王陽明講學

2024-10-13 15:59:18 作者: (日)岡田武彥

  嘉靖二年(1523)春,鄒謙之拜訪了在越地講學的王陽明,求教學問。

  鄒謙之逗留數日之後,王陽明和其他門人一起將他送到浮峰,留宿在延壽寺。當晚秉燭夜坐,先生慨悵不已,說:「江濤煙柳,故人倏在百里外矣!」有一門人問:「先生何念謙之之深也?」王陽明回答說:「曾子所謂『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虛;犯而不校』,若謙之者,良近之矣。」(《傳習錄》下卷)可見在王陽明心中,鄒謙之是最接近曾子嘉許的人。

  曾子嘉許的人可見於《論語·泰伯篇》,曾子回想起亡故的友人(據說是孔子高足顏回),說:「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虛;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嘗從事於斯矣。」王陽明曾經痛斥傲慢的壞處,說:「人生大病,只是一傲字。」(《傳習錄》下卷)他認為顏回那樣謙虛的人是最理想的,於是把自己的高徒鄒謙之比作顏回。

  此時,王陽明在寫給鄒謙之的詩《次謙之韻》(《王文成公全書》卷二十)中,批評了宋儒求理於心外的錯誤,敘述了體認良知的必要性。

  珍重江船冒暑行,一宵心話更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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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須從根本求生死,莫向支流辯濁清。

  久奈世儒橫臆說,競搜物理外人情。

  良知底用安排得?此物由來自渾成。

  第三句「須從根本求生死」,大概是批判佛老思想吧。這裡的「根本」指的就是良知。王陽明認為,佛老的生死說是求於心外,良知才是根本,以良知為本便可超脫生死,自然可以達到養生的目的。王陽明晚年時提出,遵循「良知」說便可達到佛教的超脫生死、道教的養生,甚至論述了以「良知」說為中心的三教合一的思想。我們將在後文詳細講述這一點。

  第四句「莫向支流辯濁清」,是批判求理於心外的宋儒「格物」說,王陽明感嘆朱子「格物」說成為世間儒者的通論已久,因此在第五句中吟道「久奈世儒橫臆說」。他認為,世間儒者求物理於心外,忘記求之於人情,而良知學非常簡易直截,因此在詩的最後吟道:「良知底用安排得?此物由來自渾成。」

  嘉靖二年十一月,都御史林見素致仕,打算渡錢塘江來拜訪王陽明。他比王陽明年長二十歲,曾多次給予王陽明庇護。王陽明考慮到對前輩的禮節,於是前往蕭山(杭州南)迎接見素公,後夜宿浮峰延壽寺,幾個人聚在一起共論時事。當時王陽明的門人也跟隨在側,張元沖在船上就佛老提問道(《年譜三》):「二氏與聖人之學所差毫釐,謂其皆有得於性命也。但二氏於性命中著些私利,便謬千里矣。今觀二氏作用,亦有功於吾身者,不知亦須兼取否?」

  對此,王陽明如此回答:

  說兼取,便不是。聖人「盡性至命」(《孟子·盡心章句上》),何物不具,何待兼取?二氏之用,皆我之用:即吾盡性至命中完養此身謂之仙,即吾盡性至命中不染世累謂之佛。但後世儒者不見聖學之全,故與二氏成二見耳。譬之廳堂三間共為一廳,儒者不知皆吾所用,見佛氏,則割左邊一間與之;見老氏,則割右邊一間與之;而己則自處中間,皆舉一而廢百也。聖人與天地民物同體,儒、佛、老、莊皆吾之用,是之謂大道。二氏自私其身,是之謂小道。

  王陽明晚年對佛老的這番評論,可以說是以儒教為本的三教合一學說。然而佛老二氏並不認同三教合一,而是執著於自己的想法,排斥他人。儒家學者也從這種立場出發,認為應當求教於佛老,兼容並蓄,遭到王陽明的批評。

  不過,這裡說的三教合一,必須以儒教為中心,三教的本體和作用並非都是相同的,也不是本體相同而作用不同。總而言之,儒教本來就是包含其他二教的,非常完善。修行儒教自然就包含了其他二教的功用。換句話說,修行儒教也可以達到佛老的目標。然而佛老二氏的教諭中不包含其他。因此王陽明說,前者是大道,後者是小道,儒教之道是完善的。

  王陽明認為,聖人性命之學是完善的大道,也可以做到佛教的解脫和道教的長生。相反,佛老則是偏於一邊的小道,儒學家沒有必要特意兼取二氏。這可以說是所謂的三教合一學說。但是,並不是說三者之道都是從性命為體、作用不同這一角度來講,而是以儒教為主體的三教合一學說。王陽明對佛老二氏依然持批判態度,所以認為儒者不應該兼取二氏之學。

  我們再多了解一些王陽明倡導「致良知」說以後對佛老的批判吧。王陽明認為,佛教以「無(空)」為宗旨,卻有要脫離生死苦海的私念,因此沒有做到真正的無;道教以「虛」為宗旨,卻有祈禱長生不老的私念,因此沒有做到真正的虛。而聖人無任何私念,因此做到了真正的虛無。他覺得遵循良知可以把萬事萬物看作絕對虛無,不會有一絲私念,於是從這一立場上對佛老二氏加以批判。(《傳習錄》下卷)

  王陽明又批判說,佛教主張無執著,即不可著相,這反倒是陷入了著相的狀態。也就是說,儒教承認君臣、父子、夫妻都是實際存在的關係,因而能夠坦誠對待。而佛教認為這些關係都是煩瑣的,想要逃避,結果是著相於此。儒教以仁來處理父子關係,以義來處理君臣關係,以別來處理夫妻關係,所以沒有著相。總之,佛教否定諸般事物的存在,想要逃避,雖主張無執著卻陷入了執著。(《傳習錄》下卷)

  門人黃直(字以方)又問:「儒者到三更時分,掃蕩胸中思慮,空空靜靜,與釋氏之靜只一般,兩下皆不用,此時何所分別?」

  王陽明回答說:「動靜只是一個。那三更時分,空空靜靜的,只是存天理,即是如今應事接物的心。如今應事接物的心,亦是循此天理,便是那三更時分,空空靜靜的心。故動靜只是一個,分別不得。知得動靜合一,釋氏毫釐差處亦自莫掩矣。」(《傳習錄》下卷)

  總之,儒教是動靜一體的,而佛教是沉淪於靜。概括地說,二者都主張動靜一體,但儒教以動為本,佛教以靜為本,這樣說來二者的區別不夠分明。如果以王陽明所講的有無天理來區分,則會更清楚。

  前文提到,正德十六年(1521)八月,王陽明得到朝廷恩准,回到故鄉越地,收錢德洪等八十多名弟子,對他們講學。到了嘉靖二年(1523),門下弟子日益增多,講學呈現出空前的繁盛景象。錢德洪曾在《傳習續錄》二卷的跋文中描述了當時的盛況:

  先生初歸越時,朋友蹤跡尚寥落,既後,四方來游者日進。癸未年以後,環先生而居者比屋,如天妃、光相諸剎,每當一室,常合食者數十人,夜無臥處,更相就席;歌聲徹昏旦。南鎮、禹穴、王陽明洞諸山,遠近寺剎,徒足所到,無非同志游寓所在。先生每臨講座,前後左右環坐而聽者,常不下數百人,送往迎來,月無虛日;至有在侍更歲,不能遍記其姓名者。每臨別,先生常嘆曰:「君等雖別,不出天地間,苟同此志,吾亦可以忘形似矣。」諸生每聽講出門,未嘗不跳躍稱快。嘗聞之同門先輩曰:「南都以前,朋友從游者雖眾。未有如在越之盛者。此雖講學日久,孚信漸博,要亦先生之學日進,感召之機申變無方,亦自有不同也。」

  讀到這裡,我們便可深切感受到王陽明講學的魅力以及對門人的感化力。

  嘉靖三年(1524),時任浙江省紹興府知府的南大吉成為王陽明的門生。南大吉性格豪放闊達,不拘小節,他聽了王陽明講學,頗有感悟。當時,兩人有過這樣的談話(《年譜三》):

  大吉曰:「大吉臨政多過,先生何無一言?」

  先生曰:「何過?」

  大吉歷數其事。

  先生曰:「吾言之矣。」

  大吉曰:「何?」

  先生曰:「吾不言,何以知之?」

  大吉曰:「良知。」

  先生曰:「良知非我常言而何?」

  大吉笑謝而去。

  居數日,復自數過加密,且曰:「與其過後悔改,曷若預言不犯為佳也。」

  先生曰:「人言不如自悔之真。」大吉笑謝而去。

  居數日,復自數過益密,且曰:「身過可勉,心過奈何?」

  先生曰:「昔鏡未開,可得藏垢;今鏡明矣,一塵之落,自難住腳。此正入聖之機也,勉之!」

  由此可見王陽明教化門人的妙法。王陽明通過明鏡的比喻,告訴南大吉他已經自悟了良知,只要能夠致良知,就能馬上意識到過錯並更改,並勉勵他說這正是進入聖人之境的大好時機。

  就像這樣,王陽明對門人的教化都是根據他們的才德與環境選擇合適的方法,門人自然不勝感激。

  稽山書院位於紹興府臥龍山西崗,荒廢已久。此時,南大吉命其屬下紹興府山陰縣知縣吳瀛進行修復。吳瀛一邊聽王陽明講述良知心學,一邊修築尊經閣。後王陽明受南大吉所託,作《稽山書院尊經閣記》(《王文成公全書》卷七),其內容暫且不表。據《年譜三》記載,來稽山書院聽講的人竟達三百餘人,他們分別來自湖廣省、廣東省、南直隸省、江西省等地。書院幾乎容納不下。

  前面提到,正德十三年(1518)八月,王陽明的高徒薛侃在陸元靜的協助之下,於虔首刊《傳習錄》三卷,相當於現行的《傳習錄》上卷。六年後,即嘉靖三年(1524)十月,南大吉于越地編輯王陽明的論學書簡,續刊《傳習錄》五卷,大致相當於現行的《傳習錄》中卷,估計曾在稽山書院講學時使用過。

  弄禪機教導門人

  前面提到過,王陽明擅長智謀,少年時代用計謀懲戒了虐待自己的繼母,中年棄佛教與老莊思想轉尊儒教時,曾在西湖虎跑寺用禪機教化禪僧,使其信奉儒教。而他在教導門人時,也不忘用計謀弄禪機,感化門人。不得不說,王陽明確實是一個因材施教的好老師。下面列舉一兩個例子。

  《傳習錄》下卷中記錄了一段師徒對話,非常有趣。

  先生鍛鍊人處,一言之下,感人最深。一日,王汝止出遊歸,先生問曰:「游何見?」

  對曰:「見滿街人都是聖人。」

  先生曰:「你看滿街人是聖人,滿街人倒看你是聖人哉。」

  又一日,董蘿石出遊而歸,見先生曰:「今日見一異事。」

  先生曰:「何異?」

  對曰:「見滿街人都是聖人。」

  先生曰:「此亦常事耳,何足為異?」蓋汝止圭角未融,蘿石恍見有悟,故問同答異,皆反其言而進之。

  錢德洪與黃正之、張叔謙、汝中丙戌會試歸,為先生道途中講學,有信有不信。先生曰:「你們拿一個聖人去與人講學,人見聖人來,都怕走了,如何講得行!須得做個愚夫愚婦,方可與人講學。」

  也就是說,王陽明認為,教導人的時候不能一副聖人面孔,應該以普通人的姿態教人。這時,錢德洪與王陽明又有如下對話。

  洪又言:「今日要見人品高下最易。」

  先生曰:「何以見之?」

  對曰:「先生譬如泰山在前,有不知仰者,須是無目人。」

  先生曰:「泰山不如平地大,平地有何可見?」

  先生一言剪裁,剖破終年為外好高之病,在座者莫不悚懼。

  一友問功夫不切。

  先生曰:「學問功夫,我已曾一句道盡,如何今日轉說轉遠,都不著根?」

  對曰:「致良知蓋聞教矣,然亦須講明。」

  先生曰:「既知致良知,又何可講明?良知本是明白,實落用功便是。不肯用功,只在語言上轉說轉糊塗。」

  曰:「正求講明致之之功。」

  先生曰:「此亦須你自家求,我亦無別法可道。昔有禪師,人來問法,只把塵尾提起。一日,其徒將塵尾藏過,試他如何設法。禪師尋塵尾不見,又只空手提起。我這個良知就是設法的塵尾,舍了這個,有何可提得?」

  少間,又一友請問功夫切要。

  先生旁顧曰:「我塵尾安在?」一時在座者皆躍然。

  嘉靖五年(1526),王陽明在書信《寄鄒謙之(三)》(《王文成公全書》卷六)中寫道:「近有鄉大夫請某講學者云:『除卻良知,還有什麼說得?』某答云:『除卻良知,還有什麼說得!』」

  王陽明想通過這段文字告訴門人,除卻良知再也沒有可以說的了。這可謂是王陽明思想的真髓。

  王陽明與從吾道人

  上節師徒問答中出現的王陽明門人,王汝中與王汝止後來成為良知現成派(左派)的巨匠,錢德洪則成為良知修證派(正統派)的巨匠,董蘿石則脫離塵世,思慕佛教、老莊的無礙自在的境界。

  王陽明為蘿石的風度及詩作所打動,於嘉靖四年(1525)寫下《從吾道人記》(《王文成公全書》卷七),記錄了蘿石的人生經歷以及拜師時的情形。當時蘿石已經六十八歲,是一個廣為人知的詩人,在故鄉和志同道合的人結成詩社,整天沉溺於吟詩,甚至廢寢忘食,受人譏笑也毫不在意,反倒說「此乃天下至樂也」。

  嘉靖三年春,蘿石來越地遊玩,正好聽說王陽明在山中與門人講學,於是前去拜訪。王陽明見他風度奇異,又聽說他已經六十八歲高齡,因此以禮相迎,與他日夜交談。蘿石聽了王陽明的話益發謙卑。離席後他對王陽明的門人說:

  吾見世之儒者支離瑣屑,修飾邊幅,為偶人之狀,其下者貪饕爭奪於富貴利慾之場,而嘗不屑其所為,以為世豈真有所謂聖賢之學乎,直假道於是以求濟其私耳!故遂篤志於詩,而放浪於山水。今吾聞夫子良知之說,而忽若大寐之得醒,然後知吾向之所為,日夜弊精勞力者,其與世之營營利祿之徒,特清濁之分,而其間不能以寸也。幸哉!吾非至於夫子之門,則幾於虛此生矣。吾將北面夫子而終身焉,得無既老而有所不可乎?

  王陽明從門人那裡聽到這段話,喟然說道:「有是哉?吾未或見此翁也!雖然,齒長於我矣。師友一也,苟吾言之見信,奚必北面而後為禮乎?」

  蘿石聽說後,覺得可能是自己誠意不夠,回到故鄉待了兩個月後又來到越地,手持絹布對王陽明的門人說:「此吾老妻之所織也。吾之誠積,若此縷矣。夫子其許我乎?」

  王陽明聽說後感動地說:

  有是哉?吾未或見此翁也!今之後生晚進,苟知執筆為文辭,稍記習訓詁,則已侈然自大,不復知有從師學問之事。見有或從師問學者,則哄然共非笑,指斥若怪物。翁以能詩訓後進,從之游者遍於江湖,蓋居然先輩矣。一旦聞予言,而棄去其數十年之成業如敝屣,遂求北面而屈禮焉,豈獨今之時而未見,若人將古之記傳所載,亦未多數也。夫君子之學,求以「變化其氣質」(《張子全書》卷六《經學理窟》)焉爾。氣質之難變者,以客氣之為患,而不能以屈下於人,遂至自是自欺,飾非長敖,卒歸於凶頑鄙倍。故凡世之為子而不能孝,為弟而不能敬,為臣而不能忠者,其始皆起於不能屈下,而客氣之為患耳。苟惟理是從,而不難於屈下,則客氣消而天理行。非天下之大勇,不足以與於此!則如蘿石,固吾之師也,而吾豈足以師蘿石乎?

  蘿石聽了王陽明的話,說:「甚哉!夫子之拒我也。吾不能以俟請矣。」然後主動來到王陽明面前行拜師禮。王陽明也無法繼續推辭,最終同意以師友身份來往。

  王陽明與蘿石同游禹穴,登爐峰,攀秦望(相傳秦始皇曾到此),尋訪蘭亭遺址,徜徉於雲門、若耶、鑑湖、剡曲等名勝。

  在遊玩的同時,蘿石每天聽王陽明講學,體會頗多,欣然而樂,以至流連忘返。然而和他一起結成詩社的故鄉親友子弟中,有人嘲笑他,也有人作詩請他回來,說:「翁老矣,何乃自苦若是耶?」蘿石笑著回答說:「吾方幸逃於苦海,方知憫若之自苦也,顧以吾為苦耶?吾方揚鬐於渤澥,而振羽於雲霄之上,安能復投網罟而入樊籠乎?去矣,吾將從吾之所好!」然後自號「從吾道人」。從這番話我們可以推斷他自號「從吾道人」的意圖。另外,他心裡也藏有些許老莊的超脫思想。

  王陽明曾指出,經典就是從吾之好。他聽了蘿石的話,得知蘿石之好,感嘆說「血氣既衰,戒之在得」(《論語·季氏》),沒有人能像蘿石那樣,血氣方剛,意氣風發,宛如少年一般。世間之人正好相反,為利慾奔波,相互欺詐,以此為從吾之好,不知道什麼是「真吾」。他就「真吾」解釋如下:

  夫吾之所謂真吾者,良知之謂也。父而慈焉,子而孝焉,吾良知所好也;不慈不孝焉,斯惡之矣。「言而忠信焉,行而篤敬焉」(《論語·衛靈公篇》),吾良知所好也;不忠信焉,不篤敬焉,斯惡之矣。故夫名利物慾之好,私吾之好也,天下之所惡也;良知之好,真吾之好也,天下之所同好也。是故從私吾之好,則天下之人皆惡之矣,將心勞日拙而憂苦終身,是之謂「物之役」(孟子語)。從真吾之好,則天下之人皆好之矣,將家、國、天下,無所處而不當;富貴、貧賤、患難、夷狄,無入而不自得(《中庸》);斯之謂能從吾之所好也矣。夫子嘗曰「吾十有五而志於學」(《論語·為政篇》),是從吾之始也。「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論語·為政篇》),則從吾而化矣。蘿石逾耳順而始知從吾之學,毋自以為既晚也。充蘿石之勇,其進於化也何有哉?

  在上述文字中,王陽明闡述了「真吾」,即真正的自我就是良知,從「真吾」之好便可達聖人境界。

  另外,他還講道,從「真吾」之好可以自慊而得到心的安康,不僅可以隨處自得,還能夠治國平天下。從「真吾」之好會被天下人喜歡,相反會被天下人討厭。

  前面提到,王陽明在流放之地龍場大悟,在當地講學時,曾為聚集來的青年學生講述「立志」的要訣(《教條示龍場諸生》,出自《王文成公全書》卷二十六)。其中講道:「為善則父母愛之,兄弟悅之,宗族鄉黨敬信之,何苦而不為善為君子?……為惡則父母怒之,兄弟怨之,宗族鄉黨賤惡之,何苦而必為惡、為小人?」對照一下《立志》和《從吾道人記》里的話,便可知道王陽明晚年提出的「良知」說早在龍場時期便已萌芽。

  下面參考一下黃宗羲在《明儒學案》中對蘿石的評價:「先生晚而始學,卒能聞道。其悟道器無兩,費隱一致,從佛氏空有而入,然佛氏終沉於空,此毫釐之異,未知先生辨之否耶?」(《浙中王門學案》卷四)從而可知蘿石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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