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挑撥離間
2024-04-27 06:41:00
作者: 霂子已
「少爺,信!快看信!」
舉著信的正是徐有功老家的福伯。
他親自送來的,臉上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讓徐有功的心頭頓時籠罩了一層陰霾。
他家裡從來沒有過主動找他,難道是……也被脅迫或者……雙親出事了?
夜色蒼茫,徐有功在福伯的燈火和建議下,直接打開書信,等他看完,手猛然緊握——「福伯!我先走了!再晚,恐怕來不及!」
來不及道別行禮,他就快速往前策馬!
因為這是封訣別信!
雖然信揣在懷裡,可還在徐有功的腦海里,那筆跡深刻,字裡行間透露著全是決絕赴死,每個字都如同針尖般刺入他的心——
「二哥,承蒙照顧多年,你為我作出的犧牲,我和大哥都明白,你苦心想要得遠離實際是保護,你始終信任我如初所以更捨不得道別。
「但見你身弱瘦削,捨不得你每日為了那些廢物勞神,你該是遙遠的仙,俯瞰照拂眾生,不該如此,所以,我也不願再成為你的累贅,決心以命去換取李素節的狗命。
來世,我將化作風,與二哥相擁,當然,二哥不願,我這一縷風,也將走遍人間,吹拂見照整個大唐人間,屆時這大唐繁華,還請二哥帶我去往見證。
此後不相見,再拜二哥哥萬福,萬安,萬事順遂,萬事如意。
三妹,霄歸驊。
惟願願山河無恙,盛世安康。」
徐有功一面策馬,一面覺得五雷轟頂,心中滿是難以言喻的憤怒悲傷!
憤怒於命運不公,悲傷與好人要被逼迫至此?
竟以死才可公道。
……
星光點點,馬蹄聲急促,通往河陽的道路似乎永無止境。徐有功身上的傷口在顛簸中再次破裂,溫熱的血液滲出,又被寒風瞬間凝固,接著再次破裂,血液流淌。如此反覆,他的身體幾乎無法承受,幾欲昏厥。然而,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卻驅使他不斷前行。
他必須見到霄歸驊,阻止她走向那條不歸路!
在終於看見河陽的城門牌字時,徐有功眼前已經昏黑。
他試圖去打聽霄歸驊的下落,但是他又覺得不會有人知道,所以,他自己去找。
直覺告訴他,眾人可能還在古蹟處,畢竟走的時候他們沒說走,果真,在徐有功抵達時,他第一眼看到了霄歸驊。
也是當霄歸驊出現在他的視線中時,徐有功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霄歸驊因為給他換血的緣故,面色蒼白憔悴,但眼中仍然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她這幾日也在等徐有功,武則天突然地急召是以前沒有的,她也擔心,但是她如今分身乏術,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裡等。
「二哥,你回來了。」霄歸驊的聲音還有些顫抖,徐有功走到她面前,直接握住她的雙肩,也是聲音略帶顫抖地說:「你為何要做出這樣的選擇?」
他說的,只是一瞬,霄歸驊就明白了,事實上,她在這裡等就是因為這封信。
輕輕笑了笑,霄歸驊的眼中閃過一絲決然:「二哥,我說了,不想再成為你的負擔。李素節他……他是我們霄家,對你們徐家欠下的債,是我唯一能夠還給你的方式,用命去還。」
「用命還?可誰死了嗎?」徐有功說著,心中便湧起一股難以抑制的憤怒,他用力搖晃著霄歸驊的肩膀:「死的難道不是大哥嗎?你……還有你!徐家哪蒙受一點損失了?」
「可那是因為我們沒有設計成功……」霄歸驊啜泣,徐有功的憤怒便漸漸平息,他鬆開霄歸驊的肩膀,拿出絹帕給她,自己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每個人心中都有惡念,便是我也曾想過以暴制暴,親手結束那些惡人的生命。但是,我們選擇了不同的道路,我們選擇了正義,選擇了善良。即使失敗,我們也不應被視為惡人。」
霄歸驊擦完了淚道:「可是,若沒有我們,你會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徐公子,你只需要撫琴作畫,只需要做一個謫仙一樣的人,你會娶妻生子,你會是最好的徐無杖,而不是眼前這樣……」
「歸驊,你錯了。我從未想過要做一個高高在上的徐公子,我也從未覺得撫琴作畫就是我生活的全部。無論如何,只要大唐有眼前的問題,我只要發現就必然要選擇這條路,就像是你,你一定是想要用醫術和毒術去幫助更多的人,而不是僅僅為還債這麼簡單。請銘記在心,你的生命無比寶貴,它不是為了替他人償還債務而存在,而是專屬於你自己的!你並不欠任何人的,如果說有所虧欠,那也是我們所有人欠你的。」
霄歸驊從他說到醫術是為了更多人時眼中就閃爍淚光,她沒有再說什麼,心知道,二哥說得對,可是……
「可是我知道農夫們的一切……我卻沒有說……我……」霄歸驊是過不去心裡的那道坎,徐有功也不好再多說,只是摸摸她的發,「農夫們都能被原諒,何況你?」手順著頭髮輕輕地按在霄歸驊的肩膀上,他看得出霄歸驊的鬆動,趁機安撫,也是少有的溫聲,幾乎是哄著——
「聽二哥的,不能這麼做傻事。」
霄歸驊咬著下唇,眼中閃著淚光,任由淚水打轉她不敢說一個字,生怕自己鬆懈。
而徐有功繼續聲音放軟:「記住,懲罰惡人是正義的事情,但你不是惡人,你的生命可不是那些惡人能比的,因為你有能力去拯救更多的人,而你也這麼做了。」
「當然,你說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揭露他們的罪行,這是好的,可是這也犧牲太大了,我們不死,也可以讓更多人了解真相。這樣,你不僅能剷除惡瘤,更能繼續救無辜的人,能讓這個大唐變得更美好。」
徐有功幾乎把二十年來所有的安慰都放在了今日,他的絞盡腦汁讓霄歸驊沉默了一會兒,終於緩緩地點頭,「好,我不用自己的命去換惡人的命。我聽二哥的,用我的力量去揭露他們的罪行!」
徐有功聽聞,才是吸了一口氣,欣慰拍了拍霄歸驊的肩膀道:「很好,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霄歸驊也點頭,袖中則是握住拳頭,「二哥這次需要我……」
「需要你現在帶我去找李素……」
這邊一解決,徐有功就很想繼續去找李素節和潘武實施計劃,然而一路顛簸他實在是吃不消,嘴角泛起苦澀的弧度來,一句——
「對不住,我可能不太行……」
話音沒落,人就筆直倒了下去!
霄歸驊那一句他們都不在這,也就沒說成。
此刻,李素節帶著王伏勝和潘武正站在寬闊的河岸邊,凌冽的寒風拂動三人衣袍。
就在剛才,有內監報告說將會有大批的軍馬近期抵達,讓李素節接待。下人也同時匯報徐有功回來……這才讓李素節,王伏勝和潘武三人站在這裡。
潘武憤然質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四皇子殿下!你可要給個說法!我們河陽雖然多個地方管轄,可卻從來沒有軍營入住!你要幹什麼?和我打擂台嗎?」
李素節臉色陰沉,眼神中閃爍著憤怒和不安,但是語氣強壯鎮定:「她妖后的手中沒有兵,不會派兵過來。」
這聖旨,讓李素節摸不透頭腦,但更讓他棘手,雖然潘武是要扶持李素節的,可扶持歸扶持,那是建立在李素節答應給他封地的情況下,這還沒開始,就已經駐紮了?
王伏勝覺出不對,沉聲道:「老奴多嘴,以為這是徐有功搞的鬼,他一定是把這邊的局面說了,這是挑撥離間。」王伏勝作為宮廷中的一名宦官,說的話還是有些可信度,然而潘武身為漕幫幫主,只有一身江湖氣息,他沒這麼多花花腸子,彎彎繞繞,就是一根筋的目光在李素節和王伏勝之間游移,「你們是一夥兒的,你們說了算!」
李素節深吸一口氣,壓下脾氣,他知道自己的處境十分微妙,他不能得罪潘武,他還需要利用潘武來找到寶藏,拿到皇位…
所以王伏勝黑了臉,反而李素節微微一笑,「放心,絕不會,我們且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何況,兵不是沒到?」
「皇子殿下,你可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這是沒到你才這麼說,如果到了,我還有活路嗎?我幫著你弄了這麼大的案子一個個的,要是我被抓了,我必死啦!」潘武說什麼都不想幹了,李素節卻決不能讓他走,他急中生智道:「妖后是召徐有功回去,不如,殺一個人,逼徐有功說真話,到底是密謀了什麼,是否是挑撥離間!」
「對對對,老奴也覺得是。」王伏勝說完,李素節看著潘武,潘武皺眉,心中其實充滿了不信他,原本以為李素節是許敬宗介紹來的,許敬宗是他的盟友,李素節一定不差,但現在看,也不靠譜,但問徐有功還可以的……
潘武問,「你打算殺誰?」
「這不就交給徐有功來選嗎?咱們選有什麼意思?」李素節的話才是真在挑撥離間,「不管徐有功選誰,咱們就殺另一個,這樣就算是留下來,他們也離心了。」
潘武不得不承認,帝王家的人在拿捏人心這塊,是真的有一手,至少他就沒這個想法。
一行人,隨即動身回去古蹟找徐有功。
古蹟內房間眾多,藥鋪也不少,有霄歸驊的治療,徐有功很快甦醒,幾乎是他才醒過來,李素節潘武和王伏勝就出現在他的眼前。
潘武是帶著疑惑來的,上來就詢問徐有功回長安究竟遇到了什麼,說了什麼,天后讓他幹什麼!徐有功卻不看潘武,而是凝視著李素節,緩緩開口:「李皇子,天后派我來此,正是為了與你商議——如何協助您,處理漕幫劫運糧草之事。兵馬到了嗎?」
李素節聞言臉色一變,他沒想到徐有功會如此直接地「揭露」,「不是,我沒有!你別聽他說!」李素節試圖掩飾內心的慌亂,卻難以掩蓋眼中的驚懼,「徐有功你別亂說!」
徐有功卻繼續道:「我沒亂說,是天后說的,他已派了一位皇子前來解決此事,我想,這裡除了你是皇子,沒有別人了吧?所以,潘武也是咱們的人嗎?」
李素節聞言,臉色更難看,潘武則皺眉,剛建立起來的微妙信任再次崩塌,他看向李素節道,「李皇子,看來你的計劃已經暴露無遺。」
李素節顧不得跟他解釋,怒視著徐有功,吼道:「徐有功,你這是故意挑撥離間!你以為潘武蠢到會上當?」
潘武:「???」難道他只有不蠢,才能不上當?他只有覺得他挑撥離間,才是聰睿?什麼鬼道理!卻不等他發作,徐有功微一笑,從容地從懷中掏出一道聖旨,展開在眾人面前:「我徐有功奉天后之命,臨時調任為水運管理兼職。與此同時,天后還特別囑咐我要與李皇子密切合作,共同處理漕幫之事。」
徐有功展開笑容,「皇子殿下,你們就別考驗我了,早知道,我也就不挨打了。你們演的太真了……」
他說得太逼真,帶笑,全然不似假。
李素節徹底愣住,指著他,又看潘武走出去,忙道:「不是的,武,你聽我解釋……」
李素節,哆哆嗦嗦被氣得手抖,而徐有功則繼續火上澆油說道:「李皇子,我知道你的人都在漕幫,潘幫主也是身不由己。但我相信,我們的內心深處都是忠於大唐的。那麼能否告訴我接下來的安排?我配合?」
李素節再也忍不住了,一把過去抓走徐有功手中的聖旨,而他沒看完被潘武也奪去,潘武認得幾個字,看完就徹底冷了下來,一把揣在李素節懷裡。
李素節倒退了一步,被王伏勝扶住,王伏勝都不用看就知道,此刻的局勢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他不慌,深吸一口氣,對徐有功道——
「徐大人,既然天后如此安排,我們漕幫自然遵從。但我有一點不明,現在我們應該聽誰的?」
徐有功微一愣,因為這句話原本是他打算說的,打算挑撥他們二人。
果然都是深宮裡的狐狸,把他的台詞搶了,也一併把問題轉移了。
不過,徐有功看著站在門口的潘武,並不著急,因為一切他都算好了,他幽幽道——
「入鄉隨俗,應該聽潘老闆的,潘幫主,你看我們如何把運河上的賊寇,全部詔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