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11 14:07:10 作者: (德)叔本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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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你們看到世界上有這麼多教學機構擠滿老師學生時,可能認為人類專心致力於追求智慧和見識。但事實不然。老師們教學生,是為了賺錢,他們所追求的不是智慧,而是智慧的表面,並且要表現自己有智慧;學生們求學,也不是為了獲得知識和見識,而是求學之後,可以把知識和見識當作閒談的材料,還可以裝腔作勢一番。每隔30年,都會產生新的一代,他們一無所知,卻想一口吞下人類幾千年來累積的知識,然後自以為知道得比過去所有的加起來還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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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上大學去搜求書籍,尤其是搜求最近出版的書籍,最近出版的書籍是他們同時代的東西。一切都快速,一切都新奇,像他們自己一樣神奇。然後,這一代帶著他們自己的信念一起消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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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個時代的各種學者和博學的人通常都是廣求見聞而非尋求見識。他們認為對一切事物都有所見聞乃是一種光榮。他們沒有想到,見聞只是達到見識的工作,本身的價值很少,甚至根本沒有價值。當我看到這些見聞廣博的人知道的東西那麼多時,有時對自己說:這種人思想層面的東西多麼少呀;他們大部分時間都用在讀書上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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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學與富有才華相比,正如植物標本簿和那不斷更新永遠變化的植物界相比,再沒有比注釋家的博學和古代作家的童真之間的差別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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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業餘愛好者,業餘愛好者!這是那些為收入而專門從事藝術或科學工作的人,對那些基於愛好以及樂趣而從事者的貶抑語。這種貶抑是基於他們世俗的看法,即認為除非為需要、飢餓或其他貪慾所驅使,否則沒有人會重視一件事情。

  一般人都具有同樣的展望,也具有同樣的看法,這就是人們普遍尊重「專業者」而不信任業餘愛好者的原因。其實,業餘愛好者以事情本身為目的,而專業者卻以之為手段;而只有直接對事情本身有興趣,只出於愛好而從事一項工作的人才會全心全意。最偉大的東西往往出自業餘愛好者而非出自專門從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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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再把拉丁文當作普遍的學術語言,以本國方言文學代替拉丁文,這是歐洲科學和學問事業方面真正的不幸。通過拉丁文的媒介,歐洲的普遍學術溝通才會存在。在整個歐洲,能夠思想和有判斷能力的人已經夠少了,如果他們之間的溝通由於語言的障礙而斷絕和瓦解的話,他們的有利效果就大大地減少了。可是除了這個大大的不利以外,我們還可以看到更為不利之處:很快,人們就不再學習古典語言了。在法國,甚至在德國,忽視古典語言之風早已達到極點。

  早在19世紀30年代,《羅馬法典》被譯成德文,這件事就表明,人們已經忽視一切學問基礎的拉丁文,就是說,野蠻不開化的現象已經出現了。現在,希臘文甚至拉丁文作者的作品已經用德文注釋出版了。不管人們怎樣說,造成這種現象的真正原因是編者不再知道如何用拉丁文寫作,而我們年輕的一代人也非常高興地跟著他們走向懶怠、無知和野蠻不開化的道路。

  比這種現象更應該受到指責的做法是,在學術著作中尤其是在學術刊物中,甚至那些由學術機構出版的書刊,從希臘文作家甚至從拉丁文作家引來的話,竟然用德語譯文引述出來。難道你們是為裁縫和補鞋匠而寫作嗎?

  如果這是實際情形,那麼人文、高尚格調和教養,再見吧!人類儘管有鐵路、電氣和飛行工具,卻又回到野蠻狀態了。最後,我們失去所有祖先享有的另一種便利:不但包括拉丁文為我們留下的羅馬文化遺產,而且也包括整個歐洲的中世紀和近代以至上世紀中葉的成果。9世紀的艾利基拉,12世紀的沙利斯伯里的約翰,13世紀的勒里及其他許多人,他們思考學術問題時,都用自己覺得自然和適宜的語言表達接近我,我與他們保持直接的接觸,知道如何真正去了解他們。

  如果他們用當時自己本國的語言寫作,情形會怎麼樣呢?我只能了解他們的一半,而真正心靈上的接觸卻不可能,我會把他們看作遠方的剪影,或比這更壞,好像是通過望遠鏡去看他們似的。為了防止這一點,可以像培根明確宣稱的那樣,他把自己的論文譯成拉丁文,題名為《信徒的誡言》。不過,在這方面,他曾得到霍布斯之助。

  我們應該說,如果想在學問範圍中表現愛國之心,那麼就像髒兮兮的人一樣,應該將其拋出門外。當我們純粹以普遍的人類作為唯一關心的對象時,當真理、明晰和美成為唯一有價值的東西時,如果我們敢於把自己對國家的偏愛作為標準因而破壞真理,並且為了誇耀自己國家的次等人物,而對其他國家偉大人物的看法有失公允時,那麼還有什麼比這更不應該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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