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下惡果
2024-10-14 15:25:17
作者: 烽武野
吳王夫差繼位後,每天腦海里都浮現著老爹臨死前的遺言:「必毋忘越!」(不要忘記對越國的血海深仇!)
吳王夫差為了給老爹報仇,抓經濟促生產,擴軍備戰。槜禮之戰後的三年,吳國綜合實力上了一個新台階。
年輕的越王勾踐繼位沒幾年,自從打敗了不可一世的吳軍後,內心充滿了驕狂,每天沉醉於遊樂之中。當勾踐發現北面的吳國實力暴增時,他決定給吳國致命一擊,永絕後患。
范蠡聽說越王勾踐要給吳國致命一擊,立馬提出了反對意見。可是越王勾踐被之前的勝利沖昏了頭腦,率領全國之兵,向吳國發起攻擊。越王勾踐本想給吳王夫差致命一擊,結果反倒被吳王夫差打趴在地。
越國想要攻打吳國,必須水陸並舉,因為吳國境內水網發達,並且姑蘇在太湖湖畔。於是越王勾踐親率水路大軍,朝姑蘇方向進發。
吳國君臣收到軍情後,可高興壞了,沒想到越軍這塊大肥肉竟然自己送到嘴邊,不吃白不吃。吳王夫差立馬召集全國水陸大軍,抵禦來犯之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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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494年,吳越兩軍在夫椒(今太湖西南)相遇,一場水陸兩棲大戰,正式拉開帷幕。
戰鬥打得十分慘烈,從早上打到晚上,由於吳軍主場作戰,打得順風順水。最終越軍支撐不住,全線潰敗。吳軍並未就此收手,開始了全線追擊。
被吳軍一路猛追的越王勾踐,逃回了越國,收攏殘兵在錢塘江邊與吳軍決一死戰。挾大勝之餘威的吳軍,再次重創越軍。
眼看老本要全部報銷了,越王勾踐帶著殘存的五千甲士逃往會稽山上的一個小城裡,負隅頑抗。
吳王夫差率領大軍把這座小城圍得里三層外三層。城內的越軍缺水缺糧,再這樣下去,就要開始吃死人肉了。
從來沒吃過虧的越王勾踐沒想到,剛繼位幾年就要當起了亡國之君。勾踐找來了范蠡,向他真心懺悔,並說道:「悔不該當初沒聽您的話。現在該怎麼辦?」
「乞和!」范蠡無奈地說道。
「啊?要向吳王夫差乞和?我可是他的殺父仇人!他怎麼會原諒我呢?」勾踐驚恐地問道。
「我們的性命都在吳王夫差手裡。抵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條。委曲求全,尚有一線生機!如果吳王夫差不同意,最後唯一的辦法,就是國君您去吳國做人質!是生還是死,您選哪一個?」
越王勾踐長嘆一聲,思索了很久,然後咬著牙說道:「就聽您的話,乞和!」
於是越王勾踐派溝通能力強的文種前往吳軍大營和談。
文種到達吳軍大營後,跪著向吳王夫差求和,哀求道:「吳王就是天王,我們越國得罪了天王,讓天王起兵討伐我們是我們的不對。我們越王願世世代代為吳國做牛做馬。如果我們越王生了女兒,就送給吳王打掃衛生;如果生了兒子,就給吳王當僕人。未來越國將像侍奉天子一樣,侍奉吳王。」
吳王夫差聽完後,開始心動了。然而在場的伍子胥當場否決,怒喊道:「吳國與越國是死敵,吳國與越國所處地域狹小,過多的老百姓無處遷移,吳越兩國絕不可能並存。」
吳王夫差也很年輕,他沒有過多的政治經驗,聽了伍子胥的話後,覺得很有理,決定不同意越國媾和,要徹底滅了越國。
文種帶著這個壞消息回去了,越王勾踐與范蠡聽完後,感覺五雷轟頂。為了生存,他們開始想一切能自救的辦法。
突然文種和范蠡想到了吳軍大營里有一位叫伯嚭(pǐ)的楚國同胞,他曾因為楚國內亂逃到吳國。伯嚭在吳國擔任太宰,政治地位僅次於伍子胥、孫武。雖然文種和范蠡跟伯嚭不是很熟,但是可以從他身上下功夫。
文種再次出使吳軍大營,他沒有找吳王,而是找伯嚭。
伯嚭接見了文種,文種帶來了大量的美女與財寶給伯嚭。文種對伯嚭許諾:「越國願意和談,只要太宰大人能幫越王和談成功,越國就是太宰大人的小金庫。」
伯嚭聽完後立馬心動了。滅了越國,對於他來說沒有一絲好處;留下一個越國,自己將富可敵國。伯嚭拍著胸脯向文種保證:「讓越王放一百二十個心吧。」
有一天吳王夫差在大營內召集群臣,開作戰會議。面對越軍固守的小城,吳軍久攻不下,下一步該怎麼辦?
伯嚭說:「越王願意老老實實當吳國的臣子,不如饒恕他。讓越國成為吳國附屬國,到時候可以問他們要兵要糧,省得我們花費時間與精力去占領它。」
伍子胥聽到伯嚭的話後,暴脾氣發作了,怒斥道:「今天不滅了越國,日後必留禍患!」
年輕的吳王夫差,在面對是戰是和時,也為難了。
打吧,即使滅了越國,也得花上一定的精力去消化它;不打吧,又怕越國以後會在自己背後搗鬼,影響自己爭霸中原。
就在吳王夫差抉擇困難時,他決定問問自己的夢想是什麼。
那自然是爭霸中原,號令天下!
如果想當一名天下霸主,就得讓自己的小弟心甘情願地臣服於自己。動不動就滅了一個國家,以後還怎麼收小弟。
為了自己的爭霸夢想,為了自己能永垂史冊,吳王夫差決定放越王勾踐一馬。
吳王夫差對著在場所有人說道:「既然越王誠心歸降,我就饒他一命。但有一條,越王及其臣子必須到吳國做人質,以防再次叛變。」
伍子胥聽完後,肺都要氣炸了,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營帳。
文種立馬跪地,如搗蒜一樣磕頭,表示感謝。
文種回到越王勾踐那裡,把吳王夫差的條件告訴他,越王勾踐覺得只要能活命,什麼都能答應。
戰爭結束後,越王勾踐帶著自己的老婆和臣子們去了吳國當人質,同時還帶著金銀財寶隔三岔五地去孝敬伯嚭。太宰伯嚭被越國的糖衣炮彈給徹底腐蝕了,成了越國在吳國的內應。
吳王夫差在平定越國後,面朝齊國,開始了北上爭霸之旅。
越國真的平定了嗎?
答案是,並沒有。吳王夫差為自己種下了惡果。
吳王夫差與越王勾踐都是年輕的君王,身邊都有楚國來的能臣輔佐。後世把吳王夫差描繪成昏庸無能的君主,把越王勾踐描繪成忍辱負重、能屈能伸的英主。其實吳王夫差沒有那麼差,越王勾踐也沒那麼強。
吳王夫差之所以輸,是因為可供他選擇的不止一條路。越王勾踐之所以贏,是因為可供他選擇的只有一條路。
吳王夫差有兩條路可以選,一條北上爭霸,一條南下滅越。他為了自己的夢想,選擇了北上。
擺在越王勾踐面前的只有一條路,那就是生存。為了能生存,他只能忍辱負重,待時機成熟之時再徹底滅了吳國,以雪前恥。
夫差和勾踐所處的時代是春秋邁向戰國的過渡期,春秋是爭霸戰爭,戰爭的目的是當老大。戰國是滅國戰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最後只有一個勝者。
吳王夫差在這個過渡時代,玩爭霸遊戲是一點用都沒有。
他唯一正確的玩法,就是從精神到肉體,消滅吳國首要敵人——越國。然後揮師北上,不是去與齊國爭霸,而是去與齊國搶奪土地,拓展吳國不大的生存空間,爭霸那事都是塵封在歷史裡的老古董了。
越王勾踐走的滅吳之路,才是順應時代潮流的。
可惜,歷史沒有如果。自己種下的果實,自己吃;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擔。
吳王夫差表現得像位高尚的君子,他不計前嫌地把殺父仇人放了回去。越王勾踐為了自己的國家表現得像個小人。
殊不知,不久的將來,吳王夫差將吃下自己種的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