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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奴辱朝臣,草菅民命

2024-10-11 12:13:09 作者: 丁易

  明代特務的威焰之盛,除了上面敘述的幾個著名特務頭子而外,其他的一般特務也是一樣的兇橫肆虐。這裡略加分類,匯述如下:

  詬罵鞭笞內外官員

  明代特務隨便侮辱朝臣的記載,真可以說得上史不絕書,而且被侮辱的只有忍氣吞聲,自認晦氣。如:

  弘治三年秋,詔修齋於大興隆寺。理刑知縣王岳騎過之,中使捽辱岳,使跪於寺前。(69)

  這類的事,朱翊鈞時代發生得最多,隨便一個小宦官都可以侮辱御史給事中,甚至侍郎。如:

  (萬曆初)南京有小奄,辱給事中。(70)(萬曆中)中官邢洪辱凌漢翀於朝。(71)

  (萬曆中御史湯兆京)巡視西城,貴妃宮閹豎塗辱禮部侍郎敖文禎,兆京彈劾,杖配南京。(72)

  有時竟聚眾行兇,如萬曆四十七年國子博士徐大相曾劾司禮中官盧受,天啟初遷吏部員外郎,因事謫降。「大相方候命,群奄黨受者數十輩,持梃噪於門。比搜大相橐,止俸金七十兩,乃哄然散。」(73)

  到魏忠賢時,小閹們竟鬧到了內閣:

  (魏忠賢)欲杖御史林汝翥,諸言官詣閣爭之。小璫數百人擁入閣中,攘臂肆罵,諸閣臣俯首不敢語。(黃)尊素厲聲曰:「內閣絲綸地,即司禮非奉詔不敢至,若輩無禮至此!」乃稍稍散去。(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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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侮辱的人如果申訴,結果吃虧的還是自己,統治者往往不分青紅皂白兩方面都打一頓完事。如:

  成化二十一年十一月,尚寶司丞許瀚道遇太監鄧才護不之避,為其從人持杖擊之。碎瀚所懸牙牌。奏聞,才護並從人及瀚俱下錦衣衛獄,才護送司禮監發落,瀚亦杖三十,釋之。(75)

  以上還只不過是侮辱而已,更厲害的是宦官們竟可以隨便鞭打官吏,被打的也只有忍辱吞聲。如朱見深時,汪直的爪牙韋瑛竟在路上打人:

  御史黃本以道遇韋瑛失敬,遂為瑛鞭撻不可言……自後尚書以下人人自恐,至內官黃賜等亦受窘迫。(76)

  又如:

  弘治元年掌尚寶司事左通政李溥,尚寶監奉御姜榮,奉天門用寶,忿爭,榮毆溥,至破鼻流血,事聞,下獄。上以榮逞凶毆辱京朝官,甚為不法,溥忍辱不言,有玷朝列,榮令司禮監杖二十,降小火者。溥亦冠帶閒住。(77)

  有時竟在午門外行兇毆打:

  (天啟)甲子,(給事賴)良佐患痰嗽,隨例退班。又署掌科印,於午門外謝恩。突遇二人詰問,佐以實對。即以柳條扑打,衣冠毀裂,詬詈不已。訊其名,乃趙進忠、韓文遠也。(78)

  有時甚至嘯聚一百多人,手持棍棒,當著百官上朝的時候,動手毆打:

  隆慶二年七月,內使許義坐挾刃嚇人財事發,巡視中城御史李學道不候參提,遂執而笞之。其黨皆忿恨不平。是日朝罷,有內使百餘人突出至左掖門外,捽學道眾中,奮挺毆之踣地。百官相顧錯愕。(79)

  有時竟在朝廷之上哄聚毆打。如萬曆二十五年:

  四月以張差闖宮一事,召方德清、吳崇仁二相入內商榷。方惟叩首唯唯,不能措他語。吳則口噤不復出聲。及上怒,御史劉光復越次進言,厲聲命拿下,群閹哄聚毆之。事出倉卒,崇仁驚怖,宛轉僵臥,乃至便液並下。上回宮,數隸扶之出,如一土木偶,數日而視聽始復。(80)

  有時竟假傳聖旨,打上門來,而且將人打死。如天啟六年:

  錦衣衛百戶高守謙毆死翰林院檢討丁乾學。乾學於甲子年典試江西策問中,有觸忤魏忠賢語,奉旨降調矣。已又因御史徐復揚參同典試官郝士膏,復傳旨將丁乾學削奪。乾學籍居京城,守謙先時故與有隙,至是已夤緣璫門下為錦衣官,知乾學方以觸璫懼禍,擁集二十餘人,突入其家,稱奉駕帖拿問,乾學方俯伏聽旨,諸奸將棍石亂擊,又傾搶財物,一鬨而散。乾學竟以毆傷憤死。(81)

  甚至以皇親駙馬之尊,得罪了宦官,他們照樣可以動手毆辱:

  今上丙戌正月望後,駙馬都尉侯拱宸夜歸府,遇一人,偃蹇太甚,執而撻之。少頃則有中使趙祚者倚醉入府,扭結拱宸,窘辱甚至。詢之,則被撻者其家奴,而祚則永寧公主所役也。拱宸憤甚,上疏,旨下,笞祚而已,仍戒拱宸毋生事。(82)有時連公主也遭受詬詈:

  壬子之秋,今上(神宗)愛女壽陽公主,為鄭貴妃所出者,選冉興讓尚之,相歡已久。偶月夕,公主宣駙馬入,而管家婆名梁盈女者,方與所耦宦官趙進朝酣飲,不及稟白。盈女大怒,乘醉抶冉無算,驅之令出。以公主勸解,並詈及之。公主怨忿不欲生,次晨奔訴於母妃。不知盈女已先入膚訴,增飾諸穢語,母妃怒甚,拒不許謁。冉君具疏入朝,則昨夕酣飲宦官,已結其黨數十人,群抶冉於內庭,衣冠破壞,血肉狼籍。其儀從輿馬又先捶散。冉蓬跣歸府第,正欲再草疏,嚴旨已下,詰責甚厲,褫其蟒玉,送國學省愆三月,不獲再奏……內官之群毆駙馬者不問也。(83)

  這事《二申野錄》也有一段記載,略有不同,可以參看:

  萬曆壬子七月內監趙進朝(84)與梁盈女毆駙馬都尉冉德讓(85)於府中,既而復毆於朝門,吏科等曹於忭疏劾婦寺恣橫已極,懇乞奮乾綱速正典刑,不報。進朝毆之於府也,公主倉皇往救,進朝動罵無恥,至令公主造室跪謝。德讓八日三疏,皆不得達。究其故,巨璫盧受李恩用事,進朝以數十箱金寶饋之,因而壅蔽,多方阻絕,進朝反得單詞膚受。上第知兩璫回復,東廠奏報,而駙馬屢次被毆,與教習官賈之鳳御史耿鳴雷各疏言國體凌替之極,皆不得上達。是以駙馬掛冠於長安門而逃,東廠以聞。上大怒,下旨切責錦衣衛尋訪,奪其父職為民,並罰教習主事賈之鳳俸八月。

  還有一次竟嘯聚一千多人打到工部大堂,其目無法紀,跋扈囂張,竟一至於此!

  鍾羽正……拜工部尚書。故事,奄人冬衣隔歲一給。是夏(天啟三年)六月,群奄千餘人請預給,蜂擁入署,碎公座,毆掾吏,肆罵而去。蓋忌羽正者嗾奄使發難也。羽正疏聞,因求罷。詔司禮太監杖謫群奄,而諭羽正出視事。(86)

  殺人不償命

  宦官特務既然可以隨便毆辱朝臣,那麼,對老百姓自然更是可以任意蹂躪,往往一不高興,便將人打死殺死,為所欲為。如成化十八年:

  有尚膳監中官齎薦新節物,道出南旺湖,辟行舟,或避之緩,縛其人懸於檣,笞之死。(87)

  那時宦官殺死人可以不償命,已經成為慣例:

  成化二十一年,內官熊保奉命往河南……道出興濟縣,怒挽船夫不足,杖皂隸一人致死……還京為東廠緝事官校所奏,下錦衣衛獄……上曰:熊保擅作威福,沿途貪暴,致死人命,不畏法度。免運炭,發海子充淨軍種菜……是時中官打死人者,多不償命,後遂以為常,雖有言者,卒不聽雲。(88)

  這以後宦官殺人的事也是時有所聞,如朱祐樘時有:

  內官王明、苗通、高永殺人,減死遣戍。(89)

  朱厚熜時有:

  嘉靖二十五年,內使侯章之母笞殺使女,章恐事露,支解其屍,入瓮中,欲投之河以滅跡。事發擬絞。(90)

  朱載垕時有:

  (隆慶四年)校尉負屍出北安門,兵馬指揮孫承芳見之,疑有奸,系獄鞫訊,詞連內官李陽春。陽春懼,訴於帝。言尉所負非死者,出外乃死,承芳妄生事,刑校尉。帝信之,杖承芳六十,斥為民。(91)

  朱翊鈞時宦官殺人的事更多,如:

  內使王文進殺人,下司禮議罪,其餘黨付法司。(刑部尚書孫)瑋言一獄不可分兩地,請並文進下吏,不聽。(92)

  內官張德毆殺人,帝令司禮按問,蔽罪其下。(給事中楊)其休乞並付德法司,竟報許。(93)

  有內豎殺人,逃匿禁中。(刑部尚書孫)丕揚奏捕,卒論戍。(94)

  狗仗人勢的家奴

  宦官特務們不僅自己橫行霸道,他們的家奴更是狗仗人勢、招權納賄、白晝殺人。這些「與奴才做奴才的奴才」,其兇惡殃民並不下於他們的奴才主子。

  朱祁鈺時太監金英的家人便時常犯法:

  (景泰中)中官金英家人犯法,都御史陳鎰、王文治之,不罪英。(95)

  有些官員竟向他的家奴乞憐請託:

  錦衣指揮僉事呂貴因賊侵境,升署都指揮僉事,出征。及還,貴恐調出失勢,托(金)英家人錦衣衛百戶金善以賄英,得辭升職,仍舊官。(96)

  而有些事件竟是金英縱使的:

  (金英)縱家奴郭廉、趙顯多支浙鹽,又運同鄭崇受英家人賄,多支鹽。(97)

  朱厚照時宦官家奴殺人的事更時有所聞。如:

  司禮太監蕭敬家奴殺人。(98)

  有時竟是太監指使的:

  鳳陽奉侍皇陵太監郭旺,監丞秦宗,往白塔壽春等王墳所,怒中衛指揮霍璋不迎,令家奴毆之至死。(99)

  朱厚熜時太監崔文的家奴也時時犯法,事發之後,崔文則千方百計地袒護:

  世宗即位……中官崔文家人李陽鳳索匠師宋鈺賄不獲,嗾文杖之幾死,下刑部治未決,而中旨移鎮撫司。(刑部尚書林)俊留不遣,力爭不納。明日又奏,帝怒責陳狀。俊言:「祖宗以刑獄付法司,以緝獲奸盜付鎮撫。訊鞫既得,猶必付法司擬罪。未有奪取未定之囚,反付推問者。文先朝漏奸,罪不容誅,茲復於內降。臣不忍朝廷百五十年紀綱,為此輩壞亂。」帝憚其言直,乃不問。(100)

  有時因袒護家奴,竟侮辱到尚書身上,如嘉靖初給事中趙漢所奏:

  太監崔文亂政,巧逞奸欺,不特庇一李陽鳳而已。工部尚書趙璜發文家人罪。文輒捕其諜者,痛杖幾死,曰:「此杖寄與趙尚書。」其無狀至此。(101)

  其他種種劣跡

  朝臣可以隨便毆打,人民可以隨便屠殺,威虐至此,其他的事自然更是可以為所欲為。例如,他們可以隨時強占別人田宅:

  景泰二年司禮太監高顯恃強奪人房屋,仍飾奏。(102)

  (弘治中福建)中官奪宋儒黃干宅為僧庵。(103)

  雖公主元勛的田宅有時也不免被他們霸占。如:

  正德二年,奪故永平大長公主第為酒醋面局外廠,時署局事太監請之也。(104)

  (正統十二年)六月,奪英國公張輔田。初,太監喜寧侵輔田宅,輔不從。寧弟勝,帥奄奴毆輔家人妻,墮孕死,輔訴於上,上宥寧勝而戍奄奴於邊。至是寧嗾青縣知縣奏輔占民田二十頃,上命以田還民,而置輔不問。輔實未嘗占也。(105)

  此外,他們還窩藏盜匪:

  弘治初……降人雜處畿甸多為盜,事發則投戚里、奄豎為窟穴。(106)

  奸人閻姓者犯法,匿錦衣都督陸炳家,(刑部員外郎王)世貞搜得之。炳介嚴嵩以請,不許。(107)

  或狎侮婦女:

  (萬曆中)慈寧宮近侍侯進忠、牛承忠,私出禁城,狎婦女。邏者執之,為所毆。(108)

  而京師宛、大兩縣每天審理刑名案件無不和他們有關:

  禮科給事中周永春疏言……京師宛、大兩縣,日問刑名,強半干連宦官。(109)

  至於狎侮官吏,更是常事,如朱翊鈞時,雖地位最低之宦官小火者遇閣部大臣竟不避道,其他的可以想見了:

  太祖舊制,內臣出外非跟隨親王駙馬及文武大臣者,凡遇朝廷尊官,俱下馬候道旁,待過去方行。今小火者值部閣大臣,俱揚鞭直衝其中道矣。(110)

  他們可以隨意玩弄大臣。如:

  萬曆改元,中官不樂(禮部尚書陸)樹聲,屢宣詣會極門受旨,且頻趣之。比趨至,則曹司常事耳。樹聲知其意。連疏乞休。(111)

  甚至開玩笑似的和大臣們認同年譜籍之誼:

  近見閹宦輩以年兄年弟相呼,蓋同時選入內廷者。曾聞於中甫比部談及同邑先達王恭簡公為南中卿貳時,與彼中一守備大璫席間談次,問王何科得第,答曰:「嘉靖丁未科。」璫大喜曰:「我亦以是年簡進皇城,然則與公同年也。」因講譜籍之誼,王慚怒無策,後竟以計避之。(112)

  一些沒骨氣的官員也就阿諛逢迎,唯恐不至,茲舉一例,以概其餘:

  司禮太監黃賜母死,廷臣皆往吊,翰林不往。侍講徐瓊謀於眾,(編修陳)音大怒曰:「天子侍從之臣,相率拜於內豎之室,若清議何?」瓊愧沮。(113)

  主子的寵異

  宦官特務們之所以敢如此橫行,主要原因自然是得到主子的信任,而主子對他們的寵愛褒賞,也絕非一般閣部大臣所能企及。如蟒衣一事,在朱翊鈞以前只有司禮首璫可以得到,功臣首相全沒有份兒:

  今揆地諸公多賜蟒衣,而最貴蒙恩者,多得坐蟒。則正面全身,居然上所御袞龍。往時惟司禮首璫常得之。今華亭、江陵諸公而後,不勝紀矣。(114)

  這雖然是件小事,但在專制時代是有關禮數,不能隨便假借的。

  至於平時的寵異褒賞,更是時時逾格破例。如朱瞻基宣德七年便曾賜司禮太監金英、范弘等免死詔,略云:「克勤夙夜,靡一事之後期,致謹言行,惟一心之在國,退不忍於欺蔽,進必務於忠誠,免爾死罪於將來,著朕至意於久遠。」(115)朱瞻基時還有一個太監陳蕪,一生之中也備得寵異:

  御用監太監陳蕪,交趾人,永樂丁亥入內府。宣廟為皇太孫,蕪在左右,既御極,即升太監,賜姓名曰王瑾,字潤德,又賜肅慎圖書,武定州還,賜玉帶、金鞍、廄馬、金帛、寶楮。陳廬陵循志雲,東夷、北虜、西戎、南閩竊發,蕪皆與征行,皆被重賜。又嘗被賜詩章,及範金為圖書四:曰「忠肝義膽」、曰「金貂貴客」、曰「忠誠自勵」、曰「心跡雙清」以賜之,且予兩夫人及養子陳琳一官,亦從其姓曰王春也。其景泰中疾,命太醫官八人絡繹齎御藥往視,中官遺金帛飲饌,問安否不絕於道。既卒,官其族與從者十二人,賜祭賜帛,賜鈔五十萬緡。謂內臣恩寵,鮮有出其右者。蓋蕪又有保抱皇子之功,志秘不言也。中官之寵任,肇於文皇,如孟繼諸人,可知自後益盛矣,嘗記童稚時嘗過太倉,封西洋寶船,勢張甚,此志所不具。(116)

  宦官而賜予兩夫人,這真可謂「異數」了。至於賜圖書,當時金英、范弘也都賜有,以後宦官之賜圖書者,便時有所聞。王世貞曾約略統計了一下:

  司禮太監金英、范弘各有銀記之賜……景廟於興安、王誠、舒良輩亦各有賜。憲廟賜司禮太監譚昌牙記二:曰「忠誠不怠」,曰「謙亨忠敬」;銀記一,曰「才華明敏」;石記一,曰「補襄宣化」。世廟賜司禮太監張佐銀記四:曰「集謀補德」,曰「端忠誠慎」,曰「輔忠」,曰「勵忠」。麥福銀記一,曰「公勤端慎」。右皆於墓碑中錄得之,正史所不載也,然則內臣之膺賜者,蓋不止於此矣。(117)

  至於宦官弟侄封爵蔭官更是常事,封爵始於朱祁鎮時:「天順元年封司禮太監曹吉祥侄欽為昭武伯。」(118)以後,朱見深初年御馬監太監劉永誠的侄兒劉聚也封寧晉伯。到朱厚照時,封爵更繁而且濫,均見前節,不贅。

  宦官弟侄蔭官,也是始於朱祁鎮時:

  正統十年賜司禮太監王振並各監太監錢僧保、高讓、曹吉祥、蔡忠白金、寶楮、彩幣諸物。仍市振侄林為錦衣衛世襲指揮僉事,僧保侄亮,讓侄玉,吉祥弟整,忠侄英俱為錦衣衛世襲副千戶。(119)

  這蔭官有時竟蔭到異姓戚友:

  嘉靖五年十一月,日者官司禮監太監黃英家八人……為指揮者一,正千戶者一,副千戶者二,百戶者三,鎮撫者一。八人之中尚有異姓如陳吳者,亦獲廁名。(120)

  如果沒有族屬,便以家奴承襲:

  嘉靖三年七月,上以司禮太監張欽有贊襄功,蔭弟侄一人為錦衣衛指揮同知,世襲。欽朝鮮國人,無族屬,以家人李賢承襲。至是賢故,其子儒乞襲職。(121)

  而家奴也可以蔭官,如曹吉祥「門下廝養冒官者多至千百人」(122)。而嘉靖四年四月兵科都給事中鄭自壁言:

  比者甘肅之捷,陛下嘉諸臣勞勛,恩蔭有差……但參隨人等,均任一級,似為過濫。臣查得……太監張忠至九十餘名……冠裳濫及輿台,名器賤同瓦礫,非所以勤有功也。(123)

  而宦官子弟也竟有登進士第者,如英宗時有司禮太監李永昌之子李泰(此當生泰後始自宮),景帝時御馬監太監成敬之子成凱,司禮監監丞牛玉之侄牛輪等。(124)

  宦官們的祿米也多得驚人,明代正一品的文武官祿米不過七十石,而宦官竟有多至數百石者:

  汪直以功加歲米……累至四百八十石……張永累至三百餘石。大約米至七十石,則視文武官為正一品,而傔從衣料亦累增益不可勝計,蓋又王振、劉瑾之所無也。自永後,谷大用、魏彬、張成、張銳、張忠輩亦及之。案張司禮佐加至二百四十石數,麥司禮福至三百七十石,黃司禮錦至五百石,皆在嘉靖間,具神道碑,其他可以類推矣。(125)

  宦官死後,往往建祠賜額。這種榮寵,一般大臣是很難得到的,而在宦官卻是十分平常的事:

  成化中,御馬監太監劉永誠祠曰「褒功」,弘治司禮太監懷恩祠額曰「顯忠」,此二臣皆可紀者,自是而後,繁且濫矣。(126)

  因為「既繁且濫」,有些宦官就索性預修起來,有的還附帶修造墳墓和碑亭:

  嘉靖九年工部尚書章拯等奏:「內官已故,往往賜葬造碑亭享堂,皆出特恩。或有因而盛興土木,華靡逾分。又有豫修越制之工,以冀後來恩寵。積弊既久,玩襲為常,非止張忠、張永一二家而已。」(127)

  還有,竟修建生祠,如前面說到的劉瑾。此外,朱厚照時還有兩個——劉璟和王堂:

  正德九年,賜鎮守浙江太監劉璟生祠額獲敕。(128)

  正德十三年,賜鎮守浙江太監王堂生祠額,並獲敕。先是太監劉璟諷杭民為己請建生祠,堂襲璟故智,復諷杭民以請,且盛陳在浙有靖盜安民功。下禮部覆奏。以見位立碑,律令所禁,不可。詔特許之。堂既得請,乃擇西山勝地,大興土木,與璟祠相望,民居古墓多罹毀掘者。嘉靖初,祠皆沒官,杭人快之。(129)

  劉瑾建生祠於前,劉璟、王堂建生祠於後,到了魏忠賢就生祠遍天下了。

  宦官不僅替自己和父母建祠立額,而且又歡喜修造寺院,祈求長生,修好後還請皇帝臨幸。如景泰四年三月:

  太監興安,自金英廢后,益專用事,佞佛甚於王振。又見振建大興隆寺,請乘輿臨幸,思有以敵之,乃請別建大隆福寺,費數十萬。是月寺成,上命剋期臨幸。(130)

  他們所修的寺院多到不可勝數,直到今天,北京城內城外還有許多存在的。

  這些當然都是主子對他們的恩寵,而他們有所干請,也無不立應,於是他們便恃寵而驕,有時竟請主子出榜格購募自己的仇家來了:

  或為匿名書列曹吉祥罪狀,吉祥怒,請出榜購之。帝使(岳)正撰榜格,正與呂原入見曰:「為政有體,盜賊責兵部,奸宄責法司,豈有天子出榜購募者?……」帝是其言,不問。(131)

  主子對他們既然這樣寵愛,自然也就特別袒護,雖以駙馬之親,也敵不過他們:

  戊子(神宗)冬,駙馬萬煒奏司宮老婢沈銀蟾與內使李忠盜金銀等物,反遭詬辱。上大怒,謂聖母生辰煩瀆,盡革其蟒玉,並奪所掌宗人府印,送國子監習禮三月再奏。而宮婢內使盜竊詬辱等事不問也。(132)

  至於錦衣衛特務們所得到的主子恩寵,雖不及宦官,卻也十分優越,逾格破例的事也數見不鮮。如朱厚熜時的陸炳以太保兼少傅,「三公無兼三孤者,僅於炳見之」(133)。這便是極少見的破格,而陸炳關於這類破格的事還有,如:

  故事錦衣官侍朝,俱烏帽玄服,以便拿人。炳自製朝服,立於本班之首。前乎此,後乎此,未有也。(134)

  舉進士恩榮宴時,陸為廷試巡綽官,乞與宴,詔許之,班尚書列中。(135)

  而錦衣衛的一些爪牙走卒,其服用儀仗也都逾禮越份:

  向見錦衣奉使出者,俱坐八人轎,覆褐蓋,雖試百戶亦然,不知始自何時。有一溧陽人蔣文興者,史元秉繼書家奴也。史為緹帥,文興因冒功官百戶,差至浙江拿人,亦用此體。今上庚子年事,予親見於杭城中。若內官銜命而出,無諭崇卑真偽,遂無一青傘。要之,此輩不可理喻,亦不足深詰也。(136)

  由於他們這樣得到主子寵愛,所以他們在外面胡作非為,主管官吏見到了也不敢究問,如果認真起來,便立刻遭殃,如:

  (隆慶三年)尚衣監右少監黃雄者,乾清宮近侍也。嘗以番休日私出徵子錢,與居民哄斗市中,兵馬司捕系之。明旦執送御史(楊)松所,事不決。而內監以雄不入直,令校尉趣之。校尉詭言有駕帖召雄。松驗問無狀。乃劾雄暴橫不法,詐稱詔旨。雄亦自辯不如松言。上以松奏事不實,不奉旨輒拘系內侍官,命降調。而黜兵馬之捕雄者為民。雄亦降三級發南京。(137)

  甚至連廠衛小卒也不能怠慢,如若開罪他們,照樣請你下獄。如正德十二年七月:

  丙戌,下大理寺評事沈光及司務林華於錦衣衛獄。時有廠衛校卒喧爭三法司道上,華出,不避,因杖之。校卒仍不遜,光大復杖而囚之。錢寧遂奏「校乃執駕人役,二人擅辱之」。有旨,俱下獄拷訊。且令法司從重擬罪。(138)

  同樣,特務的家奴們也是不能得罪的。如萬曆三十八年十月:

  尚膳監太監馮進朝家人相嚷致死,語告刑部,部發宛平縣問究。知縣李嗣善刑訊之。進朝怨,誣奏嗣善索錢,肆虐職官。有旨令部院查明具奏。而司禮監太監高並又黨訴之。上震怒,命將李嗣善同進朝下法司推問。(139)

  雖以尚書之尊,得罪了宦官家屬,照樣免官:

  (萬曆五年八月)刑部尚書劉應節罷。時錦衣馮邦寧者,保之從子,與應節道遇不引避,應節叱下之。保不悅,屬給事中周良寅劾之,遂坐罷。(140)

  至於宦官奉令在外辦事,地方官招待稍有不周,也立刻逮系降謫。如成化十六年二月:

  逮河間府知府滕佐下獄。時中官陳喜,以事出河間,會歲飢,佐率屬分振在外,失迎謁,倉卒治供具不當意。喜怒,歸白於上,遂逮佐等,尋論謫戍有差。(141)

  又如嘉靖元年:

  逮濟寧管閘主事陳嘉言下獄。先是太監溫祥,賚冊寶詣安陸,還訴嘉言欺侮,上震怒,遂命錦衣官校逮問。(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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