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倉庫和礦產
2024-10-11 12:11:11
作者: 丁易
明代倉儲,可分兩種:一種是各布政司府州縣的倉,以供地方官吏俸給及賑濟災荒之用,由各布政司府州縣自己管理;另一種是轉運漕糧的倉,是直屬中央政府的。一共八個,五個分設會通河兩岸旁的城市,以資轉運,所以又叫做水次倉,計淮安、徐州、德州、臨清、天津五處。另三個分設在武清衛、通州衛、京師。因為是屯集漕糧,所以倉都特別大,單是臨清一倉,便可容三百萬石。這些倉先由戶部經理,朱瞻基時設總督倉場一員,由尚書侍郎兼任,專理倉務,不治部事。同時也就派下宦官來監督,《明史·食貨志三》卷七十九:「諸倉初不設中官,宣德末,京、通二倉始置總督中官一人,後淮、徐、臨、德諸倉亦置監督,漕輓軍民被其害。」其後,「復增至二三十員,創設中瑞館以處之」(117)。正德中,「增至五十五人」。(118)
監督倉場貪污科索
這些監倉宦官首先就和一些正直的官員弄不好,如景泰中謝士元「督通州倉,陳四弊,屢與監倉宦官忤」(119)。又如,景泰四年,「山東河南饑民就倉者坌至(徐州),廩不能給。惟徐州廣運倉有餘積,(巡撫王)竑欲盡發之,典守中官不可。竑往告曰:『民旦夕且為盜,若不吾從,脫有變,當先斬若,然後自請死耳。』中官憚竑威名,不得已從之」(120)。
為什麼會弄不好呢?原因就是這些特務敲詐貪污得太不成話。如天順初,督江南糧儲李秉「發內官金保監淮安倉科索罪」(121)。其科索情形如弘治九年御史胡獻所奏:
京、通二倉總督、監督內臣每收米萬石,勒白金十兩。以歲運四百萬石計之,人四千兩。又各占斗級二三百人,使納月錢。(122)
又如正德元年都給事中張文等請肅京儲稱:
京通倉提督太監蔡用等欲將已革曬夫囤基各色財物仍追收備奏,蒙俞允,歲計銀七萬四千兩,乞置之法,以為奸貪壞事者之戒。(123)
這些監倉特務一年比一年增加,有時雖有裁減,但不久又添多起來。如:
先是,倉場監督內官依成化末年例裁減。(弘治)十一年秋,帝復增用少監莫英等三人。(124)
有時戶部奏請裁革,當然也不會得到允許。如:
嘉靖元年,戶部言:「祖宗朝設尚書侍郎總領天下財賦,督察委之台官,放收屬之郎署,當時不聞內官與事,法至善也……乞遂罷中瑞館,盡取餘人代還內府供役,及臨清徐淮監督之使,宜一切罷勿遣。」疏入,得旨:「前已釐革,自今第勿增加。」(125)
更可笑的是這些特務有時會像狗搶骨頭似的互相咬起來:
嘉靖十四年正月,提督京通倉場內官監王奉、李慎,互以奸贓訐奏,詔下法司逮問。戶科給事中管懷理因言:「倉場錢糧,實皆戶部執掌,頃者添用內官,惟肆貪饕,於國計無裨,請將二官裁革,其餘督理內外各倉場內臣,如呂宣等七員,一併取回。」部復從之。(126)
以上是特務們監督轉運漕糧的倉的情形,至於各省府州縣的倉,也常派宦官特務去核實。如:
(永樂廿年)冬,十月,癸巳,分遣中官及朝臣八十人核天下倉儲出納之數。(127)
倉儲的情形如此,底下再說庫藏。
明代庫藏概況
明代庫藏亦如倉儲,可分兩種:一種是各省地方的庫藏,另一種則是中央政府的庫藏。中央政府的庫藏最主要的便是內府十庫,這十庫名稱及其貯藏,《明史·食貨志三》《明史·職官志三》及《酌中志》卷十六所載微有異同,茲參用述之:一、內承運庫,凡緞匹金銀及諸寶貨總隸之,而金花銀最大,歲進百萬有奇。所謂「金花銀」又名折糧銀,《明史·食貨志三》云:「初,歲賦不征金銀,惟坑冶稅有金銀,入內承運庫。其歲賦偶折金銀者,俱送南京供武臣祿。而各邊有緩急,亦取足其中。正統元年改折漕糧,歲以百萬為額,盡解入內承運庫,不復送南京。自給武臣祿十餘萬兩外,皆為御用。所謂金花銀也。」二、廣積庫,貯硫磺硝石。聽盔甲廠等處成造火藥,凡京營春秋操演皆取給於此。三、甲字庫,掌布匹顏料,以備御用監奏取。四、乙字庫,貯胖襖、戰鞋、軍士裘帽。五、丙字庫,貯棉花絲纊,內官冬衣、軍士布衣皆取於此。六、丁字庫,貯銅鐵、獸皮、蘇木。七、戊字庫,貯盔甲、弓矢、刀劍。八、贓罰庫,貯沒入官物。九、廣惠庫,貯錢貫鈔錠。十、廣盈庫,貯紵絲紗羅綾錦綢絹。這十庫本是按其所貯分屬政府各部,乙字庫屬兵部,戊字、廣積、廣盈三庫屬工部,其餘六庫都屬戶部。但這不過是名義而已,統治者是不放心把財寶貨物交給各部去管的。所以各庫都派有宦官,並且是正式派遣,負實際管理之責,並不是臨時監督性質,而是立定的一種官制。《明史·職官志三》宦官一項下載明各庫有「掌庫一員,貼廣僉書無定員」。各庫並有關防,篆文一行直下,曰「某庫關防」(128)。而內承運庫因為是大內庫藏金銀珠寶的總匯,更特設有「掌印太監一員,近侍、僉書太監十員,掌司、寫字、監工無定員」(129)。此外由宦官管理的庫還有兩個,一是天財庫,又名司鑰庫,貯各衙門管鑰,凡乾清宮及東華午門鎖鑰,皆本庫監工於五更三點時自宮中發出,分啟各門。又貯藏銅錢,凡寶源局等處鑄出制錢,該部交進本庫,以備賞賜。設太監一員,管理僉書數十員。二是供用庫,司宮內及各處宦官食米,每人每月四斗。附有油臘等庫,皇帝用的白臘、黃臘、沉香皆取辦於此。設掌印太監一員,總理僉書寫字監工共百餘員。這個太監必須是皇帝最寵愛的才能擔任。以上通叫做內庫。還有在宮內的又有內東裕庫,寶藏庫,叫做里庫。里庫和政府各部無關。此外,會歸門、寶善門迤東及南城磁器諸庫則謂之外庫。(130)
至於真正屬戶部管的只有一個太倉庫,《明史·食貨志三》:「正統七年乃設戶部太倉庫,各直省派剩麥米,十庫中綿絲、絹布及馬草鹽課關稅,凡折銀者,皆入太倉庫。籍沒家財,變賣田產,追收田錢,援例上納者,亦皆入焉。專以貯銀,故又謂之銀庫。」其實呢,這庫雖然屬於戶部,但仍免不了宦官的搜刮,這底下再說。
特務管理各庫的貪污橫索情形
這些宦官管庫的情形,《明史·食貨志三》說得好:「凡為倉庫害者,莫如中官。內府諸庫監收者橫索無厭……內府收糧增耗,嘗以數倍為率。」這種增耗在朱見深時便已十分普遍,《明史·王恕傳》卷一八二稱:「中官橫暴,四方輸上供物,監收者率要羨入。」後來便越發厲害,索賄不得,便多方稽留。如:
正德時台州衛指揮陳良納軍器,稽留八載,至乞食於市。(131)
而最為民害的便是「白糧」,所謂「白糧」,是蘇、松、常、杭、嘉、湖六郡每年照例要征解內府的白熟粳米,共計一十八萬八百六十餘石,朱厚熜時詹事霍韜曾上疏極言其弊害原委,云:
成化以前,糧戶解納白糧及合用料物,戶工二部,委官同科道官驗收,乃運送內府,糧戶不與內臣相接,故內臣不得多取,小民不致虧害。弘治以後,部宮避嫌,不肯驗收,責小民運送內府,是故有白糧一石加至一石八斗,乃能上納者矣(按:《中官考十》載嘉靖三年十月應天巡撫父吳廷舉奏稱:「內官監監收白粳熟米,額外科索無厭,大率正糧一石加費二石,方獲批單。」與此微異)。各項料物有索取銀四百餘兩,乃得批回者矣……乞敕各部改正舊法,俾貪暴不肆苛虐,小民不致重困,庶幾弊政少除,民怨少息。(132)
奏上以後,朱厚熜令「所司議之以聞」,但結果呢,「而弊猶故也」!一石加到一石八斗或兩石這是額外科索,其實就是按照舊例也是科索的,隆慶二年蘇州知府蔡國興便奏請按舊例辦理,舊例是怎樣呢:
內官監白熟細米每石加耗一斗,供用庫白熟粳米,酒醋局白熟糯米,每石加耗五升,至於鋪墊等費,每石酌議三分。(133)
奏上,朱載垕命令照辦。但結果呢,積重難返,宦官們仍是置之不理,後來有增無已,到朱翊鈞時竟加耗到十倍。
除了這種加耗外,宦官們還要另行索賄,這就是所謂鋪墊錢。這鋪墊錢後來竟成為公開的規矩,如朱厚熜時南京御馬監太監牛宣因為勒索解戶鋪墊銀被劾,牛宣竟上訴說是按照舊規,朱厚熜也就置之不問。連串同作弊的奉御宋得,長隨趙文景都一概不治。南京刑部上言說鋪墊之名乃正德以來積弊,並非舊規,朱厚熜仍是不聽。(134)
還有惜薪司加耗科索也是十分厲害。惜薪司是專管大內薪炭的,有掌印太監一員,總理僉書等百餘員,所用柴炭,朱祐樘以前每年二千萬餘斤,祐樘時加到四千萬餘斤。宦官們收柴炭時,照例是加耗十之三,但實際情形呢,則是:
中官輒私加數倍。逋負日積,至以三年正供補一年之耗。尚書李燧議,令正耗相准,而主收者復私加,乃以四萬斤為萬斤,又有輸納浮費,民弗能堪……萬曆中,歲計柴價銀三十萬兩,中官得自征比諸商,酷刑悉索,而人以惜薪司為陷阱雲。(135)
而「正德間惜薪司所收木柴,每於正數外暗加耗柴數倍……至有三年起運,不給一年上納者」(136)。
這樣高度的需索,因此便常常發生逼死人命的事,如隆慶五年:
甲字庫內臣趙綱需索解戶,致死無辜,會勘明白,依律議擬,竟從宥免。(137)
宦官們管理庫藏除高度需索外,便是貪污偷竊,如弘治九年給事中胡易曾劾監庫中官賀彬貪黷八罪。(138)又如嘉靖元年大理寺卿鄭岳言:
內臣賈全等侵盜倉庫,宜伏正法。而特蒙曲貸,使左右效尤,恣意侵盜,設至敗露,又圖倖免,其害不可勝言。(139)
隆慶三年御史詹仰庇巡視十庫,上疏言:
內官監歲入租稅至多,而歲出不置籍。按京城內外園廛場地,隸本監數十計,歲課皆屬官錢,而內臣假上供名,恣意漁獵。利填私家,過歸朝寧。乞備核宜留宜革,並出入多寡數,以杜奸欺。再照人主奢儉,四方系安危。陛下前取戶部銀,用備緩急。今如本監所稱,則盡以創鱉山、修宮苑、制鞦韆、造龍鳳艦、治金櫃玉盆。群小因乾沒,累聖德,虧國計。望陛下深省。(140)
同時,兵科給事中劉體乾上言:
又聞光祿庫金,自嘉靖改元至十五年,積至八十萬。自二十一年以後,供億日增,余藏頓盡。進御果蔬,初無定額,止視內監片紙,如數供御。乾沒狼藉,輒轉鬻市人。其他諸曹,侵盜尤多。(141)
這些宦官偷竊出來的珍寶奇異,仍然輾轉賣給主子,如《萬曆野獲編》卷六所記:
其時上(朱厚熜)索真龍涎香甚急,遍覓不得。戶部尚書高耀百方高價購之,僅得八兩。雲買之民間,實亦內臣盜之內庫。
又如朱載垕隆慶二年詔購寶珠,御史詹仰庇言:
寶石珠璣,多藏中貴家,求之愈急,邀值愈多。(142)
有時偷竊過多,恐怕查出,便乾脆放火燒去,便無從查起:
內府盜竊,乃其本等長技。偶私攘過多,難逃大罪,則故稱遺漏,付之一炬,以失誤上聞,不過薄責而已。如嘉靖四十五年二月,供用庫大管庫暨盛與其黨盧添保等,捏報被災香料至十八萬八千餘斤。為同類發其奸,世宗下之獄。命給事張岳等嚴查,始知該庫所災乃別物,非香也,俱盛等侵匿妄報。上大怒,悉如律治罪。此偶敗露者,僅十之一耳。(143)
宦官們除了需索貪偷而外,有時還奏請加課。如:
嘉靖元年詔減歲供內府鹽課之數。初弘治時,內府供用庫歲派青白鹽十七萬五千斤,正德以後,太監吳海、楊先等,再請加課,遞增至二十五萬一千八百四十四斤,淮海之間,蕭然煩費。至是御史郭光琬言……如弘治間例……從之。(144)
如果統治者有所蠲免,這些宦官一定還要再三奏請,如:
嘉靖元年內府供用庫署庫事太監梁政等言:「上登極詔有雲除漕運糧斛四百萬石照舊征運。其餘稅糧等項不分存留起運,俱免五分,以蘇民困。但本庫歲計錢糧並黃白臘等用,俱系各宮殿供用原有額例,難以減少。」戶部複議,以詔旨既出,不可復改……從之。(145)
又如:
嘉靖三年四月,內供用庫太監梁政等奏稱:「內官內使等月糧例人四斗,今十減其三,用不足,請於太倉補給。」戶郎複議:「本庫歲額米八萬五千四百八十石有奇,而食者一萬五千餘人,歲不過七萬五千餘石耳,裒多益寡,用宜有餘,太倉軍國重儲,未可輕動。」上曰:「元年所蠲三分,其暫補給,他如故。」(146)
如果臣下請減,宦官們一定要設法阻止,如朱載垕時:
(劉)體乾又乞承運庫減稅額二十萬,為中官崔敏所格,不得請。是時內供已多,數下部取太倉銀,又趣市珍珠黃綠玉諸物。(147)
有時還刮取太倉銀入內庫,如朱祐樘時:
三次取入太倉官銀,至一百三十萬兩。(148)
朱厚照時:
內承運庫中官,數言內府財用不充,譜支太倉銀。戶部執奏不能沮。(149)
朱載垕時刮取更多:
上(載垕)自即位以來,歲取太倉銀入承運庫供採辦,視嘉靖之末徵求愈急,而中官復趣之,庫藏為之一竭。(150)
刮取來的錢卻去買黃金:
帝嘗命中官崔敏發戶部銀六萬市黃金。(151)
甚至宦官以空頭札子取銀:
隆慶四年正月,內承運庫以空頭札子傳諭戶部進銀十萬兩,部臣劉體乾執奏:「京庫錢糧所系至重,今以片紙取之,姓名不具,印信不鈐,安知真偽,臣職在典守,不敢發也。」……上報有旨,所取銀兩,令如數以進。(152)
至於各省庫藏,在朱厚照時也開始刮入內庫,這是劉瑾創出來的:
(正德二年二月,)劉瑾矯詔,遣科道查盤天下軍民府庫,其存留者,皆令解京。郡縣積儲,為之空匱。(153)
以後便沒有停止過:
世宗時,閩、廣進羨餘,戶部請責他省巡按,歲一奏獻如例。義以太倉庫匱,運南戶部銀八十萬兩實之。而戶部條上理財事宜,臨、德二倉積銀二十萬兩,錄以歸太倉。隆慶初,遣四御史分行天下,搜刮庫銀。神宗時,御史蕭重望請核府縣歲額銀進部,未報上。千戶何其賢乞敕內官與己督之,帝竟從其請,由是外儲日就耗。至天啟中,用操江巡撫范濟世策,下敕督歲進,收刮靡有遺矣。(154)
而朱翊鈞時的宦官,除了刮取各省庫藏而外,還儘量設法增加內庫供額,搜刮京師各官庫:
(萬曆間)中官溫泰請盡輸關稅、鹽課如內庫。(155)
神宗萬曆六年……內庫歲供金花銀外,又增買辦銀二十萬兩以為常,後又加內操馬芻料銀七萬餘兩。久之,太倉、光祿、太僕銀,括取幾盡。邊賞首功,向發內庫者,亦取之太僕矣。(156)
到魏忠賢時,一切倉庫都掌握在他手中,如他的親信「太監塗文輔總督太倉銀庫節慎庫,崔文升、李明道提督漕運河道,核京師通州諸倉」(157)。而塗文輔且「奪大長公主第為廨,署曰戶工總部,騶從常數百人,部郎以下皆庭參」(158)。後來魏忠賢連南京內庫所藏金銀珍寶都「矯旨取進,盜竊一空」,終於「內外匱竭、遂至於亡」(159)。
底下再述礦產。
提督查核礦務
明代礦產最為民害的便是金銀礦,開始開採金銀礦是在洪武末年,其各朝開採地點以及課額,據《明史·食貨志五》卷八十一所載情形如下:
福建尤溪縣銀屏山銀場局爐冶四十二座,始於洪武十九年。浙江溫、處、麗水、平陽等七縣,亦有場局。歲課皆二千餘兩。
永樂間,開陝州商縣鳳皇山銀坑八所。遣官湖廣、貴州採辦金銀課……又開福建浦城縣馬鞍等坑三所,設貴州太平溪、交址宣光鎮金場局,葛容溪銀場局、雲南大理銀冶……福建歲額增至三萬餘兩,浙江增至八萬餘。宣宗初,頗減福建課,其後增至四萬餘,而浙江亦增至九萬餘。英宗下詔封坑穴……而歲額未除。歲辦皆洪武舊額也……言者復請開銀場……乃命侍郎王質往經理,定歲課,福建銀二萬餘,浙江倍之……景帝嘗封閉……兵部尚書孫原貞請開浙江銀場,因並開福建……課額浙、閩大略如舊,雲南十萬兩有奇,四川萬三千有奇,總十八萬三千有奇。成化中,開湖廣金場,武陵等十二縣凡二十一場……復閉,而浙江銀礦以缺額量減,雲南屢開屢停。弘治元年始減雲南二萬兩,溫、處萬兩餘,罷浦城廢坑銀冶。至十三年……雲南礦脈久絕,乞免其課……四川、山東礦穴亦先後封閉。武宗初……復開浙、閩銀礦……歲進銀二萬兩,劉瑾誅乃止。世宗初,閉大理礦場。其後薊、豫、齊、晉、川、滇所在進礦砂金銀,複議開採……戶部尚書方純等請令四川、山東,河南撫按嚴督所屬,一一搜訪,以稱天地降祥之意。於是公私交騖礦利……天下漸多事矣。
隆慶初,罷薊鎮開採。南中諸礦山,亦勒石禁止……萬曆二十四年……開採之端啟……於是無地不開。
提督查核開礦的人大部分由宦官擔任,這種派遣遠在朱棣時便已開始,如前引《明史·食貨志三》所稱永樂間遣官往湖廣、貴州採辦金銀課,便復遣「中官御史往核之」。還有一次命太監王彥等開黑山金場,「督夫六千人,三閱月,止得金八兩」(160)。朱祁鈺時開福建礦,曾「命中官戴細保提督之」。朱祁鎮天順四年也「命中官羅永之浙江,羅圭之雲南,馮讓之福建,何能之四川」(161)。朱見深成化三年「開浙江、福建、四川銀場,以內臣領之」(162)。朱厚熜時「武定侯郭勛請復各處鎮守內臣,並委之取礦,以資國用。上乃命且著雲、貴、兩廣、閩、蜀、楚、浙、江西、大同各用一人」(163)。
宦官督礦有利可圖,所以播弄統治者開礦的也是宦官,如弘治四年「內官龍綬請開銀礦,帝從之」(164)。朱厚照初年「從中官秦文等奏,復開閩、浙銀礦」(165)。
至於宦官開礦的情形,則是百端需索,弄得老百姓賣妻鬻子,甚至自殺,如弘治元年浙江巡御史錫亨奏稱:
溫、處二府銀坑,歲額課銀二萬二千二百四十餘兩,近來礦脈衰耗,比之初年,什不及一。而太監張慶歲取耗銀又千兩,皆百姓賣子鬻產以充其數,官司逼近,有因而自盡及散為盜賊者。乞量為裁損,止因所得多寡征之。(166)
宦官播弄開礦,主要的是為了興動大工,好報銷舞弊,魚肉地方,勒索財物,至於能不能開出礦產,在他們是無所謂的。如:
成化中,開湖廣金場,武陵等十二縣凡二十一場,歲役民夫五十五萬,死者無算,得金僅五十二兩。(167)(按:《明通鑑》卷三十二雲僅得金三十餘兩。)
這哪裡是開礦,簡直是和老百姓開玩笑。到朱翊鈞時,礦場特務開不出礦時,便勒令老百姓賠償,或是乾脆不開礦而去發掘墳墓,或是硬指著老百姓田地房屋下說有礦,勒索賄賂,這些情形下面一節將詳細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