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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13 15:26:49
作者: (英)毛姆
作家職業的不利和危害都會因為一個優點而得到補償,這一優點使作家所有的困難、失望,也許還有艱苦,顯得都不重要了。它賦予了作家精神上的自由。對他而言,生活是一部悲劇,通過他的創作天賦,他享受著藝術的淨化與宣洩,藉以清除遺憾和恐懼,正如亞里士多德(Aristotle)告訴我們的,這就是藝術的目的。他的罪孽和愚蠢,降臨其身上的不幸,他的單相思、身體的缺陷、疾病、貧困,他幻滅的希望,他的悲傷、恥辱,這一切的一切都通過他的力量轉化為素材,進而寫進作品,他也就獲得了解脫。從街頭對路人的一瞥到震驚文明世界的戰爭,從玫瑰的芬芳到朋友的離世,每件事都如他磨坊里的穀物,都是等他加工的素材。對於他自身的經歷,他既能將其變成一節詩,也能變成一首歌或一個故事,寫完了,這些事就與他再無瓜葛。藝術家是唯一的自由人。
也許,這就是為什麼整個世界對藝術家有著眾所周知的深深懷疑。當他對人類平常的衝動做出如此莫名其妙的反應時,我們就不確定他是否可信了。事實上,令人憤慨的是,藝術家從未感受到自己受到過通常規則的約束。他為什麼要這麼想呢?對於一般人來說,思想和行動的主要目的就是滿足他的需要並維持生存,但藝術家則通過對藝術的追求來滿足需要,維持生存。別人的娛樂消遣對他來說是認真的正事,因此藝術家對生活的態度永遠不會與其他人一樣。他創造了自己的價值。人們認為他憤世嫉俗,是因為他不看重美德,對於普通人厭惡的罪惡也並無反感。藝術家並不是憤世嫉俗。只是一般人所謂的美德和惡習並不是他特別感興趣的事情。這些都是世間萬物中無關緊要的因素,而作家則從中構建自己的自由。當然,普通人對他憤憤不平是沒錯的。但這對他沒有任何作用。他已經無可救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