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革命爆發——王仙芝起義01
2024-10-11 10:05:59
作者: 吳晗,孟森,呂思勉,張蔭麟,岑仲勉
龐勛雖敗,各地農民起義,並不就此歇息,其面積且日廣,聲勢亦日大。咸通十一年(八七〇)1,光州民逐刺史李弱翁,乾符元年(八七四),商州民逐刺史王樞,五年(八七八),農民陷朗、岳二州,六年,朗州人周岳陷衡州,石門蠻向瓌陷澧州,桂陽人陳彥謙陷郴州2,中和元年(八八一),(左貝右僉)人鍾季文陷明州,臨海人杜雄陷台州,永嘉人朱褒陷溫州,遂昌人盧約陷處州,史不絕書,而成績最大者端推黃巢(大食文作Ban?oa)3與王仙芝之一派。
黃巢自曹州起事,率領義軍,由北而南,復由南而北,轉戰十幾省(就現在言),取洛陽,下長安,所至如入無人之境,經過十年,才失敗自殺,乃中古民軍之最為翹出者,舊、新《書》都為之特立專傳。所惜宣宗後官中無實錄,五代、北宋三次修史(連《通鑑》計),雖極力搜羅故事,仍感覺非常殘缺,不徒各書間互有異同,即在同書之內,亦常常發見矛盾,其詳將分見下文。試就最簡單之人名言之,李孝章又作李孝昌,(《新·傳》)黃鄴又作黃思鄴,(《新·傳》及《通鑑》)王璠又作王播,(《通鑑》)如果盡信,便不難誤一為二。再論到年、月、日問題,更不易作左右袒,《新·傳》之寫作,根本缺乏時間觀念,開篇揭出「乾符二年」之後,中間夾敘幾十件事,便雲「時六年三月也」,換言之,作傳之宋祁,並未經過時序考證,只硬把所有事實,隨便納入此上下兩限之內,假使讀史者不了解其內容,以為敘述次序,取代表事情發生之次序,因而據以批判,便違背當年之現實。更如涉及黃巢本人,忽而說其攻掠蘄、黃,忽而說其進破滑、濮,巢用兵雖然飄忽,要須問其有無分身術之可能。簡言之,黃巢事跡,異常踳駁陵亂,向未經人整理,如果不加以深入研究,刪訛去復,使得稍露真相,未免蔑視革命之史實。唯是人言龐雜,一國三公,取捨之間,苟不揭出主張,仍貽讀者以其誰適從之感,職是之故,本節附註乃多於正文數倍,亦欲法司馬《考異》之美意也。今將王、黃二人事跡,分作四項述之,除數處外,極力避免夾敘夾議之寫法,務求事實裸現,細大不捐,庶讀者各可運用眼光,得出理論。若如王丹岑之近著(《中國農民革命史話》二一〇—二四三頁)往往改竄或杜撰史實,供其構成理論之根據,則固期期以為不可者。
一、王仙芝初期事略
仙芝,濮州人,未起事之先,咸通十四年(八七三)關東自虢至海受旱災,同年八月,關東河南大水。(《通鑑》二五二)又有謠言云:「金色蝦蟆爭努眼,翻卻曹州天下反。」(《舊·傳》)乾符二年(八七五)正月三日4,仙芝在濮州濮陽縣5起義,傳檄諸道,言吏貪賦重,賞罰不平,自稱天補平均大將軍兼海內諸豪都統。(《續寶運錄》及舊、新《傳》)
黃巢,冤句人,少以販私鹽為事,善騎射,喜任俠,粗涉書傳,屢舉進士不第;是年夏6,聞仙芝起,與群從八人募眾數千以應,民之困重斂者爭歸之,數月之間,眾至數萬。(《新·傳》《通鑑》)
取濮、曹二州,進攻鄆州7,略沂州,平盧節度宋威擊走之8。
乾符三年(八七六),仙芝從沂州轉向河南9,逼潁、陳、宋,破許州之陽翟,汝州之郟城,鄭州之陽武。九月,下汝州,執刺史王鐐10。十月,南攻唐11、鄧,十一月,破復、郢12二州,十二月,攻隨、安、黃及申、光、舒13各州14,義軍所至,大致即現時河南之南部、湖北之東部及安徽之西部。
同月,仙芝攻蘄州,王鐐為仙芝致書蘄州刺史裴偓(《新·傳》「渥」),偓開城迎降,並上表為之求官,朝只授以左神策軍押衙兼監察御史。報至,仙芝喜,巢大怒曰:始者共立大誓,橫行天下,今獨取官赴左軍,使此五千餘眾安所歸乎?請給我兵,吾不留此。因擊仙芝傷其首,眾亦喧噪不已。仙芝憚眾怒,遂不受命,大掠蘄州,並分所屬為兩部,以三千餘人從仙芝及尚君長,二千餘人從巢,各分道而去。(《新·傳》及《通鑑》)15
二、王仙芝之末路
尚君長領兵入陳、蔡(《新·傳》及《通鑑》據王坤《驚聽錄》)。乾符四年(八七七)二月,仙芝克鄂州(《新·紀》及《通鑑》據《驚聽錄》)16。八月,再度西掠復、郢。(《通鑑》)十月,又東下蘄、黃17。
十一月,遣尚君長等請降於招討副都監楊復光,復光送君長等赴長安求官爵18,途中為宋威截獲,偽稱在潁州(今阜陽)西南生擒,斬之19。
仙芝聞之,怒,率眾渡漢水,攻江陵20,荊南節度楊知溫不設備,眾自賈塹(在今鍾祥縣)潛渡,乾符五年(八七八)正月朔,攻入江陵外郭城21,山南東道節度李福悉眾來援22,挾沙陀五百騎與俱,次荊門(今同名),沙陀騎破仙芝軍。仙芝聞之,焚江陵郛郭而去,城下舊三十萬戶,至是死者什三四。(參《舊·紀》及《通鑑》)23
六日(壬寅),曾元裕破仙芝別部於申州(今信陽)之東24。
二月,仙芝敗於黃梅縣(今同名),死焉25。
三月,仙芝餘部王重隱克洪、饒二州,重隱旋死,其將徐唐莒代領,不久亦失敗26。同時,別將曹師雄掠宣、潤,四月,攻湖州,為鎮海節度裴璩所破27。餘部攻取信、吉、虔等州。
綜觀本項列舉之事實,已可斷言仙芝與巢分道而後,兩人再未曾會在一起,其理由將於下項申言之。論到仙芝失敗,無非咎由自取,其重要原因有二:
第一,彼出身鹽販,保存著貪圖富貴的觀念。唐朝初時只授以閒散差使——左神策軍押衙,便欲犧牲群眾,獻身投降,經黃巢責以大義,加之群眾憤怒,才將卑鄙心情暫時按捺下去。然而認識真理不夠,終久必然落伍,彼一經離開黃巢,即屢次派遣使人,請求任命(《通鑑》載鄭畋奏,「王仙芝七狀請降」),立場如此不堅定,其失敗已屬於必然性。
第二,自與黃巢分道,時逾一年,考其活動範圍,西不過江陵,東不過黃梅,跼促於現在鄂省東南部一段小小地帶,多半時間未聞有何進取,大約無非等候官封。立志既低,士氣便餒,其註定失敗,不待蓍龜。
注釋:
1.《史話》誤為八七一年(咸通十二)(二〇一頁)。
2.《通鑑》二五三誤柳州。
3.此名由法人Klaproth證定。
4.《舊·傳》作乾符中,其下接敘乾符三年,《新·傳》作「乾符二年」,《舊·紀》作二年五月,《新·紀》作二年六月。《通鑑考異》二三云:「《實錄》,二年五月,仙芝反於長垣;按《續寶運錄》,濮州賊王仙芝……檄末稱乾符一年正月三日,則仙芝起必在二年前,今置於(元年)歲末。」首應辨明者,《考異》二四引文又作「乾符二年正月三日」,古人無以「元年」為「一年」之習慣,則今本《考異》二三之「一年」,顯為傳抄之誤。何況乾符元年十一月五日庚寅冬至,始改元乾符,(《通鑑》二五二)在是年正月時,實際仍稱「咸通十五年正月」,仙芝焉能於十個月以前預知改元。故今以傳檄之日為起義之日。攻取濮州則依舊、新《紀》,放在本年五六月。《史話》以起義為元年十一月。(二一一頁)最近韓國磐《黃巢起義事跡考》(《廈大學報》社會科學版一九五六年五期,以下簡稱韓考)據乾符二年正月七日南郊赦書,有「勿令無路營生,聚為草賊」之語,判定在乾符元年。按「草賊」為通名,非專名。
5.《舊·紀》一九下:「濮州賊首王仙芝聚於長垣,其眾三千,剽掠閭井,進陷濮州。」(《新·傳》《通鑑》略同)唯《舊·傳》稱「起於濮陽」;今考《隋書》及《舊書·地誌》,濮之長垣,已於開皇十六年改名匡城,開皇新設之長垣,又於大業初併入韋城,唐代並無長垣縣名稱,故從《舊·傳》。
6.《新舊唐書互證》四云:「新、舊《紀》書黃巢之始,皆在四年三月,相隔太遠,恐皆有誤。考《舊書·黃巢傳》。尚君長弟讓以兄奉使見誅,據查牙山,黃巢、黃揆兄弟依讓(《新·紀》,四年十一月,尚君長降,宋威殺之,《舊·紀》在五年二月),是黃巢之起,更在四年之後。《新·傳》,巢與群從募眾數千人以應仙芝,帝使平盧節度使宋威與其副曹全晸數擊賊,敗之,拜諸道行營招討使(《新·紀》宋威為招討在三年二月,《舊·紀》在四年三月,《通鑑》在二年十一月),是巢之起,在威為招討之前。此一代大事所關,而草率如此,後之人何所取信哉。」按《通鑑》記巢起於二年六月,其「巢少與仙芝皆以販私鹽為事」一句,容易令人看作仙芝未起事之先,二人已經合夥(此句固不定如此解釋),今放在夏月,總不至言之過早。至《舊·傳》稱巢兄弟與尚讓共保嵖岈山,系指仙芝死後之事,並非巢到此時才與仙芝部相合,《舊·傳》固敘述欠明,趙氏亦失之太泥。
韓考「大起義為何發生於山東」一節,似乎受了地理決定論的影響。中古時所謂「山東」,指太行山以東而言,相當於唐之「河北」,並不是現在「山東省」之等詞。許、滑、青、汴、兗、鄆、徐、泗都屬於河南道之範圍,關東則包括更廣。而且由前文所舉,唐末起義散布各地,時代較前及聲勢較大之裘甫,乃在浙東。竊謂黃巢出身鹽販,早養成一種與政府對抗之堅忍勇氣,其能支持較久,領導的成分要不可忽視也。
7.《舊·紀》只稱濮州,《舊·傳》「陷曹、濮及鄆州」,新《紀》《傳》及《通鑑》均只稱濮、曹二州。今本《舊·紀》五月又言,「鄭州節度使李種出兵擊之,為賊所敗」,《太平御覽》引作「乾符二年,王仙芝陷濮州,俘丁壯萬人,鄆州節度使李穜出兵擊之,為所敗」。按鄆州節度別名天平,駐鄆州,濮州在其轄下,今本《舊書》「鄭」是「鄆」訛,「種」應作「穜」(古童、重通寫,故鐘可作鍾,董可作蕫),已無可疑(參看拙著《唐方鎮年表正補》之天平、義成兩條)。唯《通鑑》與《舊·紀》異,其二年六月下稱,「天平節度使薛崇出兵擊之,為仙芝所敗」,沈炳震主張從《通鑑》,此事尚難論定。鄆在曹之東北,可信義軍曾進兵其地,惟並未攻占。
8.見《新·傳》及《通鑑》,《通鑑》敘在十二月下。
9.《通鑑考異》二四:「乾符三年七月,宋威擊王仙芝,破之。《實錄》,去年十二月,宋威自青州與副使曹全晸(亦作晟,見《廿二史考異》五五)進軍擊王仙芝,仙芝敗走;按仙芝若以去年十二月敗走,中間半年,豈能靜處?蓋實因威除招討使連言之,其實仙芝敗在此月,不在十二月也。」把此事排在三年七月,全出臆測,毫無根據。《舊·紀》,三年「七月,草賊王仙芝寇掠河南十五州,其眾數萬」,當有一部分系七月以前之事(參下注10),司馬曉得仙芝不會安靜半年,同時,對於仙芝活動所需之時間,卻加以忽略。仙芝從沂州轉向西南,據《通鑑》本身說,八月已到許州之陽翟,汝州之郟城,前後僅一月,謂已攻略過七八州,比較其前後活動時間,亦不可信。況且《通鑑》二年十一月下,「群盜侵淫,剽掠十餘州,至於淮南」數句,實即前引《舊·紀》三年七月及後引《舊·紀》四年三月兩段之變相文字,今《通鑑》先於二年十一月揭出,顯與《舊·紀》違背,試問有何信證?尤其錯誤者,《通鑑》於二年十二月書「王仙芝寇沂州」,三年七月書「宋威擊王仙芝於沂州城下,大破之」,是仙芝攻圍沂州先後八閱月,此乃任何起義初期實力未充所應避免之錯誤,仙芝斷不至頓兵堅城。如曰一擊即去,中間六個月究作何事?「半年豈能靜處」之反質,正是請君入甕。何況《通鑑》下文即接著稱,「三年春正月,天平軍奏遣將士張晏等救沂州,還至義橋……」假使非沂州已擊退仙芝,援兵何至抽回?試為反思,便甚明白。由此推之,《通鑑》三年七月接敘一段:「仙芝亡去,威奏仙芝已死,縱遣諸道兵,還青州,居三日,州縣奏仙芝尚在,攻剽如故,時兵始休,詔復發之,士皆忿怨思亂。」正與三年正月天平回軍事件相接榫,必原來《補實錄》二年底之一節。司馬光唯知其一,不知其二,又率以己意武斷,割裂分隸,難乎其為信史矣。《史話》一方面不認識《通鑑》之錯誤,另一方面又搞自己的一套,敘事幾全與舊史(連《通鑑》在內)相背違;(二一二—二一三頁)其書首言:「宋威為行營招討使,指揮平盧、忠武、宣武、義成、天平、淮南六鎮的大軍……同時出兵四面包圍。」把唐軍之布置,渲染得井井有條;按二年十一月(此只據《通鑑》,參下注10),雖詔淮南等五鎮亟加討捕,然並無部署包圍之痕跡。《史話》又言:「唐軍從八七五年七月出兵,圍剿了一整年,各路大軍疲於奔命,始終沒接觸到農民軍的主力,直到公元八七六年六月,宋威才會集了各鎮主力,在沂州城下與王仙芝打了一仗。東路的王仙芝雖說受到挫折;但西路的黃巢軍卻更加發展,連破了陽翟、郟城、陽武、汝州。」宋威與仙芝戰,即依《通鑑》說,亦在七月,不在六月。早於二年五六月,仙芝已敗天平李穜,何嘗未有接觸?兗州(即沂海)節度齊克讓之出擊(見《舊·傳》),《史話》亦漏記。至陽翟等四地之攻取,史皆題仙芝名,王氏以屬黃巢,既未說明理由,不知從何處體會出來。
10.《新·傳》之「轉寇河南十五州」,純系抄襲前引之《舊·紀》。考《舊·紀》,四年三月下又稱,「青州節度使宋威上表請步騎五千,特為一使……乃授威諸道招討草賊使,仍給禁兵三千,甲馬五百匹。仍諭河南方鎮曰:王仙芝本為鹽賊,自號草軍,南至壽、廬,北經曹、宋,半年燒劫,僅十五州,兩火轉斗,逾上千眾,諸道發遣將士,同共討除,日月漸深,煙塵未息。……今平盧節度使深憤萑蒲,請行誅討……今已授指揮諸道兵馬招討草賊使……仍命指揮都頭,凡攻討進退,取宋威處分。」按《通鑑》二年十二月之記事,除寇沂州一節外,純是《舊·紀》此段之縮編,而比《舊·紀》前差十五個月,故必先將唐朝諭河南方鎮之內容,分析清楚,方能決定威為諸道招討之年月。諭言,「半年燒劫,僅十五州」,如認為二年下半年,則各史料(連《通鑑》)都無此痕跡,此《通鑑》編入二年十二月之必不確切者也。到四年三月,距仙芝起事已逾一年半,且其攻略地點,去平盧甚遠,此《舊·紀》編入四年三月之同不可通者也。唯《新·紀》編入三年三月,可信《舊·紀》系後差一年,由此上推至二年秋間,大致為「半年」,相合者一。壽、廬、曹、宋即此一時期內之活動,相合者二。仙芝離沂州未久,加以威自請奮勇,故授為諸道招討,相合者三。更須聲明者,前注9所引《舊·紀》,實即諭文之復出,所差只放在三年七月,並改「逾七千眾」為「其眾數萬」而已。
《新》一八三《鄭綮傳》:「丐補廬州刺史,黃巢掠淮南,綮移檄請無犯州境,巢笑為斂兵,州獨完。」或是義軍過而不留耶。
依上文觀之,十五州並非全屬河南道區域。《舊·紀》稱,七月「逼潁、許,攻汝州,下之,虜刺史王鐐」,《新·紀》陷汝州在九月,單見於《舊·傳》者有陳州,見《新·傳》《通鑑》者有鄭州;按《通鑑》,四年鄭畋奏賊往來千里,塗炭諸州,獨不敢犯崔安潛之境,安潛是時節度陳許,故《舊·紀》亦只稱「歷陳、許、襄、鄧」。較可疑者,《通鑑》於九月克汝州後,繼稱「陷陽武,攻鄭州」,又稱十月「南攻唐、鄧」,路途似乎迂逆,或者是先攻鄭而後西南入汝,否則攻鄭者為別一支隊。若《舊·傳》以陷汝州排在五年八月之後,其誤更無可疑。
11.《舊·傳》訛「襄」。
12.郢州今湖北鍾祥;《史話》以為「湖北江陵」,(二一四頁)大誤。
13.《史話》以為安徽懷寧(同上),據《韻編今釋》,應是潛山。
14.《舊·紀》七月後,「遂南攻唐、鄧、安、黃等州」,《舊·傳》有「歷陳、許、襄、鄧」之語(「襄」應「唐」字之訛)《新·紀》,十一月陷郢、復,十二月陷申、光、廬、壽、通、舒六州,《通鑑》同,胡注云,「通當作蘄」,但《通鑑》下文別著蘄州。復按《新·傳》稱,「轉入申、光,殘隋州,執刺史,據安州自如,分奇兵圍舒,擊廬、壽、光等州」(首句已著光州,末句「光」字當是復出),《新·紀》獨無隋州,行寫「隋」「通」形似,「通」必「隋」之訛,非「蘄」之訛也。其次,諭河南諸鎮已稱「南至壽、廬」,如注10所證不誤,則是三年上半年以前事,《新·紀》《新·傳》或強行插入,故闕疑不錄。隋、安、黃三州系依交通順序為先後,申、光偏於東北,或別隊所經。舒州最東,《新·傳》所云分奇兵出圍,頗近事理,故附於末。
將安、隨二州事排在本年,尤須予以相當說明:(1)《舊·紀》置攻安州於三年七月後,《新·傳》置在圍舒前(均引見前文),《舊·紀》又於四年三月下稱,「時賊渠王仙芝、尚君長在安州」,此皆安州陷於三年之證。《通鑑》獨置陷安州於四年八月,未提本據,故知《通鑑》不可信賴。(2)《新·傳》之「殘隨州,執刺史」,系在據安州之前;唯《舊·紀》稱四年「八(今本訛「七」,茲校正)月,賊陷隨州,執刺史崔休徵」,《新·紀》亦稱四年「八月,黃巢陷隋州,執刺史崔休徵」,然《新·紀》實本自《舊·紀》,只嫌「賊」字無著落,故以意易為「黃巢」,此由四年八月巢不在南方,可反映知之。《通鑑》特著八月「乙卯」,仙芝陷隨,檢《朔閏表》三,是年八月己巳朔,月內無乙卯,由於《舊·紀》有將三年事錯編入四年(如前引諭河南方鎮一事),又由於《通鑑》之紀日不合,所以認《新·傳》為比較可信。再從地理形勢察之,仙芝既破復、郢,為避免鄂州實力,故迂迴東北,經隨、安以入黃、蘄,如其不然,仙芝軍豈能飛越;根此數種原因,認本年曾破隨、安,似屬無可非難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