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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上 東漢的建立及其開國規模

2024-10-11 10:04:25 作者: 吳晗,孟森,呂思勉,張蔭麟,岑仲勉

  張蔭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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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朝倒塌後,革命勢力的分化和衝突、乘時割據者的起仆、一切大規模和小規模的屠殺和破壞,這裡都不暇陳述。總之,分裂和內戰持續了十四年,然後全中國統一於劉秀之手。

  劉秀成就帝業的經過大致如下。他起初追隨其兄劉縯之後。昆陽之戰後不久,劉縯為更始所殺。時秀統兵在外,聞訊立即馳往宛城,向更始謝罪,沿途有人弔唁,他只自引咎,不交一句私語。他沒有為劉縯服喪,飲食言笑一如平常,更始於是拜他為破虜大將軍,封武信侯。是年,更始入駐洛陽,即派他「行大司馬事」,去安撫黃河以北的州郡。當他渡河時,除了手持的麾節外,幾乎什麼實力也沒有。他收納了歸服的州郡,利用他們的兵力,去平定拒命的州郡。兩年之間,他不獨成了黃河以北的主人,並且還把勢力伸到黃河以南。在這期間,更始定都於長安,封他為蕭王。他的勢力一天天膨脹,更始開始懷疑他,便召他還京。他開始抗拒更始的命令,並開始向更始旗下的將帥進攻了。最後在更始三年六月,當赤眉迫近長安,更始危在旦夕的時候,他即皇帝位於鄗南,改元建武,仍以漢為國號(史家稱劉秀以後的漢朝為後漢或東漢,而別稱劉秀以前的漢朝為西漢)。

  先時,有一位儒生從關中帶交他一卷「天書」,上面寫著:

  劉秀髮兵捕不道,

  四夷雲集龍斗野,

  四七之際火為主。

  是年,赤眉入長安,更始降。接著,劉秀定都於洛陽。十二月,更始為赤眉所殺。赤眉到了建武三年春完全為劉秀所平定,至是,前漢疆域未歸他統治的,只有相當於今甘肅、四川的全部和河北、山東、江蘇的各一部分而已。這些版圖缺角的補足,是他以後十年間從容綽裕的事業。

  劉秀本是一個沒有多大夢想的人。他少年雖曾遊學京師,稍習經典,但他公開的願望只是:

  作官當作執金吾,

  娶妻當娶陰麗華。

  執金吾仿佛京城的警察廳長,是朝中的第三四等的官吏。陰麗華是南陽富家女,著名的美人,在劉秀起兵的次年,便成了他的妻室。他的起兵並不是抱著什麼政治的理想,而做了皇帝以後,他心目中最大的政治問題似乎也只是怎樣鞏固自己和子孫的權位而已,他在制度上的少數變革都是朝著這個方向的。他的變革舉措如下:第一是中央官制的變革。在西漢初期,中央最高的官吏是輔佐君主總理庶政的丞相、掌軍政的太尉、掌監察的御史大夫,這三人共為三公。武帝廢太尉設大司馬,例由最高的統兵官員「大將軍」兼之。成帝把御史大夫改名為大司空,哀帝又以把丞相改名為大司徒。在西漢末期,專政的外戚例居大司馬大將軍之位,而大司徒遂形同虛設了。劉秀把大司徒、大司空的「大」字去掉,把大司馬復稱太尉,不讓大將軍兼領。同時他「慍數世之失權,忿強臣之竊命,矯枉過直,政不任下,雖置三公,備員而已」(東漢人仲長統語)。他把三公的主要職事移到了本來替皇帝掌管文書出納的尚書台。在官職的等級上,尚書台的地位是很低的,它的長官尚書令祿只千石,而三公祿各萬石。劉秀以為如此則有位的無權,有權的無位,就可以杜絕臣下作威作福了。第二是地方官制的變革。西漢末年,刺史改稱為州牧,秩祿從六百石增到二千石,但職權並沒有改變。州牧沒有一定的治所,每年周行所屬郡國,年終親赴京師陳奏。他若有所參劾,奏上之後,皇帝會把案情發下三公,由三公派員去按驗,然後決定黜罰。劉秀定製,州牧復稱刺史,有固定治所,年終遣吏入奏,不用親赴京師,他的參劾也不再經三公按驗,而是直接聽候皇帝定奪。這一來,三公的權減削而刺史的權提高了。第三是兵制的變革。劉秀在建武七年三月下了一道重要的詔令:

  今國有眾軍並多精勇,宜罷輕車、騎士、材官、樓船。

  這道詔令的意義,東漢末名儒應劭(曾任泰山太守)解釋道:

  (西漢)高祖命天下郡國選能引關蹶張、材力武猛者,以為輕車、騎士、材官、樓船。常以立秋後,講肄課,試,各有員數。平地用(輕)車、騎(士),山阻用材官,水泉用樓船。……今悉罷之。

  這道詔令使得此後東漢的人民雖有服兵役的義務,卻沒有受軍事訓練的機會了。應劭又論及這變革的影響道:

  自郡國罷材官、騎士之後,官無警備,實啟寇心。一方有難,三面救之,發興雷震。……黔首囂然,不及講其射御……一旦驅之以即強敵,猶鳩鵲捕鷹鸇,豚羊弋豺虎。是以每戰常負。……爾乃遠征三邊,殊俗之兵,非我族類,忿鷙縱橫,多僵良善,以為己功,財貨糞土。哀夫!民氓遷流之咎,見出在茲。「不教民戰,是為棄之。」跡其禍敗,豈虛也哉!

  這段是說因為郡國兵不中用,邊疆有事,每倚靠僱傭的外籍兵即所謂胡兵;而胡兵凶暴,蹂躪邊民,又需索犒賞,費用浩繁。應劭還沒有說到他所及見的一事:後來推翻漢朝的董卓就是胡兵的領袖,憑藉胡兵而起的。

  郡國材官、騎士等之罷,劉秀在詔書里明說的理由是中央軍隊已夠強眾,用不著他們。這顯然不是真正的理由。在徵兵制度之下,為國家的安全計,精強的兵士豈會有嫌多的?劉秀的變革無非以強幹弱枝,預防反側罷了。郡國練兵可以為叛亂的資藉,這一點他是親自體驗到的。他和劉縯當初起兵,本是想借著立秋後本郡「都試」——即壯丁齊集受訓的機會,以便號召,但因計謀泄露而提早發難。當他作上說的詔令時,這件故事豈能不在他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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