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與餐盤
2024-10-11 02:58:29
作者: 隈研吾
不過也並非沒有安慰。安慰之一是瑞士館(見圖23)。雖然叫瑞士館,但那裡並沒有「館」,也就是沒有建築,只是在廣場上方立著一棵用細鋁棒組合而成的柔嫩的「樹」。
瑞士館的主張就是沒有場館。與建造「場館」,也就是「建築」相比,種一棵樹要重要得多,必要得多,這就是瑞士館所呼籲的。用細鋁棒組合搭建而成的「樹」與黑川那種大煞風景的艙體相比,也要優雅得多,美麗得多。有人身為建築師卻對建築加以批判,這讓我感到吃驚,同時也給了我勇氣。
天漸漸黑了,會場也稍微涼快了一點,我進入了法國館的咖啡廳。因為我沒有勇氣進入桌上鋪著白色餐巾的西餐廳,所以才進了咖啡廳。排隊後我拿到了塑料制的餐盤,其美麗程度讓我嘆為觀止。一般的餐盤是把碟子放在餐盤上,而這裡的餐盤則是在餐盤本身上就有各種凹槽,可以把自己喜歡的沙拉、肉、法式麵包等放在凹槽里,這樣就不需要額外的碟子了,一個餐盤就能滿足所有需求,這種極簡主義讓我感動。湯匙、叉子、咖啡杯等在設計上也使用了和餐盤的凹槽同樣的弧線,所有的餐具都在演奏著同一首輕快的旋律。
我感到小小的餐盤中包含著對於新生活的一種建議。正如瑞士館宣告已經不需要建築了那樣,這個薄薄的、簡潔的餐盤似乎在宣稱,物品也可以不要了。我們一直以來接受的教育都是:擁有許多物品就是富裕。但物品多了之後,人反而會變得不自由,這就是法國館餐盤的主張。豪華的碟子沉重無比,除了礙事,沒其他用處,只要有一個小而輕的餐盤就足夠了。比起被物質束縛、為了物質而活著,拋棄物質、悠閒散漫地生活要酷得多。在那個千里丘陵的夜晚,對於建築和物質已經快要失去興趣的我下了這樣一個很大的決心。
能夠下定這個決心,大阪世博會我就沒有白去。雖然我對黑川紀章失望透頂,但因為瑞士館的廣場和法國館的餐盤,我的建築之夢得以延續下去。我抱著建築很有意思、設計大有可為的想法,踏上了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