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喬治·詹寧斯爵士
2024-10-11 02:39:50
作者: (牙買加)馬龍·詹姆斯
四名修士用閃電遮住他們的臉,說著會眾里誰也聽不懂的聖餐禱文。每個門徒都寫下了他的見證,但不是每一份見證都在《聖經》里,一個男人對一個聽不懂的女人說,底下有十個鋼鐵座椅,國家體育場裡擺開三十排座位。歌手的葬禮。福音和異教為了遺體狗咬狗。拉斯塔教徒詠唱《哥林多書》,不顧長者叫他念誦《詩篇》,十個人坐在那裡,他呼喊國王,上帝。異教。衣索比亞大主教說,為什麼要去非洲,齊心協力在牙買加追求更美好的生活,難道不是更有利於你們嗎?拉斯塔教徒沸騰,唾罵。大主教也帶著武器來——每個拉斯塔法里教徒都想在沙沙馬納莊園醒來,被廢黜的君王送出了那五百英畝的土地。桀驁的拉斯塔教徒高喊耶神拉斯塔法裡,只有少數幾個人問歌手是拉斯塔教徒,為什麼卻要舉行衣索比亞東正教葬禮。成百上千的人坐著、站著、看著。受苦人依然愛戴的老總理一動不動地坐著,因為失落而佝僂著腰。新總理坐在那裡,直到輪到他上台。他讚頌一個他幾乎不了解的男人,以祝福祈禱結束講話。願他的靈魂在耶神拉斯塔法里的懷抱里安息。福音對異教,異教勝出。
要怎樣才能埋葬一個男人?讓他回歸泥土還是踩熄他的火焰?他們向靈床上的歌手授勳:功績勳章。黑人革命者加入了大不列顛鄉紳與騎士的隊伍,榮譽歸於至高的巴比倫。點燃了辛巴威、安哥拉、莫三比克和南非的熊熊烈火被兩個詞語熄滅:功績和勳章。現在他是我們的一員了。但歌手很狡猾。人們遲早會發現他對這種事早有預言,在得到勳章前就唱到了虛假的榮譽。早在病魔征服他之前。我聽見他在睡夢中歌唱,唱美國的黑人士兵。二十四和二十五步兵團、第九和第十騎兵團的黑人士兵在白人指揮下,屠殺科曼奇人、基奧瓦人、蘇族人、夏延人、猶他人和阿帕奇人。十四個黑種男人穿著骯髒的皮靴,因為屠殺一個部落和一個信念而獲得榮譽獎章。這些印第安人叫他們水牛戰士【251】。榮譽獎章,功績勳章,相同的音節調轉次序。【252】與此同時我看見歌手在包裹和信件的右上角走進走出。我已經過時了。
這麼多年了,殺死我的人依然活著。但他在腐爛。我看著他的秘書撫摸他白色的頭顱,用顏料染黑他稀疏的頭髮,密集的靜脈猶如藍色的小蛇。他的新妻子不肯碰染髮劑,它會腐蝕指尖,染黑做過的指甲。你確定你不想稍微偏點灰色嗎,P先生?既顯年輕又很自然?咱想要黑頭髮,你沒聽見嗎?咱想要黑頭髮。民族黨將他的黨派趕下權力寶座,但每天早晨他依然打扮得像是要去上班。多麼奇怪的十年,看上去與七十年代完全不一樣,他周圍不再有人說他的語言,他迷失了方向。他那個黨派的打手不再聽他的話,智囊從來就不需要他,因此現在他只能呼籲民眾抗爭共產主義和社會主義,下巴擺動得像只老公雞。我看著他走向轎車,本周第三次忘記他已不被允許開車。他被花園水管絆倒,重重地摔在水泥地面上。這一跤摔得他無法呼吸,扼殺了尖叫、呼喊和啼哭的希望。他躺了快一個小時,做飯的女人才從廚房窗口看見他。新髖關節,新起搏器,用來操妻子的新藍藥片,妻子已經習慣了他在她身上折騰,活像一隻鼻涕蟲。他再次嘲笑死亡。嘲笑我。
我看著那男人每晚來找他。他也變胖了,體形變得更龐大。太龐大了,同一個空間容不下這兩個人。去紐約和邁阿密的航班。生意好得要從口袋裡滿出來了,一千個人橫死。錢如潮水般湧來,衝進貧民窟。貧民窟里,外國人嗅吸、加熱、煮沸和注射毒品。哥倫比亞、牙買加、巴哈馬。邁阿密。多麼驚人的景象。我們看見到處爆發血案。華盛頓特區,底特律,紐約,洛杉磯,芝加哥。買槍,賣白粉,製造怪物,等怪物變成畸形惡魔,千萬不要吃驚。新的領頭人,新的匪幫,他們見所未見的東西。在紐約,頭版頭條的字母有一英寸高:牙買加人導致全城快克上癮。一位陪審員聽頂級大唐接受審判,他不是喬西·威爾斯的朋友。她第一次坐在法庭上。
——咱朝他腦袋開槍。
——頭部的什麼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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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腦勺。
——多少——
——一槍。也只需要一槍。
——你是怎麼處理屍體的?
——丟在陰溝里了。然後叫司機燒了車子。
——先生,你得知他燒毀了所有證據以後又做了什麼?
——咱什麼都沒做,咱就上床了。
他看著女人說出最後這句話。一位陪審員,打扮得像個老師,三天三夜沒睡了。
三名殺手活得比歌手久。一個死在紐約。一個在金斯敦看著等著,金錢和古柯鹼包圍著他。一個消失在鐵幕背後,他知道得很清楚,他等著子彈打中自己的腦袋。就快了。
來自克什米爾的三個姑娘挎著貝斯、吉他和打擊樂器,新鮮的面孔在布卡袍里露出一角,粗如廊柱的紅色、綠色和金色條紋裝飾的歌手畫像充當背景,支撐和維繫她們的存在。她們自稱「第一束光」樂隊,是歌手的靈魂姐妹,隨著初升的太陽綻放笑容。從被布包裹的面孔里傳出的歌聲是那麼脆弱,幾乎消失在了空氣中。但它落在鼓面上,將搖擺節拍帶回歌曲逗留、席捲和愛撫之處。現在歌手成了香膏,被塗在支離破碎的國家上。很快,殺害女孩們的男人就將發布聖令,整個河谷的小子發誓要清理槍枝、挺直雞巴,為了抑制和消除。歌手是支柱,但不是盾牌,樂隊解散了【253】。
但在另一個城市,另一個山谷,另一個聚居區,另一個貧民窟,另一個棚戶區,另一個鄉鎮,有著另一場暴亂,另一場戰爭,另一場誕生,有人在唱《救贖之歌》【254】,就好像歌手寫它不是為了別的,正是為了讓受苦人歌唱、呼喊、耳語、哭泣、哀號、尖叫,就在此時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