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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個人也可以有愛情

2024-10-11 02:32:30 作者: 毛路

  沒有男人不代表沒有愛情的味道

  身邊沒有男人,不代表沒有愛情的味道。有愛人的時候,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沒有愛人的時候,愛情是一個人的事。

  (一)

  巴黎之行可以說是場「意外」。那時候我在漢堡遊蕩,離回國時間不到一周,本打算跟朋友一起去柏林轉轉。定票的時候,當時的老闆打來電話,讓我去巴黎幫她辦點事,報銷路費和酒店。於是我夥同朋友去了巴黎。

  那些著名的景點就不必多言了。就算我想多言,也言不出來,我們只是坐在遊船上,挨個兒「哇」了一下各種威武雄壯的建築。

  巴黎帶給我的「哇」很多。比如剛跳下長途客車,就有一件不明飛行物歡騰地飛過來迎接我,嚇得我哇了一聲,定睛一看是零食袋。跟著人群往車站外面走,各種垃圾散落在垃圾桶周圍,過道里還散發著一股尿騷味兒,我當然不會承認那無法抑制的親切感頓時湧上心頭,好熟悉的感覺……當旁邊的德國朋友發出哇哦的感嘆時,我默默地鄙視了他一下,沒見過世面的家

  一出車站,輪到我哇了!這這這……不是國貿嗎?

  本章節來源於𝙗𝙖𝙣𝙭𝙞𝙖𝙗𝙖.𝙘𝙤𝙢

  從「國貿」走十來分鐘,就到了我們的旅館。旅館附近有家小咖啡廳,裝修得非常牛逼,為什麼說牛逼呢,因為看上去就跟沒裝修過一樣。老闆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鷹鉤鼻,稍微有點駝背,眼裡總是帶著笑意,看起來很面善。我們每次路過,都會進去喝杯可樂。天氣太熱了,店裡沒有空調,沒有冰咖啡,吹著老式吊扇,咕嚕咕嚕來杯冰鎮可樂,便成了我們每天傍晚的最愛。

  老闆委託我辦的事,最終由於對方公司的失誤而沒有辦成,不過這倒讓我多出了半天的空閒時間。在巴黎的最後一個下午,該去哪裡?旅遊指南上的各種介紹,令人眼花繚亂,裡面的風景照片一張更比一張美,似乎都在搔首弄姿地喃喃:選我!快選我!我跟朋友的選擇性障礙症同時發作。

  窗外驕陽似火,朋友望了外面一眼,嘆了口氣說道:「要不……要不我們去那家咖啡廳吧?」

  (二)

  咖啡廳的老闆圍著不算太乾淨的圍裙,他為我們端來可樂時,我跟朋友笑呵呵地對視了一眼——要是他知道自己這家咖啡店,在兩個二百五遊客心裡,打敗了羅浮宮、凡爾賽宮、協和廣場和巴黎聖母院等著名景點,不知有何感想?

  店裡的客人並不多。我們旁邊坐著一位穿著套裝的老太太,她點了小杯的特濃咖啡,抽著煙跟咖啡店老闆用法語聊天。

  我跟朋友用英語交談。朋友背後坐著一對老人,正用德語交談著。天氣雖然很熱,但這裡卻沒有一點浮躁的跡象,一切都沉浸在某種懶洋洋的安逸里。包括我自己,所有人的心情似乎都很好。

  朋友突然笑了。他壓低聲音跟我說:「後面的人在討論我們呢!」

  我:「啊?」

  他:「他們剛才在猜我們是不是情侶,現在在猜我們是哪國的遊客。」

  這種情況,一般人笑笑就算了,但我那朋友不是一般人,二百五朋友回頭,用德語回答:

  「我是德國的,她是中國的。」

  夫妻倆愣了一下,接著尷尬地笑了。但我那二百五朋友,從來不知道尷尬為何物。只要有人對他笑,他就會理解為:你看,他們挺喜歡我噠。

  於是他們接下來就開始對話,滔滔不絕。

  我還沒弄清怎麼回事,已經被朋友拉起來,坐到了兩位老人旁邊。老太太一頭幹練的短髮,穿著白色保羅衫。作為一個老太太,她身材可以說是相當好。老頭子的髮型跟老太太有點像,只是發量要少很多。他布滿皺紋的臉上,卻有一雙年輕人的淡藍色眼睛,忽閃忽閃的,頑皮而明亮。

  老婦人用英語問我:「你會說德語嗎?」

  我說:「一點點。」

  老頭子:「那我們都講英語吧。」

  我禮貌地笑笑,回答好。

  我在頭腦里搜索著適合跟陌生人聊的話題,二百五朋友開口道:「呵呵,你們喝什麼呢?」

  「啤酒。你們呢?」兩位老人晃了晃手中的啤酒瓶子。

  「可樂。」 我們晃了晃手中的可樂瓶子。

  「媽的,好傻逼的對話。」我在心裡說道。

  「媽的,好傻逼的對話。」老太太說。

  然後大家笑了。

  老太太說:「你們是情侶嗎? 」

  朋友反問:「你們覺得呢?」

  「我老公覺得你們不是,我覺得是。」

  朋友說:「你老公是對的,我們是朋友。」

  「你們結婚多少年了?」我問。本以為會聽到一個長得不可想像的答案。

  「一天。」老太太說,臉上掛著孩子氣的微笑。

  「哇!」我忍不住驚呼。

  (三)

  來巴黎之前,我曾決定絕不在此地提及浪漫與愛情,因為關於它的浪漫傳奇已經太多太多,我只想感受一下別樣的巴黎。當老太太將巴黎形容為「每個離不開愛情的女人都應該來看看的地方」時,我就知道,在巴黎,就算你躲著浪漫這東西,它也會在冥冥中找到你,像一朵悄悄開在窗下的花,不管你願不願意,一推開窗戶,就能聞到它的氣息。

  「你覺得自己是個離不開愛情的女人嗎?」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道。

  「絕對是!」老太太回答。

  「你第一次戀愛是什麼時候?」

  「第一次有男朋友是十七歲的時候,但要說真正地墜入愛河……四十歲的時候,我遇到了一個很特別的男人,特別到我想跟他過一輩子。那次戀愛讓我明白,之前的那些都不叫戀愛,只是一些追逐與被追逐、迷戀與被迷戀的遊戲,都是為了讓自己自我感覺良好而已,跟真正的愛情沒多大關係。」

  「然後呢?」朋友問。

  「然後我們離婚了。」老太太笑。

  我瞟了一眼老頭子,看起來他似乎並不介意自己的老婆提到前夫。

  為了保險起見,朋友還是問了一句:「你不介意吧?」

  老頭子說:「一點也不。他們的故事可有意思了。」

  「離婚的時候,其實也挺痛苦的,互相都還有感覺,就是過不到一塊兒。」

  當我聽到具體的離婚原因時,差點就噴了——政治意見不合。她說到關於德國政治的地方,我沒太聽明白,反正他倆支持的政黨不一樣。後來想想,其實也正常。

  那次離婚後,老太太單身了將近十年,然後遇到了老頭子。德國有很多園藝愛好者,有些家裡沒有花園,或者花園不夠大的人,會到別的地方另租上一塊地,在裡面種花養草,他倆租的花園正好挨著,慢慢地兩人就混熟了。老太太和老頭子在一起十一年,頭一天剛登記結婚,巴黎之行算是度蜜月。

  那天下午的時間過得很快。說再見的時候,我告訴他們,我興許會寫本書,把我在旅行中遇到的有趣之人都寫進去。

  老頭子問,你會寫到我們嗎?我說,當然。當然,那只是順口一說。

  (四)

  北京,炎熱而浮躁的傍晚。電腦上彈出一個聊天窗口,二百五朋友問我在幹嗎,我說我正在寫在巴黎遇到的那兩位老人的故事。朋友說,沒想到你真的會寫。我說,我也沒想到。那不打擾你了,朋友道。

  老太太柔和而沙啞的聲音在耳邊迴響,一句又一句,我已經分不清當時哪句話在前,哪句話在後。零星的聊天碎片散落下來,我煩躁的心情也逐漸平靜。

  ——中國有個說法,有種女人嫁給誰都會幸福……

  ——放屁!要是嫁給誰都會幸福,愛情還有什麼意義?

  ——您別誤會,這句話的意思是說,這樣的女人懂得自己給自己幸福。幸福不是目標,而是種能力。

  ——哈哈哈哈(有種被鄙視的感覺),我相信有些女人,自己也可以過得很好,但女人要是跟一個不對的男人生活在一起,絕對不會幸福。再有幸福的能力,也會被錯誤的婚姻磨光。 嫁對了人,不一定會幸福,因為有些人就是不懂幸福;但嫁不對人,肯定不會幸福。所以,我不相信這世界上有女人,嫁給誰都會幸福。

  ——你說得太絕對。

  ——嗯,可能是絕對了。也許你們的文化能造就那樣的女性。佛陀不是也說過,幸福源自內心嗎?不過我還是覺得,如果真的嫁給誰都會幸福,那不叫女人,叫女聖人。

  ——當初離婚的選擇,是不是很艱難?

  ——離不開愛情,不代表離不開男人。越是真正離不開愛情的女人,越有勇氣離開一個錯誤的男人,越有耐心去等待正確的那個。所謂錯誤的男人,就是無法讓你幸福的男人,或者只能讓你幸福一陣子,而不是一輩子的男人。捨得下錯誤的男人,才有機會邂逅正確的那個。

  ——您別介意我問個問題,對於一個熱愛愛情的女人來說,十年的單身生活是不是很可怕?——身邊沒有男人,不代表沒有愛情的味道。有愛人的時候,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沒有愛人的時候,愛情是一個人的事。我一直知道自己會遇到「那個人」。從某種意義上說,我一直都擁有愛情。他來之前,生活也可以跟他來時來後一樣激動人心,充滿樂趣,因為等待幸福,也是一種幸福;時刻做好準備去迎接愛情,也是一種愛情。只不過有時候一不小心,就準備了十來年。

  「你覺得我是『那個人』嗎?」老頭兒樂呵呵地問道。

  「現在還不好說,日子還長著呢。不過我希望你是。」

  兩人溫柔的對視, 我至今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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