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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牛虎銅案 神秘古滇國的特殊圖騰

2024-10-11 02:28:19 作者: 劉鈺婷 等

  國寶小檔案

  年代:戰國(公元前475—公元前221年)

  尺寸:長76厘米,寬36厘米,高43厘米,重12.5千克

  出土地:雲南省玉溪市江川縣李家山古墓群第24號墓

  

  館藏地:雲南省博物館

  圖片:邢毅攝

  主講人:彭野

  2008年,北京奧運會開幕式當天,世界各國政要齊聚人民大會堂參加國宴。為了讓貴賓們了解我國的文化,領導人從全國所有珍貴文物中精心挑選了八件,作為中華五千年輝煌、燦爛文明的代表一同亮相西大廳,深深打動了那天特殊的觀眾,其中就有這件「牛虎銅案」。文博界有個說法:「北有馬踏飛燕,南有牛虎銅案。」甘肅武威的「馬踏飛燕」早已聲名在外,那與它齊名的「牛虎銅案」又是什麼寶物呢?

  「牛虎銅俎」的名稱更準確

  其實,我們叫它「牛虎銅案」著實委屈了它,「牛虎銅俎」才應該是它的正名,這又從何說起呢?

  這件文物的主體結構是一頭「封牛」,「開封」的「封」,也有人寫作「山峰」的「峰」。這種封牛角非常大,向上翹起;脖子上有一個隆起的部分,像駱駝的駝峰。工匠巧妙地把「駝峰」和上翹的牛尾之間本應是脊背的這一段挖空,成為可以盛放物品的盤形。牛的尾部攀爬著一頭老虎,它的尾巴還被老虎緊緊地咬在嘴裡。大牛左右兩邊的蹄分別用連橫檔連接,連橫檔之上、大牛腹部之下站立著一頭體量較小的牛。整件器物長76厘米,寬36厘米,高43厘米,重12.5千克,重心平穩,造型別致、工藝精美,集中體現了工匠的巧思。

  那麼,工匠費盡心思把大牛背部挖空就是為了擺放普通物品嗎?顯然不是。《左傳》記載:「古之大事,在祀與戎。」也就是說,在古代祭祀和戰爭是同樣重要的。這件牛虎銅案,就是在祭祀活動中放祭品的禮器。2000多年前,人們把祭品小心翼翼地放置在牛虎銅案上,虔誠地供奉給神靈食用,希望獲得神靈的庇佑,世代存續下去。在那個時刻,牛虎銅案是神聖的,人們甚至連輕輕地觸摸它都會擔心冒犯了神靈。《辭源》中對「案」的解釋有三種:食器、憩坐用器和幾桌,也就是用來盛放食品的食器、稍事休息時用來坐的用器和擺放物品的小桌子,這三種解釋似乎都不符合這件器物的用途。而「俎」是我國古代祭祀、設宴時盛放肉食的禮器,顯然更貼近這件器物的特殊功能。所以,雲南省博物館青銅專家樊海濤老師認為「牛虎銅俎」這個名稱更加準確。只因牛虎銅案這一叫法約定俗成,深入人心,便沒有特意更改。

  牛的尾部攀爬著一頭老虎,它的尾巴還被老虎緊緊地咬在嘴裡。

  牛虎銅案的造型

  對於牛虎銅案特殊造型的解讀,民間流傳著「母牛護犢」的故事:大牛保護著小牛,不被老虎襲擊,表現了偉大的母愛。這是一個感人的故事,卻不一定是可靠的解讀。這又怎麼說呢?器物主體部分的封牛曾是亞洲的主要牛種之一,雲南地區的封牛來自印度。雲南省博物館鑑定專家張永康老師曾到過印度,在當地見過這種牛。牛虎銅案中的大牛應該是公牛,並非牛媽媽。另外,稍有農村生活經驗的人一看便知,大牛腹下的小牛牛角很大,是小牛犢不可能具備的特徵。所以,小牛僅僅是體量小,它也是成年的公牛,而「母牛護犢」的故事應該只是人們對母愛的歌頌罷了。

  那麼,這件器物到底向2000多年後的我們傳達了什麼呢?樊海濤老師認為:小牛從大牛腹下走出,與其解釋為「護犢」,不如說代表了「新生」,是生命的一種延續。大牛犧牲的目的是「催生」新的財富與生命,即小牛。而且,虎是百獸之王,乃權威的象徵;牛是財富和生命的標誌,虎噬牛既是現實中食肉動物與食草動物之間關係的真實反映,也包含了當時人們對「死亡」這一終極命題的認識與理解。

  樊海濤老師認為:小牛從大牛腹下走出,與其解釋為「護犢」,不如說代表了「新生」,是生命的一種延續。

  神秘的古滇王國

  要想理解一件文物,必然要將它放到當時的歷史情境中,而歷史是由人創造的,所以,對歷史和文物的探索,其實是對那個時代的人的尋找和認識。那麼,2000多年前設計、鑄造和使用牛虎銅案的是怎樣的一個族群呢?讓我們在時光中來一次穿梭吧。

  戰國到西漢時期,在今天的滇池附近居住著一個族群——「滇人」,他們建立了自己的「滇國」。由於沒有自己的文字,滇國的歷史在我國古代史研究中幾乎是空白的。只有少數的記載來自司馬遷的《史記·西南夷列傳》,從中我們知道,滇國聚居區以滇池為中心,東部為夜郎國,北部有邛都國,西部是以洱海為中心的昆明國。

  滇國歷史雖然悠久,但受到中原王朝注意,也只是在漢武帝時期。張騫受漢武帝之命出使西域,達到大夏(今阿富汗)時,竟然看見大夏人在身毒(今印度)買到了蜀國(今四川)的商人出售的蜀布和邛杖。這樣相隔數千里的貿易在當時是怎樣發生的?原來,從蜀郡到身毒有一條蜀身毒道,這條道路不僅是交通通道,更是貿易通道,而滇國就是其必經之道。張騫回國後將這一情況報告給漢武帝,並建議取道西南至大夏,這樣不僅路途更近,還可以避免匈奴的干擾。

  漢武帝採納了張騫的建議,開始和滇國周旋。勸降不成,漢武帝最終使用武力迫使滇國降為漢臣,並在原滇國領地設置益州郡。也許是滇王降漢有功,或許是新收服的地區無法直接管理,《史記》記載,西漢統治者賜了一枚「滇王之印」給滇王,並允許其「復長其民」,即繼續統治他的子民。這樣,當時滇池區域就形成了中原王朝的郡縣制和滇王地方政權的並存局面,雖然隨著大量漢族進入邊疆和當地郡縣制的不斷鞏固,這樣的並存局面並沒有存在多久。

  然而,即使有這樣的記載,有很長一段時間,滇國的存在受到了質疑,因為有關滇國的考古一直沒有任何發現。直到1956年,在對江川李家山墓葬的第二次考古發掘中,史書中的這枚滇王之印真真切切地被考古學家發掘出土,滇國的歷史才被印證。

  隨著越來越多的文物被發現,滇人的形象慢慢地具體起來。滇人的男性喜歡把頭髮綰成一個紮實的「丸子頭」,今天我們把它叫作「椎髻」;而女性會把頭髮梳成銀錠子的模樣,垂在脖子後面。不僅如此,在青銅器的紋飾和古滇國貯貝器上豐富的場景里,我們看到編著辮子的人物夾雜在滇人中,他們就是滇人的敵人——「昆明人」。

  今天,我們依然把滇國稱為「神秘的古滇王國」,因為它的建立似乎是橫空出世,它的消失也如雲煙一般,難尋蹤跡。您看,即使我們孜孜不倦以求還原歷史,歷史卻依舊沒有真相。不過,也正是對歷史真相的敬畏,讓我們謙卑。在對古滇國的追蹤溯源中,李家山這個地名反反覆覆地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因為正是在這裡發現了牛虎銅案,但它的出土卻被推遲了五年。

  牛虎銅案的發掘和保護

  1951年雲南省博物館建立後,正式開始有關滇國青銅文化的發掘工作。1965—1966年,雲南省博物館就已得知在江川縣的李家山,農民在修梯田時偶然發現了不少青銅器,並且部分發現有青銅器的較淺的墓葬已經被破壞,挖出來的青銅器全部堆放在生產隊的倉庫里,數量不下千件。但是由於當時特殊的政治環境,沒有人有心思過問一個墓地和幾件青銅器是否被破壞。即使有心,估計也無能無力吧。就這樣,歷史繼續被塵封。

  直到1971年,停頓數年的雲南文物考古工作才又開始恢復。幸好,墓地在五年間並沒有太大的變化,考古學家們這才鬆了一口氣,並在第二年元旦後立即開始考古工作。偌大的李家山墓地的考古組,正式成員只有四個人,張永康老師就是其中之一。據張老師回憶,當時他們住在生產隊的破倉庫里,沒有桌凳,沒有床;吃飯在兩公里外的食堂,飯後再背著包爬上近百米高的李家山,吃下的食物早已消耗殆盡。即使在這樣的工作條件下,因為每天都有新東西出現,大家連飢餓都顧不上了。

  牛虎銅案就出土於李家山24號墓。張老師說,牛虎銅案出土時,大體的造型和樣式都不是太清晰,大牛的頭,小牛、大牛下凹的背部都是斷開分散的,但是當這些零件都集中在一起,考古學家們斷定這應該是一件大器。

  隨後,這些零件被仔細地包裹、運送到了雲南省博物館地下室的修復室,由曾赴故宮博物院專門學習過的技工王寶元負責修繕。當時,從零件的局部看,這件器物也被古人修復過,可以按照之前修繕的痕跡來修復,但每一個細節的處理依然是複雜和困難的,所以當大家看到修復完成的牛虎銅案時都感嘆不已。

  故事講到這裡,相信您也會有些感慨:一件文物的傳承、發現、保護,直到它出現在博物館,再次進入我們的視線,竟然這麼曲折和不易,歷史的厚重感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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