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一項考驗

  梅格和基路伯安全抵達空蕩蕩的操場。

  「我們得等好一會兒。」梅格對波金奧士奇說，「你可以隱形，所以沒關係，可是我得找地方躲起來。」梅格看不到波金奧士奇，不過她知道對著空中的微弱閃光，也就是對著他的位置說話。

  「來不及了。」基路伯波金說，梅格轉身，看著簡校長從教職員停車場朝他們走來。

  簡校長。正常、普通、平凡的簡校長。沒有蛇朝他發出嘶嘶或咔嗒咔嗒的聲音，他只是走過操場。他看起來和平常沒兩樣，穿著深色西裝，還有不管他多麼勤於刷西裝，肩膀處總是有一點頭皮屑。他椒鹽色的頭髮剪得短短的，鏡片後的眼睛暗淡無光。他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梅格不管什麼時候看到他，手腳總是不知該怎麼擺才好。

  「梅格，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在這裡做什麼？」簡校長絕對有生氣的權利。

  

  梅格啞口無言。她感覺波金奧士奇靠得很近，他的心也在她的心裡，不過他也沒建議。

  「親愛的孩子。」簡校長說，聲音罕見地充滿憐憫，「如果你又是為了你的小弟而來，我可以告訴你，我們正在審核他的案子。我的教育理念不會容許孩子被同學脅迫恫嚇。不過，我們一開始做的測驗顯示，查爾斯·華萊士有超凡天才，一定得採用特別的方式處理。我和州教育局協商過幾次，考慮替他請一位特別導師。」

  梅格謹慎小心地看著眼前的校長。一切聽來好得讓人難以置信。

  露易絲警告過她要小心。小心什麼？

  基路伯波金也很不自在。梅格感覺他輕輕在她心裡動了動，感受她對出乎意外講理的簡校長有什麼反應。

  「胡說八道。」簡校長對簡校長說，「我們不能給孩子特殊待遇。查爾斯·華萊士·莫瑞得學會怎麼應付這些事。」

  另一個簡校長站在簡校長旁邊。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可是兩個一模一樣的簡校長正站在她面前。

  波金奧士奇閃爍了一下，不過並未現形。梅格退到微光里，感覺基路伯正展開看不見的翅膀，把她拉近身邊。她感覺得到他劇烈狂亂的心跳，是那種被嚇壞時會發出的心跳聲，轟隆隆地在耳邊作響。

  「我們是命名使者。」她在心跳聲中聽到，「我們是命名使者。他們叫什麼？」

  「簡校長。」

  「不是，不是。梅格，這是測驗，一定是的。其中一個簡校長是艾克索伊。我們得分辨出哪個才是真的簡校長。」

  梅格看著那兩個男人彼此瞪視。「波金，你可以感覺我的感覺。難道不能感覺他們的感覺嗎？不能用心語溝通嗎？」

  「我不知道他們是誰的時候就不行。你才是知道他原型的人。」

  「知道什麼？」

  「貨真價實的、唯一的那個簡校長的簡校長。你看——」

  突然間，兩個簡校長旁邊又多了一個簡校長，第三個簡校長舉手表示歡迎，不過不是對梅格，而是另外兩個簡校長：「饒了那個可憐的小女孩吧。讓她安靜幾分鐘。」三號簡校長說。

  三個簡校長像木偶一樣，四肢僵硬地列隊穿過操場，往辦公室走去。

  「我們得想清楚。把事情想清楚。」一瞬間，波金奧士奇的心語變得幾近透明，梅格感覺他正克制自己別噴火。

  梅格說：「波金，如果你真是基路伯——」

  一波看不見的強烈憤怒朝她襲來，團團包圍著她。

  她一手握拳，朝另一手的掌心捶去。「等等。你要我想想，我現在就在想。」

  「你不用把心裡想的說出來。畢竟，你不用講就能想。你快把我震聾了。梅格，試著用心語和我溝通。」

  「我還是不懂心語是什麼。是像心電感應那樣嗎？」

  波金奧士奇遲疑了一下。「你可以說心電感應是最初級的心語，不過基路伯的語言是純粹的心語，不管是和你、星星、銀河、海中鹽粒或是樹葉溝通都一樣。」

  「可是我不是基路伯啊。我該怎麼做？」

  「梅格，你的大腦把所有接收到的感官印象都儲存了下來，但是你的心智意識沒有開啟儲存間的鑰匙。我要你做的是敞開自己，好讓我打開倉庫的門。」

  「好，我試試。」完全對基路伯波金敞開自我，讓自己處於完全毫無防備的狀態並不容易，不過梅格絕對信任他。「聽我說。」她說，「之前有基路伯來過我們的星球。」

  「我知道。你想我是怎麼知道的？」

  「你對我們了解多少？」

  「我聽說你們的星球被黑暗勢力籠罩，動亂不安。」

  「我們的星球很漂亮。」梅格辯白似的說。

  她覺得他的翅膀震顫了一下。「你是說市中心？」

  「呃，不是，不過我不住城市。」

  「你們的星球祥和平靜？」

  「呃，不是、不是很和平。」

  「我先前的印象是，」波金奧士奇不太情願地在她心裡動了動，「你們的星球有戰爭，並且相互交戰殘殺。」

  「是沒錯，可是——」

  「還有，小孩挨餓。」

  「嗯。」

  「人類不了解彼此。」

  「不見得全是。」

  「而且還有——還有恨？」

  「嗯。」

  梅格覺得波金奧士奇在退縮。「我想要的……」他喃喃自語，「不過是去個安靜的地方數星星……」

  「波金！你說我們是命名使者，可是我還是不懂命名使者是什麼？」

  「我說過了，命名使者得知道誰是誰，還有誰該是什麼樣子。真不知道發現你們星球上有艾克索伊時，我是在驚訝些什麼。」

  「艾克索伊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

  「哪裡有戰爭，就一定會有艾克索伊。所有的戰爭都是他們發動的。」

  「波金，你帶我去看天空的裂縫，種種恐怖的景象我都看到了，可是你還是沒告訴我艾克索伊究竟是什麼。」

  波金奧士奇在她心裡探了探，找尋她能懂的詞彙。「我想，套用你們神話的說法，艾克索伊算是一群墮落的天使。戰爭和仇恨是他們的拿手好戲，而他們主要的武器有一項是『除名』——讓人不知道自己是誰。如果一個人知道自己是誰，我是說真的知道，那就沒有恨的必要了。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需要命名使者；宇宙間有許多地方像你們的地球一樣。等所有人都真切確實有了名字的時候，就能擊敗艾克索伊。」

  「可是——」

  「噢，地球人啊地球人，你想布雷尼召喚我是為了什麼？天堂發生戰爭，我們迫切需要援助。艾克索伊的勢力在整個宇宙蔓延開來。每多一顆不再發光的星星，就代表艾克索伊又打贏了一場戰役。一顆星星、一個孩子或是一個費拉多；梅格，大小並不重要。艾克索伊準備對查爾斯·華萊士下手，結果會改變整個宇宙的平衡。」

  「可是波金，這和我們的考驗——還有和三個簡校長有什麼關係？這太瘋狂了。」

  波金奧士奇平靜地回答：「的確。」

  在寒冷寂靜之中，傳來了校車的聲音。車門開了，孩子衝出車門，奔向教室。

  查爾斯·華萊士也在人群里。

  波金奧士奇在一陣喧譁中，悄悄在梅格的心裡動了一下。「梅格，別誤解我的意思。我說瘋狂是指艾克索伊的行徑。老師的行徑通常怪是怪，不過絕不會亂來。我知道簡校長和這件事一定脫不了關係，而且關係重大，不然我們不會來這裡。」

  梅格不太高興地說：「如果我一想起簡校長就討厭，這樣算替他命名嗎？」

  波金奧士奇移開翅膀，他說：「你這是在他身上畫叉，和艾克索伊沒兩樣。」

  「波金！」

  「梅格，不知道自己是誰的人，通常不是被畫叉就是被命名。」

  「你覺得我該替簡校長命名？」這念頭很荒謬——不管有幾個簡校長，他就是叫簡校長。如此而已。

  可是波金奧士奇斬釘截鐵地說：「對。」

  梅格像在反抗似的大叫：「我看這是個蠢試驗。」

  「你覺得怎樣並不重要，重點是你的行動。」

  「這樣做怎麼會幫得上查爾斯？」

  「我不知道，可是我們不必一下子就知道所有的事。一次只做一件事；事情一樣一樣來，我們一樣一樣解決。」

  「可是我該怎麼做？每次我看到簡校長，腦子裡淨是想他有多糟糕，像這樣怎麼能替他命名？」

  波金奧士奇嘆了一口氣，一時好幾雙翅膀猛然朝天上揮，力道之大，讓他離地好幾英尺，還現了形，最後砰然落地。「是有個詞可以描述，不過我要是說了，只會讓你誤解罷了。」

  「你非得說不可。」

  「是四個字母的單詞[14]。你們的星球不是把這些詞當成不好的話嗎？」

  「拜託，我在學校洗手間牆上看過的可多了。」

  波金奧士奇小聲地說：「唉。」

  「什麼？」

  「愛。就是它讓人知道自己是誰。梅格，你身上充滿了愛，不過碰到困難的時候，你不懂怎麼把自己留在愛裡面。」

  「什麼意思？」

  「噢，你愛你的家人。這很簡單。有時候你會覺得某人很討厭，這時若要回到公正立場，就得想，呃，你好像在跟我說，有一次你因為想到查爾斯·華萊士而回到愛里。」

  「對！」

  「可是這一次沒那麼簡單。你得進入下一個階段。」

  「如果你的意思是說我得愛簡校長，那就錯得太離譜了。」梅格厲聲說。

  波金奧士奇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要是我們通過這項考驗，你就能進入下一階段，繼續學習噢，有些東西是老師在我第一個兩千年的時候教我的。我得通過數不清的考驗，才能成為合格的星星命名使者。不過你是人類，對你來說完全是另一回事。我老是忘記這點。我討人喜歡嗎？對你來說？」

  梅格四周全都是開開合合的眼睛和揮動的翅膀，還有小小的火焰燒到她的手心，但馬上縮了回去。梅格咳了幾聲，接著吸了一下手掌燒傷的部分。不過她最想做的，其實是摟住波金奧士奇，就像她摟住查爾斯·華萊士那樣。「非常討人喜歡。」她說。

  「可是你對我的愛，和對那個瘦皮猴凱文的愛不一樣？」

  「不一樣。」

  「我也是這樣想。那是有點曖昧的愛，和你為了替簡校長命名而得愛他的愛不一樣。」

  「我恨簡校長。」

  「梅格，這是考驗。你得替真正的簡校長命名，而我得幫你。如果你失敗我也跟著失敗。」

  「然後呢？」

  「這是你第一次跟隨老師，但這也會是你的最後一次。」

  「那你呢？」

  「像我這樣常常跟著老師的，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和艾克索伊成為命運共同體。」

  「什麼！」

  「有不少失敗的命名使者都會這樣。」

  「可是艾克索伊是——」

  「你知道他們是什麼。他們撕裂天空，撲滅星光，把大小星球弄得黑暗無比。他們是惡龍，是蠕蟲，是心中有恨的傢伙。」

  「波金，你不能變成那樣。」

  「我希望我不會，可是的確有其他使者變成那樣。作出這樣的決定並不容易。」

  「如果你不加入艾克索伊——」

  波金奧士奇的翅膀遮住每一隻眼睛：「我是命名使者。艾克索伊是除名使者。如果我不加入他們，我就得把自己畫叉。」

  「什麼？」

  「我問你一個謎語。什麼東西你擁有的越多，付出的也就越多？」

  「我猜是愛。」

  「所以，要是我把命名當成最重要的事情，那麼，如果獻出自己是表現我的愛的唯一方法，也許我就得獻出自己。完完全全，把自己畫叉。」

  「要是你真的把自己刪除，之後就永遠是那個樣子嗎？」梅格擔憂地問。

  「沒有人知道。在末日來臨之前，沒有人知道。」

  「我也得選擇嗎？如果——如果我們失敗了？」梅格別過臉，不看校舍，轉向清晨的慣有的喧擾，然後把臉貼在翅膀末端的柔軟羽毛上。

  「這不是給凡人的選擇。」

  「萬一不成功，我就只是回家嗎？」

  「如果你這麼想的話。地獄裡會大肆慶祝。可是，或許你不相信有地獄？」

  梅格避不作答：「可是要是我們失敗，那你……」

  「我一定得選擇。刪除自己總強過被艾克索伊畫叉。」

  「你帶我去看的——媽媽在餐桌邊提到的事，爸爸去布魯赫文的原因——看起來和簡校長沒什麼關係。那涵括整個宇宙，很巨大——」

  「梅格，大小並不是問題。現在是查爾斯·華萊士。艾克索伊會摧毀查爾斯·華萊士。」

  「一個小男孩！」

  「你自己也說過，他是很特別的小男孩。」

  「他是很特別，是很特別。」校內第一節上課鈴響起，鈴聲又大又刺耳，梅格驚跳起來。

  「波金，我實在想不出這有什麼道理，不過要是你覺得替簡校長命名對查爾斯·華萊士有幫助，我就盡全力去做。你會幫我吧？」

  「我試試看。」可是波金奧士奇的聲音聽起來不太有信心。

  學校特有的嘈雜喧鬧聲從四面八方向他們湧來。接著通往餐廳和體育館的門打開了，簡校長從裡面走出來。那是哪個簡校長？根本無從分辨。梅格看看基路伯，但是他又隱形了，只剩下一點閃爍微光讓梅格知道他的位置。

  簡校長朝梅格走過來。梅格看了看他的肩膀，有頭皮屑。梅格再走近一些，聞了聞。沒錯，那是簡校長髮油的味道，還有體香劑的臭味——她一向覺得那是臭味。可是這些三個簡校長都能弄出來；這點她很確定。事情沒那麼簡單。

  簡校長和往常一樣冷冷地看著梅格，順著他鷹鉤鼻的一側往下看。「梅格。我想你一定和我一樣，被這種情況弄得頭昏腦漲。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兩個怪人想模仿我。我已經工作過量了，挑在這剛開始上課的時候發生這種事，真的很棘手。他們跟我說，這和你還有你的倒霉鬼小弟有關。我之前還指望你今年不會來找我麻煩。在我看來，我被迫花在你身上的時間，比全校隨便一個學生都多。這絕對是我的不幸。現在我不但得應付和你一樣難纏的小弟，還得應付這兒的你。」

  這是簡校長。幾乎每回梅格被叫進校長室，他都會搬這套出來訓話，措辭也許不同，但意思始終一樣。

  「我也不清楚為什麼，但看來你得在我和那兩個冒牌貨之間選出一個。你若能通過這個荒謬的測驗，對我當然比較有益。說不定你就從此離我的學校遠一點。」

  「這樣一來，」突然出現在簡校長一號身旁的簡校長二號說，「我就有時間專心處理當下的問題，而不是那些早該過去的麻煩。梅格你聽好，就算這輩子就這麼一次，你乖乖聽話別耍任性……我知道你數學頭腦很好。只要你處理生活問題時，不再自以為是解決宇宙問題的愛因斯坦，願意委屈一下，守幾條基本校規，那麼你——還有我——就能少掉很多麻煩。」

  這也是正牌簡校長會說的話。

  基路伯的閃爍微光不自在地搖曳著。

  「梅格，」簡校長二號說，「我要你結束這場鬧劇，告訴那兩個冒牌貨，我才是真的簡校長。整件事浪費太多時間了。我才是簡校長，你該相信我。」

  梅格感覺到波金奧士奇緊盯著她：「梅格，你在什麼時候最像自己？最自己的自己？」

  梅格閉上眼睛，想起凱文第一次到她家的那個傍晚。凱文是模範生，可是他的語文能力比數字能力好太多了，於是梅格教他解三角函數。梅格的那個年級還沒教三角函數，但是她輕輕鬆鬆就解決了，這讓凱文嚇了一跳。不過那時梅格壓根沒想到要嚇凱文一跳。她的注意力全放在凱文身上，看他在做什麼，而她也覺得精力充沛，完完全全是自己。

  「想這有什麼用？」梅格問基路伯。

  「你想想。你那時候和凱文不太熟，對吧？」

  「對。」

  「可是你愛他，對不對？」

  「所以呢？我那時候根本沒在想『愛』。我全心在想三角函數。」

  「嗯，所以……」波金奧士奇說，像是這樣就把愛的本質解釋清楚了。

  「可是和簡校長在一起，我沒辦法想三角函數。我也沒辦法愛他。」

  「你就愛我。」

  「可是，波金，你好棒好討人喜歡啊。」

  「簡校長也是。你得為他命名。」

  第三個簡校長加入另外兩個簡校長：「梅格別慌，聽我說。」

  三個簡校長肩並肩站在一起，一模一樣，灰發，陰鬱，麻木不仁，工作過度，還有——不討人喜歡。

  「梅格，」簡校長二號說，「如果你趕快替我命名，我保證查爾斯·華萊士馬上就能得到完善的醫療照顧。」

  「有這麼簡單嗎？」簡校長三號說，「畢竟她的爸媽——」

  「——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個情況，也不了解情況有多嚴重。」簡校長二號立刻接話。

  簡校長三號不理其他人說什麼，逕自對梅格說：「梅格，你得面對三個我。你不覺得這很不尋常嗎？」

  這個問題看來沒有答案。

  簡校長一號不高興地聳聳肩。

  簡校長二號說：「就現在看來，我們必須堅守最基本的原則。我們一共有幾個是次要問題。」真正的簡校長熱愛放棄次要問題，堅守基本原則。

  簡校長三號說：「只有一個我，我是他，這就是重點所在。」

  簡校長二號不屑地哼了一聲。他說：「你忘了一個小卻重要的事實——我才是簡校長。這個考驗很特殊，我們，也就是梅格你和我，我們的生命從此不同。面對兩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影像，我的自我認知也改變了。我們都不喜歡看到別人眼中的自己。我現在比以前了解你的立場。你來找我談你小弟的事，這做得很對。他的確特別，我也承認自己之前錯了，錯在不了解這點，沒能配合他的情況。」

  「別相信他。」簡校長三號說。

  簡校長二號絲毫不放鬆。「我相信你和我有過——該叫它『爭論』？爭論過尼加拉瓜的進出口貿易。那是你該在社會課里學會的東西。不過你當時說得對，你堅持自己根本沒必要學那些東西。我應該要小心，別在查爾斯·華萊士身上犯下同樣的錯。如果查爾斯·華萊士的興趣和一般一年級小朋友不一樣，我們會試著理解，他接受過卓越物理學家爸爸的教導。抱歉，之前讓你受了那麼多不必要的痛苦。我向你保證，如果你替我命名，我會讓查爾斯·華萊士覺得學校是個不錯的地方，我也相信他的健康情況一定會好轉。」

  梅格小心翼翼打量著簡校長二號。這的確是改變後的簡校長，不過她很懷疑簡校長會變成這樣。就另一方面來說她記得很清楚，那回和簡校長為了尼加拉瓜的進出口貿易唇槍舌劍。

  簡校長三號喃喃地說：「在下覺得兩位紳士言過其實。」

  簡校長二號氣急敗壞地問：「什麼意思？」簡校長一號一臉茫然。

  簡校長三號獲勝似的大喊：「我就知道他不知道那是出自莎士比亞。他是個冒牌貨。」

  梅格不確定正牌簡校長知不知道莎士比亞的名言。

  簡校長二號說：「莎士比亞是次要問題。如果我以前動不動就生氣，那是因為我在擔心。你對我的批評再刻薄，我都不想看到有小朋友不開心。」他抽了抽鼻子。

  簡校長一號的視線往下瞟，看著自己的鼻子：「要是地方教育董事會和家長會肯跟我合作，我可能就不會這麼束手束腳，可以做出一番事情。」

  梅格看著三個穿著一模一樣西裝的簡校長：「好像電視節目裡的遊戲。」

  「這不是遊戲。」簡校長三號尖刻地說，「賭注太大了。」

  梅格問：「要是我命名錯人，你們，三個人全部，會怎樣？」

  片刻間，操場空氣里所有的原子似乎顫抖了起來，就好像有一道虛無的閃電劈過操場，劃破了空氣，接下來又合攏起來。雖然什麼都沒看到，梅格還是想到有一隻又黑又恐怖的兀鷹划過天空。

  簡校長一號說：「我不相信超自然力量，但是情況實在太不正常了。」他的鼻子兔子似的憎惡地扭動著。

  學校的側門打開了，三個簡校長同時轉過身去。查爾斯·華萊士的手臂和肩膀上纏著大露易絲，走下台階，穿過操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