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選擇

  從踏入職場的那一刻起，我們就開始「密謀」如何與自己的時間為「敵」。有關工作的決策，尤其是職業早期的決策，會讓我們染上一系列註定會讓自己陷入時間匱乏泥沼的習慣。這些決策不僅影響著我們一生的軌跡，也影響著我們一生的時間財富。[188]

  特德正面臨著一個所有職場人士都要在某個時刻面臨的重大人生決策：是否該換工作？大學畢業之後，特德已經在零售管理領域工作了五年。家裡有妻子和一個四歲的女兒，有一份房貸，還有許多其他的開銷。對於他來說，接受減薪並不容易。但即便如此，他還是覺得自己的工作「就像流沙」。就像他解釋的：「越想掙脫，我就陷入得越深。」他感謝自己能有一份工作，但卻覺得不斷提高銷售額所帶來的負擔與壓力簡直讓他抓狂。在未來兩年內，他有望在目前職位的基礎上再升一步。他明白，更換工作就意味著減薪，但他想要擁有更多的快樂，也希望從事客戶經理這種自己更喜歡的職業。

  大家可能已經看清了這個選擇的本質：是接受一份更快樂但薪水較低的工作，還是待在目前的工作崗位上，任由晉升之路榨取大量的時間、帶來更多的壓力。

  

  人們在生命的不同階段會有不同的優先考慮事項。或許你有大量的貸款要還，覺得必須靠從事不喜歡的工作來額外賺些錢，即便這會讓你犧牲大量的時間甚至讓幸福感打折。這是我們做出時間匱乏型決策的一個原因，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原因。但重要的是辨清決策帶來的後果，只有這樣，你才能明確做出這些決策可能對你的生活產生的影響。我們從研究中了解到，年輕人極有可能在能夠獲得的工作中選擇報酬最高的那一份。而我們也知道，他們並不一定會因此獲得更多快樂。[189]

  在最近的一項研究中，我和同事們對1000多名即將畢業的大學生進行了跟蹤調查，並利用我在序言中要求大家完成的同一套泰勒和摩根的問題，來判斷他們通常會優先考慮時間還是金錢。另外，我們也詢問了他們的生活滿意度和日常幸福感。兩年之後，我們又向他們提出了同一組關於幸福的問題。

  兩年之後，即便考慮到學生們在這項研究之初的幸福程度，那些將時間放在優先位置的學生也還是要比優先考慮金錢的學生更幸福。更重視時間的學生為什麼比更重視金錢的學生更加幸福呢？畢業後，這些學生從不同起點出發，做出了自己最初的職業選擇。無論選擇進入職場還是攻讀研究生，優先考慮時間的學生表示做「自己想做」而不是「必須做」的事情的概率都要更高。

  更重要的是，根據優先考慮時間的人的回答，他們之所以更快樂，並不是因為工作時間更短或賺錢較少：許多更注重時間的人都表示自己每周要工作50～60小時，而且對經濟狀況也很滿意。然而，通過選擇時間富裕型活動、做出時間富裕型的職業決策，這些人踏上了一條著眼長遠的道路，不僅在途中收穫了有意義的工作，也能為朋友、家人和愛好騰出時間。[190]

  這些研究結果意義重大。在選擇工作時，大多數人都過於關注薪水和聲望這些容易衡量的指標，而沒有足夠關注我們為工作所付出的時間的價值，或是這份工作對於利用業餘時間的影響。從一定程度來說，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我們高估了財富對於改善生活的效用。[191]

  財富的謬論也可以延伸到工作報酬。在職工們看來，工資、保險以及包括退休計劃在內的其他現金福利，能從根本上決定他們的工作滿意度。但實際上，他們高估了金錢的價值。[192]

  與此同時，他們也低估了靈活的日程或較短的通勤距離對於讓時間變得充裕的作用。我們的分析發現，與更高的薪金相比，社會經驗和帶薪休假等非現金福利會對工作滿意度帶來更大的影響。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如產假、彈性工作時間和病假等圍繞時間的福利對於工作滿意度帶來的積極作用，要比年薪4.8萬美元的人獲得3.8萬美元的額外提薪還要大。請認真思考這個問題：一系列時間富裕型福利對於工作滿意度的積極作用，竟然與加薪79%的效果相當。即便在對收入、年齡、性別、教育、行業、公司規模、雇用性質和公司收入等因素進行控制之後，這些結果仍然成立。[193]

  在我的研究之中，那些看重時間的學生與他們關注金錢的同事們所選的職業道路也有所不同。看重時間的學生更有可能繼續攻讀研究生，相反，關注金錢的學生則更有可能從事全職工作或攻讀商科學位。在這項研究中，相比於選擇的職業，選擇職業背後的原因對幸福感所造成的影響要更大。無論這些學生的父母富裕與否，結果都是如此，而這，也讓注重時間是因為財力使然的理念不攻自破。

  需要注意的一點是，這項研究是在加拿大進行的，而加拿大學生在畢業時所背負的債務沒有美國學生那麼重。但在債務負擔較高、貸款對年輕職場人士條件苛刻的地區，研究的結果或許就不會如此明顯了。這並不是反對時間富裕型決策的理由，反而是一個信號，表明在加拿大之外的國家或地區，機構和政府也可以調動更多資源，讓人們有能力以時間而非金錢作為職業選擇時考量的標準，因為這至少會在兩年後讓這些機構和政府收穫更幸福、更高效也更加忠誠的員工。這一點，我會在第五章再做討論。

  我想，除了涉及到第一份工作的決定之外，這些研究結果還同樣適用於其他很多方面。我們很容易在職業生涯的中期緊盯金錢，想依靠金錢來為生命賦予我們的一切買單，比如大學學費、房貸、孩子的撫養費。我們很可能已經擁有了自己的事業，感覺自己被緊緊套牢。我們或許不會輕易搬到城裡居住，也不會找一份薪水較低但時間靈活的工作。但我們至少能夠理解，以金錢為中心的決策並不總能增加我們的幸福感。當我們告訴自己沒錯，每天上下班要花4個小時，但是薪水每年要多3.6萬美元的時候，我們應該意識到，自己的時間或許比金錢更有價值。

  我們在上文中已經認識了的特德，選擇繼續待在那份壓力巨大的工作中。兩年之後，他收穫了更高的薪水；但他也離了婚，過著鬱鬱寡歡的獨居生活。職業選擇擺在你的面前時，當人生中這關鍵的十字路口在你面前鋪開時，請務必想一想，如果選擇擁有更多的金錢而不是更多的時間，你的人生可能會失去多少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