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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11 00:32:53 作者: (法)皮耶爾·勒邁特

  機場附近的一些居民,基本上都是農民,經常過來閒逛,也就把他們從廣播中聽到的消息傳到了飛機場,而在這裡,人們不做別的,只是繼續等待著命令的到來。

  就這樣,人們得知了,在德國人揚言要毀滅巴黎的威逼利誘下,一份關於在巴黎停火的協定已經簽訂。有人還聽說,在巴黎城裡所有公共機關的建築上,法蘭西的三色旗已經被納粹的卐字旗所代替。到了晚上,他們又得知了,由於沒有報紙出版,一些汽車在大街小巷中轉悠,用高音喇叭為當地居民傳播了消息,通知他們說,德國軍隊已經攻占了法國的首都。

  人們又等待了第二個白天,然後,則是第三個白天,終於,令所有人吃驚的是,星期天中午時分,有第29步兵師某部的二十來輛卡車前來紮營。一位上校露了面,下令把所有的囚犯統統帶往波納林。

  對於費爾南,對於他手下的人,一切任務就算是結束了,他們終於解脫了。

  郝思勒上尉正式確認,費爾南已經被人替換,他的使命已告結束。這之後,費爾南便把他的人馬帶到一個帳篷的邊上,而與此同時,士兵們已經在忙著動手拆帳篷了。費爾南握了握他同事們的手,而他們每個人,現在都有各自的計劃。有的人想去火車站,尋找一趟車,返回巴黎,這讓其他人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起來,因為,他們一心只想往南方撤退,走得越遠越好。沒有人說到要再去執行任務,人們不再知道他們的上級部門現在在哪裡,他們唯一的頭領,就是費爾南,而費爾南則對他們說:「來吧,小伙子們,咱們後會有期,祝你們每個人好運。」

  他把下士長伯爾尼埃偷偷拉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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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道打死一個囚犯的命令……難道不是一個骯髒的勾當嗎,嗯?」

  伯爾尼埃低下了腦袋。

  「真是奇了怪了,」費爾南補充說,「當你被迫服從命令時,有時候,你還真的是一個白痴。而當你必須主動採取一些什麼措施時,有時候,你還真是有那麼一兩下子的……」

  伯爾尼埃重新抬起頭來,微微一笑,他很滿足,輕鬆了下來。

  之後,費爾南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拿起了自己的軍用背囊,就獨自上了路。

  他感覺自己很髒。這麼說可不僅是一種隱喻,他已經有整整兩天沒有像模像樣地洗漱一下了,他身上臭得像一頭熊。他走向了羅亞爾河,他將會找到一個角落好好地洗一下,他已經在他背包的深處找到了一塊肥皂。他走上了一條通向河邊的小徑,然後停下步子,抬眼望去。羅亞爾河呈現出一片平靜,河谷之間,河水蜿蜒曲折地流過,這一切美若仙境,讓人看得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他脫下了襯衣、鞋子、襪子,把褲腿一直卷到了膝蓋上。

  大約十七點鐘時,他來到了羅亞爾河畔聖雷米的城邊。

  人們應該還記得這座可憐城市的狀況吧,它已經完全徹底地被避難者的到來圍困得死死的了,行政部門留下來的不多的人員,也都被各種各樣的需要給淹沒了。專區的區長盧瓦索已在前一天離開了蒙塔日,來這裡作一番巡視,其結果讓人實在難以忍受。這個精力充沛的人不知疲倦地在一份份清單上打鉤打叉,還到難民們成堆聚居的地方,為那些公務員打氣鼓勁,他知道,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已經四天沒有好好睡覺了。上午,他徵用了一個市立汽車庫,準備用來安置社會救助服務機構,人們忙著尋找桌椅板凳,人們清空了一個學校,人們在那裡找到了一些紙張,但是沒有鉛筆。

  費爾南也曾想過要去聽從省政府的安排,但他最終並沒有那樣做。既然他現在已經離貝羅禮拜堂很近很近,因為他看到一塊路標牌上寫著,離此地還有三公里,他的憂慮、他的失望就開始消散了,而愛麗絲的形象則重又變得越來越鮮明。他怎麼能夠從對她健康狀況的深深擔憂中擺脫出來呢?早在幾天之前,他就差點兒跳進了一輛卡車中,急匆匆地出發前去尋找她,而現在,他居然還耽擱在公路上,還抽出時間在河邊洗滌,一想到此,他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在他的背上,在他的那隻水手包里,他的那本書正在一大摞面額一百法郎的鈔票上頭晃蕩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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