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集.5臨川先生文集下8
2024-10-10 23:53:35
作者: 王安石
上揚州韓資政啟
某受才素卑,趨世尤拙。冒干從事之選,積有敗官之憂。汔由恩臨,得以理去。違離大斾,留止近邦,惟德之依,無時以懈。整僕夫之駕,方爾就途;拜使者於庭,遽然承教。未忘故吏之賤,加賜上樽之餘。望不素然,報將安所?念當遠適,顧獨長懷。行願高明之才,還處機要;坐令衰廢之俗,復觀太平。伏惟為上自頤,副人所望。
上郎侍郎啟二
伏蒙過采浮議,使承乏官。借寵則榮,循涯而懼,願留平聽,得究下情。頑疏之人,滯固於事,席先子之緒業,玷太常之寺名。備位於茲,歷年無狀,安全者幸,廢去乃宜。何言誤知,欲觀頌試。審處私計,追惟舊聞,不越俎以代庖,盡言有守;未操刀而使割,可必無傷?輒敢用是固辭,誠願易而他使。依違王事,雖名理之未安;妄冒人知,亦生平之不欲。高明在上,悃愊發中,臨啟怔忪,果於得請。
二
某備官有守,望履無階,職是簿書之憂,缺然竿牘之獻。顧惟薄陋,最荷庇存,實賴盛恩之臨,不誅苛禮之廢。惟春且暮,於氣已暄,伏惟養福有經,衛生無恙。
伏惟某官,望隆先進,德茂老成,言歸典刑,動應的表。早收功於要路,晚得謝於明時。貴而能貧,恬以養智,為時所向,於義可師。伏惟順序節宣,慰人祈望。
上田正言啟
謝去賓廷,歸安子舍,逮今旋月,惟日想風,會稽考之相仍,顧幐書而不暇。伏況賢哲異稟,神明與休,起居安恬,福履膍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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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以某官,剛絜不倚,沈深內明,逢時以征,取位如拾,朝所恃賴,士相據依。矧惟甚盛之才,實在可言之職。廟謀中失,物議否臧,有足敷陳,諒無回隱。仰裨大政,取顯官聯,四面所瞻,一心以徯。某早煩教育,晚出薦延,方茲辦裝,不日臨職。趣馳之地,固未有涯;芘賴之心,尚安所適?
上撫州知州啟代人作。
講聞風聲,積有時序。刺史之天所芘,先人之樹固存。仰高之心,惟日為歲。顧賤官之有守,通私謁之無階。恭惟班宣有條,保養多福。
伏以某官,學周事變,行應表儀,比以將明之才,遂當寬博之選。一麾坐府,猶屈於遠圖;三節造庭,宜膺於顯數。伏惟為國自愛,副人所瞻。
謝孫龍圖啟
伏念某蕞爾之材,儻然而仕。進有官謗,未嘗不慚;退無私田,何以自處?苟安樸野之分,無意賢達之游。矧勢位之嚴尊,加功名之儁偉,天子之所倚重,士人之所取平。敢幹冒進之誅,自廢退藏之守?過蒙收引,親賜撫臨,因使下材,得聞余教。蓋忘千乘以友賤貧之士,先匹夫而輕貴富之身,在古已希,豈今宜有?顧無報稱,私用震驚。比聞治舟,既祖取道,恨造門之獨後,慚追路之不遑,尚幸仁明,儻存哀恕。縻身於此,望履何階?順變於時,養安以節。瞻望門闌,下情無任。
謝王司封啟
伏念某孤窮之人,少失所恃。雖勉心竭力,求以合於古人;而固陋顓蒙,動輒乖於時變。以此而游於世,未嘗見恕於人。而自趨走下風,習聞余教,慰藉之禮,稱揚之私,忤嚴顏而不加犯上之誅,拂盛指而更以首公為是。書辭報答,騎從見臨,不以先進略後生,不以上官卑下吏。以至其去,重煩送將,又賙其行,使不留滯。爰初就道,甫爾踰旬,乖離雖新,感仰殊甚。伏惟順節自壽,副人所瞻。
謝提刑啟
叨備一官,甫更三歲,不時罷廢,實賴全安。遭會使車,按臨州部,頗望風而震恐,將投劾以去歸。敢圖高明,見遇優過!載銜盛德,尤激下情。乖離尚新,企仰殊甚。茂惟賢儁,善迓福祥,固有神明,陰來輔相。褒升之寵,倚立以須。伏惟為上自頤,副人所望。
謝夏噩察推啟
伏審某官,策足盛時,收名異等,以財自稱,為議所歸。時惟私幸之多,代有同升之義,惟當造請,勢未暇遑。敢圖高明,不自重貴,親存敝館,申貺華箋!窺觀以思,懼恐且媿。咸池無賴於海鳥,章甫不加乎越人,夫何謙辭,乃爾虛辱。方且揆日,以時造門。
答交代張廷訊啟
某受才無它,竊邑於此。更書始下,已傾自附之誠;賜問撫臨,重荷相存之意。維茲地所,邈在海濱,方條教之未孚,得仁賢而復治。恭以某人,天材粹美,地勢高華,生逢盛時,進取顯仕。分一雷之土,雖屈遠圖;撫千室之弦,坐期美政。趨承在近,企仰居深。
賀致政楊侍讀啟
伏審得謝中楹,戒歸下國。孔戣致仕,議臣雖願其留;疏廣乞身,觀者固榮其去。丁時翕赩,取道阻長,系盛德之可師,宜明神之實相。茂惟興止,休有福祥。
伏惟某官,逢辰清明,取位通顯,義勇不挫,忠精無疵。登備諫工,嘗已告嘉猷於後;奉將使節,則以下膏澤於民。儀儀會朝,凜凜侍從,功名之美既耀於將來,智略之閎猶嗟於不試。引年去位,循禮得中,唯其養恬,有以鎮薄。某望塵非數,見器則深。竊冒上官之大知,唯所不欲;推揚後進之美意,云何敢忘?備位於茲,仰高無止。
答桂帥余侍郎啟安道
受才無狀,馳義有年。矧以先人,是為雅故。夫何竿牘之問,乃後門闌之廝!誠以賢否之分殊,而又卑尊之勢隔。
恭惟某官,以挺生輔世,以簡僚帥邊,戒滑夏之近憂,興保民之長利。有紀之政,當謹後世之傳;無能之詞,敢虛遠人之屬!過蒙收引,先賜拊循。丹青甚微,本累玉瑩之粹;土木至陋,猥承綈繡之華。莫副推揚,徒知感服。念當拜賜,宜在至前。冀歸節於本朝,得望塵於末路。私懷未果,善禱良深。
遠迎宣徽太尉狀
伏審某官,遠驅台旆,甫次國都,朝論具依,上心虛佇。某阻於官制,莫遂郊迎。冀趨命之弗遲,副瞻風而已久。謹奉狀攀迎。
先狀上韓太尉魏公
昔者幸以鄙身,托於盛府,無薄才以參籌筴之用,有疏節以累含容之寬。久而再惟,滋以自愧。
伏惟某官,憂國愛君之操,仁民恤物之方,賓禮賢豪,包收疵賤。蓋嘗沐浴於餘澤,而且歌舞於下風,孰雲去離,遂自疏斥!徒以地殊南北,勢隔卑尊,小夫竿牘之勤,不足自效;莫府文書之眾,或以為煩。方隨傳車,得望步履,固願階緣於疇昔,因得鑽仰於緒餘。敢圖高明,先賜勞來。貴以下賤,不矜其行之疵;賢而容愚,不誅其禮之曠。
夫惟昔之有道,皆慎所以與人,欲示其自養之污隆,必觀其所遇之能否。深慚固陋,有玷獎成。將次郊關,即趨牆屏,其為感喜,豈易談言!
答程公辟議親書
某啟:言念某跂通德之門,馳誠數仞;敘宜家之慶,拜貺尺書。伏承賢郎推官,蘭砌傳芳,鯉庭稟訓,辱好逑之首逮,見久要之彌敦。鴻儀之復問敢稽,鵲喜之葉占既吉。眷惟侄女,未習婦功。交秦、晉之歡,仰從嘉命;望金、張之館,俯愧衰宗。榮幸所兼,敷陳疇悉,謹奉狀謝,伏惟照察。謹狀。
臨川先生文集卷八十一 啟
知常州謝運使元學士啟
叨恩兩觀,備任一州。以無能之賤身,在有道之深庇。依歸之志,已結於東南;詗問之儀,當塵於左右。某官為國瑋器,有時盛名,久矣踐更之勞,此焉寄屬之重。傳節所在,神民具依,膺時維休,介福有裕。約齎上路,將前受於指令;請祝下風,唯更加於調護。
賀慶州杜待制啟
伏審拜命宸章,作藩侯閫,凡假聲猷之重,居深慶蹈之懷。恭惟某官,華國粹賢,逢辰吉旦,以儒雅飾治術,以器業結上知,樹績計庭之司,飛榮書殿之秘。吳都按部,聳群吏之廉隅;陝服登車,峻列侯之風采。國家以邊城之寄,戎路所圻,眷內閣之近班,督師臣之重柄。申伯宣力,方維屏以顯庸;韓侯獻功,即介圭而入覲。佇參鬷嘏,以協具瞻。北律方嚴,沖真尚遠。希上為宗社,保固襟靈。
賀運使轉官啟
躋榮中旨,進秩郎闈,服顯命之褒優,竦輿情而驩抃。某官器博以遠,道粹而明,學際天人之端,識通治亂之本,紬秘延閣,剸劇外司。彼方碌碌以巧圖,此獨安安而養正,恬於所守,人之難能。本朝推越次之恩,旌非常之士,遷左兵之名部,實文台之美資。矜飾端廉,敦厚風教。尚煩使節之寄,以漸台袞之榮。某側聞詔聲,阻隨賓慶,瞻望英重云云。
賀鈐轄柴太保啟
榮拜恩章,總持師柄,伏惟慶慰。竊以一都會之府,二浙統於權維;諸刺史之兵,五符歸於節制。國家以安娛之地,域民甚於富穰,備豫有經,置使新於紀律,宜得魁壘之士,以雄鎮領之方。
恭惟某官,器范端良,機守強濟,出天婣之貴而自任清節,持使斧之重而素高能聲。此孰朝僉,遂董戎寄。韜謀成俗,坐肅於南州;軒陛圖功,即膺於寵數。屬關掌於支郡,阻面慶於賓榮,瞻企風棱,豈勝欣悚!
賀知縣啟
光膺芝檢,榮宰花封,凡屬庇庥,良增欣抃!恭惟某官,資性敏悟,器懷坦夷,直哉有古人之風,挺然生賢者之後。自歷煩任,罄施乾材,美聲聞於帝聰,佳器稱乎國寶。是乃拜綸綍之命,殿子男之邦,凜乎清風,聳是群望。操刀之能制錦,素顯殊勛;彈琴之不下堂,行聞異政。
上宋相公啟
此者冒躋官次,榮托使車,躬裁瑣瑣之文,私布惓惓之意,如磨為吝,震迭於懷。會走干之鼎來,辱幐書而寵答,優為體貌,略去等夷,繄獎予之大隆,滋回皇之失次。恭審鎮臨以簡,保御惟和,積有休祥,來護興寢。
伏況某官,風華靈茂,天韻閎深,早冠冒於士人,亟奮翔於朝野。讜言善策,發為天子之光;厚實美名,布在輿人之誦。惟江都之舊壤,乃天塹之上游。地接京師,聊倚諸侯之重;民瞻岩石,方圖師尹之賢。曾是頑疏,終然庇賴,尚茲嬰薄,未即趨馳。
上集賢相公啟
為吏南州,抗塵末路。處洪鈞之大器,小以自持;瞻英袞之尊蹤,孤而難附。恭惟法宮議道,賢業熙天,燮精祲之至和,納亨嘉之盛福。伏惟某官,乘堪輿浩直之氣,為廟堂倚平之材,逢辰清明,發策高妙,垂紳近署之列,直筆中台之端。龍閣之富圖書,密承顧問;蜀部之風教化,遂協都俞。遽促鋒車,入參鬷嘏。旋屬圜虛耀狼角之色,狂寇毒清河之民,擊義節以請行,先堂兵而制勝。淮西入命,晉公大宣慰之名;朔方燀威,子儀開幕府之盛。盡劉大憝,入奏元功,式尊通宰之榮,上正文昌之坐。方將圖講熙事,修舉治綱。坯冶一陶,輔成於醇化;簫勺群慝,躋格於太寧。顧惟平進之微,獲此庇暉之下。伏希上為國體,保固台嚴,西首鈞庭,下情無任云云。
上梅戶部啟
某一涯承乏,自晦於塵容;百舍懷賢,坐傾於風美。欽想承流之暇,妙均安節之休。恭惟某官,奧學丕天,懿文華國,躋榮膴仕,逢吉太辰,由郡署之階,擢台端之要。公毅執法而邪孽不奸,謨明盡規而權綱自正。疇咨心術之具,往貳計侯之司。式是均勞,遂淹補外。朱轓問俗,訪山水之昔游;文石疏恩,即楓槐而日見。入持政柄,允副民瞻。屬臨懷氣之辰,尚遠隆堂之拜,願臻頤衛,前對寵光。
上杭州范資政啟
某近游淛壤,久揖孤風,當資斧之無容,幸曳裾之有地。粹玉之彩,開眉宇以照人;縟星之文,借談端而飾物。羈瑣方嗟於中路,逢迎下問於翹材。仍以安石之甥,復見牢之之舅。茲惟雅故,少稔燕閒,言旋桑梓之邦,驟感神庥之詠。寫吳綾之危思,未盡攀瞻;憑楚乙之孤風,但傷間闊。恢台貫序,虛白調神,禱頌之私,不任下懇。
上江寧府王龍圖啟
某位貌閒殊,風規高遠。思賢百舍,無階贄見之儀;承乏一涯,彌闊門牆之便。恭審鎮臨會府,燕息黃堂,訟缿晝清,道環天粹。伏惟知府龍圖,岩廊佳品,時棟上材,達亨會於凝旒,躋榮階於近署。龍圖司秘閣之奧,使台峻右陝之邦。均逸方城,為國巨屏。帝暉溫晬,召還即對於清光;台座熒煌,圖任必歸於舊德。蕭辰方肅,宇蔭尚遙,伏希上為治朝,保和福履。
上泉州畢少卿啟
自去容暉,何嘗候問!朅來冗局,顧委瑣之自為;陰想價藩,知崇高之難附。伏審履和嘉月,靜事雄堂,訟缿晝清,道環天粹。
恭惟知府,凝姿恬懿,遠器廉深。出相袞之名家,而無重衣之逸;領使符於壯齒,而無巧宦之譏。全德所高,上意必簡。方將治成坐鎮,擢寘近班,習練台閣之規,光大勳業之舊。某最惟孤苦,夙佩獎知。短羽卑飛,已甘心於枚粒;陰虬自躍,思遠耀於風雲。
尚遙堂下之趨,益切城中之詠。
上信州知郡大諫啟
懷德名之重,竊伏猷為;仰庭角之姿,何嘗贄見!敢謂玉堂之彥,時飛寶刻之音,垂賁塵容,過形謙柄。外惟榮佩,中所銘藏。
恭惟某官,挺不世之資,敦絕俗之器。敷揚大業,陟降泰庭。演潤鑾坡,光大訓辭之美;保厘天邑,具瞻表則之材。屬邪正之匯連,亦勞逸之均致。銀符補郡,聊福於民艱;鴟廳贊謀,即稽於天若。某海濱承乏,宇蔭未趨,伏希上為本朝,精調均履。
上明州王司封啟
伏審使旌,來臨州部,犯江湖之重阻,留淮楚之近藩,令德所存,明神來相。茂惟興止,休有福祥。
恭以某官,國之老成,士所素仰,入參省計,出擁州麾。竊聽海瀕之謠,迎貪善政;特憂朝右之計,思得壯猷。曾無幾時,遂去茲土。某竊邑無狀,芘身有歸。
上運使孫司諫啟
近者承顏使扆,獲拜於真賢;恪次海濱,已虔於命署。顧賦材之艱拙,藉容厚之庇存,蹈景為懷,向風增悚。某官清機昭理,大業鎮浮,以謨明抗論諫垣,以才識典校仙藏。赤裳按部,一新廢置之綱;文石疏恩,即還清切之禁。伏冀為時寶練,延國寵章。
上發運副使啟
海濱重複,天韻闊疏,想經制之會煩,固和倪之粹隱。恭惟某官,材為時棟,名著吏師,澄清廢置之綱,仰給兵農之大,寖成久次,即冠近班。屬陽月之屆和,諒福基之敦裕,未涯拜伏,益用瞻忻。
上李仲偃運使啟
伏念某得邑海瀕,寄身節下,操舟取道,持版過庭。自顧下寮之愚,敢扳先子之雅?坐蒙高義,曲借善顏。載惟恩私,有過分願。去離門守,來造署居,取庇自今,馳情無遠。要之蚤莫,唯是曠官之憂;庶也始終,不為愛己之負。歲時回薄,氣候冱寒,明賢之姿,休福所向。伏惟順節自壽,副人所瞻。
上通判啟
飆馳歲事,斗曠音塵,詠德所深,搖旌曷諭?伏審某官升華儲幄,顯被於王靈;貳政侯藩,益隆於宸寄。忝守官於支邑,將仰芘於公材,欣抃之誠,倍萬常品。
謝范資政啟
竊陶大化,瞻若重霄。執訊隆堂,近修於常禮;占辭記室,屢致於尊光。賜逾褒袞之榮,仰極高山之詠。恭想鎮海都會,宣國福威,御六氣之和,薦百嘉之佑。
伏惟某官,道宗當世,名重本朝。思皇廊廟之材,均逸股肱之郡,即還大政,以澤含生。某容跡海濱,被光台照。童烏署第,夙荷於揄揚;立鯉聯榮,復深於契眷。幸當棲庇,以處鈞成。
謝知州啟
某攝承人乏,附麗德輝,顧庸陋之無堪,辱庇存之尤厚。終逃官謗,得近宸慈,希驥仰高,惟日為歲。恭惟布宣善治,棲有太和。伏以某官,美業內充,懿文彌飾,傅會昇平之世,躋升通顯之官,風問日隆,寵靈交至。漢廷下詔,方尊千里之師;謝守論功,當為九伯之冠。行登近列,允副僉言。秋氣正剛,風華浸遠,詹依禱頌,倍萬等倫。
謝鄰郡通判啟
某備官於茲,聞問之久,非席趨承之舊,難陳嚮慕之私。敢圖高明,過自貶損,授之溫教,獎以謙辭,惟茲感銘,其敢忘去?進德之盛,知名於今,當褒以遷,可拱而竢。仰惟自壽,下副所瞻。
謝葛源郎中啟
伏念某受材單少,趨道闊疏,時所謂賢,少焉知慕。矧先君之德友,實當世之名卿!唯門牆之高,未始得望;故竿牘之褻,無容自通。如其仰望之勤,豈有須臾之間?敢圖風誼,親貶書辭,追講前人之歡,坐忘介子之丑。拜嘉已厚,論愧則多。恭以某官,邦之耆明,朝所貴重,聲舊行乎四海,勢猶屈於一州。雖牧養之仁,士民猶賴;而褒升之寵,日月以須。唯茲蠢愚,其卒芘賴,伏惟為道自愛,副人所瞻。
謝林中舍啟
鄉風有年,修問無所。維家伯氏,得婚高門,顧惟幸會之多,曾是趨承之晚。比問州邸,雲改縣章,治所相望,私誠甚喜,謂宜朝夕,可布腹心。敢圖高明,見遇勤恪,先賜撫存之教,曲加獎引之辭。雖睦婣之風可以厚俗,而貶損之意有如過中。言觀以思,頗恐且媿。余暑謝去,薄寒來歸。吉士所居,明神實相。茂惟體氣,怡有休祥。未即承顏,惟祈養福。
謝徐秘校啟
比因幸會,得奉光儀,再荷眷存之深,遂傷睽隔之遠。忽承高誼,特損謙辭,顧獎引之過中,非孤蒙之敢望。拜嘉之重,為媿則多。賢儁之材,神明所相,茂惟興止,休有福祥。未即趨承,惟加調護。竚膺殊擢,以慰遐思。
謝林肇長官啟
伏蒙貶損,猥先臨存,方以出行渠川,未嘗得望車騎,繼陳悃愊,敘謝高明。敢圖仁人,見遇如舊,申錫重問,相存有加。唯賤且貧,尤愚不肖,學焉昧道,仕則曠官,荷推褒之過情,處負媿以終日。三陽肇歲,萬物同春,茂惟賢明,休有祉福。以時自壽,良副所瞻。
答林中舍啟二
幸鄰封畛,叨綴戚婣,仰風誠勤,奉問顧缺。敢圖盛意,申貺華辭。荷相存之至隆,非遽數之可既。欽承德履,茂享春祺,更冀保綏,少符傾向。
二
去德不遠,向風誠勤,日有簡書之煩,久無竿牘之獻。敢圖風誼,遠損書辭!仰銜存愛之隆,實重頑疏之過。末由占對,竊冀保綬,禱頌之私,指陳不既。
答定海知縣啟
竊邑海旁,得鄰境上,布私書之未暇,辱重問以相先,惟知感悰,豈易縷指?未涯占對,尤積詠思,惟加自頤,良副所望。
答戚郎中啟
阻闊風貌,固常詠思,重慶誥章,擢升郎署,聞報之晚,裁賀未皇。敢意謙明,首形緘問,辭博以厚,義高且醇,承拜置前,誦玩亡斁。喜聞王事優簡,神宇粹平。某官奉國不回,處官以正,秩中台之顯要,柄外鎮之慘舒,民無隱情,治有異跡。竚聞旌召,續附慶書。
上樞密王尚書啟
竊以璇璣上列,齊七政以均和;帝袞輔成,欽四鄰之基命。親逢華旦,允屬宗工。恭惟某官,與國忠純,爽邦明哲,對越光華之旦,居然文雅之宗,簡在上心,郁為時棟。雍容禁署,嘗密贊於睿謀;參貳宰司,多委成於治體。奮庸甚盛,注意特隆。屬恩誥之誕頒,分鎮臨之重寄。居留神甸,為表則於四方;寵進樞庭,當折衝於萬里。聲教所暨,慶抃率同。俯念空疎,夙叨存記,綰縣章而祗役,望君幄以勞懷。恭聽吉音,豈勝至願!
與交代趙中舍啟
嘗請代期,當留聽下。單舟在境,敢無告於候人;善政可師,將有求於令尹。自余占對,乃盡布陳。
與張護戎啟
鼎來敝邑,甫次近郊,傳聞使旌,適在州部。將親盛德,尤激歡悰。
與譚主簿啟
爰茲治舟,亦以造境,將聯職治,可丐規模。惟喜則多,非陳所悉。
上范資政先狀
某此者之官敝邑,取道樂郊,引舟將次於近圻,斂板即趨於前屏。瞻望麾戟,下情無任。
謝許發運啟
近持悃愊,進叩高明。荷溫教之見存,假善舟而使濟。亦既就道,即將造門,惟茲下情,感喜殊甚。
謝王供奉啟
伏審拜恩,鼎來視職,惟茲疏賤。將庇高明,敢圖恩私,先賜教督,感竦之極,敷言曷殫!
答馬太博啟二
伏審進被恩章,來臨職任,茲惟幸會,得奉光儀。敢圖隆私,先賜華問,感佩之至云云。
二
伏審光奉聖恩,已諧禮上。未皇修好,先辱賜書,感慰至深,敘陳不既。
答沈屯田啟
趨承維舊,違去尚新,唯是企思之深,曾無忘去之頃。敢圖恩紀,特賜書辭。仰荷眷存之尤,內懷恐媿之極。歲雲燠沐,物且長羸,茂惟賢明,多有休福。竊況藩宣之盛,倚成陪貳之良。伏惟順序自頤,副人所望。
答陳推官啟
某受材無它,竊邑於此。高明賜教,褒諭過情,窺觀以惡,懼恐且媿。未由占對,良自保綏。
賀集賢相公啟代人作。
恭以禁座流恩,政堂遷秩,寵兼常伯,守在冬官,伏惟慶慰。恭以某官,襲氣堪輿,稟精河嶽。風華懋美,嶢若東南之筠;天韻純淪,溫如西北之璞。不階尺木,遂致青雲。世圖任於老成,日對揚於休命。股肱作相,素同國體之安;喉舌命官,遂致文明之政。茲為異數,允答具瞻。某充位外藩,希風上國。觀文辯敘,彌高天老之台;通謁為儀,寖遠豆晏之日。歡愉無狀,震慄兼常。
賀樞密相公啟代人作。
恭審遷秩上公,聯華冢宰,伏惟慶慰。竊以某官略非世出,韻自天成,時歸英特之材,獨稟高明之器。光華漫漫,遂適於泰辰;文學彬彬,適階於膴仕。逮浚明之正統,圖衛翼之元勛,周曆清華之階,越登機密之首。通規亮節,朝矜式以取平;深策遠猷,上咨嗟而倚重。懋惟徽數,允合膚公,命布幅員,喜盈觀聽。某久從外補,逖聽上臚,曾馳謁之未遑,第承風而竊抃。瞻依之厚,度越於常。
答福州知府學士啟代人作。
某啟:辭闊義風,累更元歷,雖疆城之相比,愧緘疏之未皇。敢意謙明,首書存聘,賜之良實,重以好辭,無因至前,承拜知悚。某官卿材修固,國器方廉,登步本朝,汪翔盛問。維高閩之要地,實南越之舊都,顧賴忠良,鎮此襟帶。既聞善治,宜有寵章。用冀保和,且須來命。
賀鳳翔知府陳學士啟代人作。
恭審拜命恩綸,頒條侯府,竊惟慶慰。某官器謀強濟,業履粹明,名日起以貴成,勢龍階而獨上。儒林材職之館,方指事以載功;歧陽襟帶之邦,出承流而宣化。國家試能補郡,吁俊熙天,即頒寬大之書,召還清切之禁。某衰晚無狀,情契所同。顧海上之身,寖為俗吏;瞻牓中之彥,敢附青雲。未涯贄見之儀,益切瞻言之素,願臻持攝,前對寵光。
賀昭文相公啟代宋宣獻公作。
恭審肅被寵靈,參司樞要,伏惟慶慰。竊以安危所系,文武相須,眷注意之殊時,崇仰成之異體。至若萬務通於四海,二柄萃於一門,簡在休辰,職繇全德。
恭以某官,風華博照,天韻雄成,挾旦、奭之謀謨,襲韋、平之系胄,逢辰鼎盛,序爵彌高。清議被民,卓冠一時之傑;豐規振俗,遄躋三代之隆。嗟彼羌豪,警吾邊吏,有嚴天討,爰整王師。上方深拱以倚平,博謀而取重,畀茲全責,欽若壯猷。輿誦所同,岩瞻惟允。昔饋通函谷,繄沛邑之宗臣;威被匈奴,實漢家之真宰。宜今具美,與古兼徽。某夙附末光,雅煩善庇。仕藩城而待罪,隱若目安;占宿邸之移文,跫然滋喜。依歸之素,有過等夷。
謝及第啟
三月二十二日,皇帝御崇政殿放進士,蒙恩賜及第釋褐者。四方之傑,茂對清光;一介之技,猥塵華選。冒榮之辱,撫己而慚。竊以國家攬八寓之廣,具萬官之富。一化所染,人有善行;數路之舉,野無滯材。取士如此之詳,得人於斯為盛。然猶謙不自足,樂於旁求,比詔郡邑,詳延岩穴。向非蔚有聲采,著在觀聽;何以酬上勤佇,塞人煩言?
如某者族敝而賤,材頑且疏,逢世治文,追師鄉道。員冠方屨,有賤儒之名;高文大冊,無作者之實。吳干不弔,先子夙喪,僑家異土,歸掃窮閻。上不能執軒冕以取高,下不能力稼穡而為養,俛首干進,蘄榮逮親。適會詔之興甿,遂負書而應令。鄉老署其行,薦之明朝;春官訾其材,置以異等。率趨法座,輩試殊庭,僅成骫骳之談,復玷高華之選。夫何抵此,厥有繇然。
茲蓋伏遇某官,德厚兼容,風華博照。斟酌元氣,洪纖溥被其仁;雕刻眾形,妍惡曲成其匯。乘雲灑潤,秉律噓枯,使是寒士,階於榮路。敢不審圖大方,惇率常憲,取所承學,著之行事。唯仁之守,唯誼之循,不以邪曲回精忠之操,不以寵利污廉潔之尚,庶期盡齒,無負大賜。易此而他,未知所裁。
臨川先生文集卷八十二 記
虔州學記
虔於江南地最曠,大山長谷,荒翳險阻,交、廣、閩、越銅鹽之販,道所出入,椎埋、盜奪、鼓鑄之奸,視天下為多。慶曆中,嘗詔立學州縣,虔亦應詔,而卑陋褊迫不足為美觀。州人慾合私財遷而大之久矣,然吏常力屈於聽獄,而不暇顧此。凡二十一年而後改築於州所治之東南,以從州人之願。蓋經始於治平元年二月提點刑獄宋城蔡侯行州事之時,而考之以十月者,知州事錢塘元侯也。二侯皆天下所謂才吏,故其就此不勞,而齋祠、講說、候望、宿息,以至庖湢,莫不有所。又斥余財市田及書,以待學者,內外完善矣。於是州人相與樂二侯之適己,而來請文以記其成。
余聞之也,先王所謂道德者,性命之理而已。其度數在乎俎豆、鐘鼓、管弦之間,而常患乎難知,故為之官師,為之學,以聚天下之士,期命辯說,誦歌弦舞,使之深知其意。夫士,牧民者也。牧知地之所在,則彼不知者驅之爾。然士學而不知,知而不行,行而不至,則奈何?先王於是乎有政矣。夫政,非為勸沮而已也,然亦所以為勸沮。故舉其學之成者,以為卿大夫,其次雖未成而不害其能至者,以為士,此舜所謂庸之者也。若夫道隆而德駿者,又不止此,雖天子,北面而問焉,而與之迭為賓主,此舜所謂承之者也。蔽陷畔逃,不可與有言,則撻之以誨其過,書之以識其惡,待之以歲月之久而終不化,則放棄、殺戮之刑隨其後,此舜所謂威之者也。蓋其教法,德則異之以智、仁、聖、義、忠、和,行則同之以孝友、睦姻、任恤,藝則盡之以禮、樂、射、御、書、數。淫言詖行詭怪之術,不足以輔世,則無所容乎其時。而諸侯之所以教,一皆聽於天子,天子命之矣,然後興學。命之歷數,所以時其遲速;命之權量,所以節其豐殺。命不在是,則上之人不以教而為學者不道也。士之奔走、揖讓、酬酢、笑語、升降,出入乎此,則無非教者。高可以至於命,其下亦不失為人用,其流及乎既衰矣,尚可以鼓舞群眾,使有以異於後世之人。故當是時,婦人之所能言,童子之所可知,有後世老師宿儒之所惑而不悟者也;武夫之所道,鄙人之所守,有後世豪傑名士之所憚而愧之者也。堯、舜、三代,從容無為,同四海於一堂之上,而流風餘俗詠嘆之不息,凡以此也。
周道微,不幸而有秦,君臣莫知屈己以學,而樂於自用,其所建立悖矣。而惡夫非之者,乃燒《詩》《書》,殺學士,掃除天下之庠序。然後非之者愈多,而終於不勝。何哉?先王之道德,出於性命之理,而性命之理出於人心。《詩》《書》能循而達之,非能奪其所有而予之以其所無也。經雖亡,出於人心者猶在,則亦安能使人舍己之昭昭,而從我於聾昏哉?然是心非特秦也,當孔子時,既有欲毀鄉校者矣。蓋上失其政,人自為義,不務出至善以勝之,而患乎有為之難,則是心非特秦也。墨子區區,不知失者在此,而發尚同之論,彼其為愚,亦獨何異於秦!
嗚呼,道之不一久矣!揚子曰「如將復駕其所說,莫若使諸儒金口而木舌」,蓋有意乎辟雍學校之事。善乎其言!雖孔子出,必從之矣。今天子以盛德新即位,庶幾能及此乎!今之守吏,實古之諸侯,其異於古者,不在乎施設之不專,而在乎所受於朝廷未有先王之法度;不在乎無所於教,而在乎所以教未有以成士大夫仁義之材。
虔雖地曠以遠,得所以教,則雖悍昏嚚凶,抵禁觸法而不悔者,亦將有以聰明其耳目而善其心,又況乎學問之民?故余為書二侯之績,因道古今之變及所望乎上者,使歸而刻石焉。
君子齋記
天子諸侯謂之君,卿大夫謂之子,古之為此名也,所以命天下之有德。故天下之有德,通謂之君子。有天子、諸侯、卿大夫之位,而無其德,可以謂之君子,蓋稱其位也。有天子、諸侯、卿大夫之德而無其位,可以謂之君子,蓋稱其德也。位在外也,遇而有之,則人以其名予之,而以貌事之。德在我也,求而有之,則人以其實予之,而心服之。夫人服之以貌而不以心,與之以名而不以實,能以其位終身而無謫者,蓋亦幸而已矣。故古之人以名為羞,以實為慊,不務服人之貌,而思有以服人之心。非獨如此也,以為求在外者,不可以力得也。故雖窮困屈辱,樂之而弗去,非以夫窮困屈辱為人之樂者在是也,以夫窮困詘辱不足以概吾心為可樂也已。
河南裴君,主簿於洛陽,治齋於其官,而命之曰「君子」。裴君豈慕夫在外者,而欲有之乎?豈以為世之小人眾,而躬行君子者獨我乎?由前則失己,由後則失人,吾知裴君不為是也,亦曰勉於德而已。蓋所以榜於其前,朝夕出入觀焉,思古之人所以為君子,而務及之也。獨仁不足以為君子,獨智不足以為君子,仁足以盡性,智足以窮理,而又通乎命,此古之所以為君子也。雖然,古之人不云乎:「德輶如毛,毛猶有倫。」未有欲之而不得也。然則裴君之為君子也,孰御焉?故余嘉其志,而樂為道之。
度支副使廳壁題名記
三司副使,不書前人名姓。嘉佑五年,尚書戶部員外郎呂君沖之始稽之眾史,而自李紘已上至查道,得其名;自楊偕已上,得其官;自郭勸已下,又得其在事之歲時。於是書石而鑱之東壁。
夫合天下之眾者財,理天下之財者法,守天下之法者吏也。吏不良,則有法而莫守;法不善,則有財而莫理。有財而莫理,則阡陌閭巷之賤人,皆能私取予之勢,擅萬物之利,以與人主爭黔首,而放其無窮之欲,非必貴強桀大而後能。如是而天子猶為不失其民者,蓋特號而已耳。雖欲食蔬衣敝,憔悴其身,愁思其心,以幸天下之給足,而安吾政,吾知其猶不得也。然則善吾法,而擇吏以守之,以理天下之財,雖上古堯、舜猶不能毋以此為先急,而況於後世之紛紛乎?
三司副使,方今之大吏,朝廷所以尊寵之甚備。蓋今理財之法有不善者,其勢皆得以議於上而改為之,非特當守成法,吝出入,以從有司之事而已。其職事如此,則其人之賢不肖,利害施於天下如何也?觀其人,以其在事之歲時,以求其政事之見於今者,而考其所以佐上理財之方,則其人之賢不肖,與世之治否,吾可以坐而得矣。此蓋呂君之志也。
桂州新城記
儂智高反南方,出入十有二州。十有二州之守吏,或死或不死,而無一人能守其州者,豈其材皆不足歟?蓋夫城郭之不設,甲兵之不戒,雖有智勇,猶不能以勝一日之變也。唯天子亦以為任,其罪者不獨守吏。故特推恩,褒廣死節,而一切貸其失職。於是遂推選士大夫所論以為能者,付之經略,而今尚書戶部侍郎余公靖當廣西焉。
寇平之明年,蠻越接和,乃大城桂州。其方六里,其木甓瓦石之材,以枚數之,至四百萬有奇。用人之力,以工數之,至一十餘萬。凡所以守之具,無一求而有不給者焉。以至和元年八月始作,而以二年之六月成,夫其為役亦大矣。蓋公之信於民也久,而費之欲以衛其材,勞之欲以休其力,以故為是有大費與大勞,而人莫或以為勤也。
古者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之禮失,則夷狄橫而窺中國。方是時,中國非無城郭也,卒於陵夷、毀頓、陷滅而不救。然則城郭者,先王有之,而非所以恃而為存也。及至喟然覺寤,興起舊政,則城郭之修也,又嘗不敢以為後。蓋有其患而圖之無其具,有其具而守之非其人,有其人而治之無其法,能以久存而無敗者,皆未之聞也。故文王之興也,有四夷之難,則城於朔方,而以南仲;宣王之起也,有諸侯之患,則城於東方,而以仲山甫。此二臣之德,協於其君,於為國之本末與其所先後,可謂知之矣。慮之以悄悄之勞,而發赫赫之名;承之以翼翼之勤,而續明明之功。卒所以攘戎夷,而中國以全安者,蓋其君臣如此,而守衛之有其具也。
今余公亦以文武之材,當明天子承平日久,欲補弊立廢之時,鎮撫一方,修捍其民,其勤於今,與周之有南仲、仲山甫蓋等矣,是宜有紀也。故其將吏相與謀而來取文,將刻之城隅,而以告後之人焉。至和二年九月丙辰,群牧判官太常博士王某記。
太平州新學記
太平新學在子城東南,治平三年,司農少卿建安李侯定仲求所作。侯之為州也,寬以有制,靜以有謀,故不大罰戮,而州既治。於是大姓相勸出錢,造侯之庭,願興學以稱侯意。侯為相地遷之,為屋百間,為防環之,以待水患。而為田二十頃,以食學者。自門徂堂,閎壯麗密,而所以祭養之器具。蓋往來之人,皆莫知其經始,而特見其成。既成矣,而侯罷去,州人善侯無窮也,乃來求文以識其時功。
嗟乎!學之不可以已也久矣,世之為吏者或不足以知此,而李侯知以為先,又能不費財傷民,而使其自勸以成之,豈不賢哉?然世之為士者知學矣,而或不知所以學,故余於其求文而因以告焉。蓋繼道莫如善,守善莫如仁。仁之施自父子始,積善而充之,以至於聖而不可知之謂神。推仁而上之,以至於聖人之於天道,此學者之所當以為事也,昔之造書者實告之矣。有聞於上,無聞於下;有見於初,無見於終。此道之所以散,百家之所以盛,學者之所以訟也。學乎學,將以一天下之學者,至於無訟而止。游於斯,餔於斯,而余說之不知,則是美食逸居而已者也。李侯之為是也,豈為士之美食逸居而已者哉?治平四年九月四日,臨川王某記。
繁昌縣學記
奠先師先聖於學而無廟,古也。近世之法,廟事孔子而無學。古者自京師至於鄉邑皆有學,屬其民人相與學道藝其中,而不可使不知其學之所自,於是乎有釋菜、奠幣之禮,所以著其不忘。然則事先師先聖者,以有學也。今也無有學,而徒廟事孔子,吾不知其說也。而或者以謂孔子百世師,通天下州邑為之廟,此其所以報且尊榮之。夫聖人與天地同其德,天地之大,萬物無所稱德,故其祀,質而已,無文也。通州邑廟事之,而可以稱聖人之德乎?則古之事先聖,何為而不然也?
宋因近世之法而無能改,至今天子始詔天下有州者皆得立學,奠孔子其中,如古之為。而縣之學士滿二百人者,亦得為之。而繁昌小邑也,其士少,不能中律,舊雖有孔子廟,而庳下不完,又其門人之像,惟顏子一人而已。今夏君希道太初至,則修而作之,具為子夏、子路十人像。而治其兩廡,為生師之居,以待縣之學者。以書屬其故人臨川王某,使記其成之始。夫離上之法,而苟欲為古之所為者,無法,流於今俗而思古者,不聞教之所以本,又義之所去也。太初是無變今之法,而不失古之實,其不可以無傳也。
芝閣記
祥符時,封泰山以文天下之平,四方以芝來告者萬數。其大吏,則天子賜書以寵嘉之,小吏若民,輒錫金帛。方是時,希世有力之大臣,窮搜而遠采,山農野老,攀緣狙杙,以上至不測之高,下至澗溪壑谷,分崩裂絕,幽窮隱伏,人跡之所不通,往往求焉。而芝出於九州島四海之間,蓋幾於盡矣。
至今上即位,謙讓不德,自大臣不敢言封禪,詔有司以祥瑞告者皆勿納。於是神奇之產,銷藏委翳於蒿藜榛莽之間,而山農野老不復知其為瑞也。則知因一時之好惡,而能成天下之風俗,況於行先王之治哉?太丘陳君,學文而好奇。芝生於庭,能識其為芝,惜其可獻而莫售也,故閣於其居之東偏,掇取而藏之。蓋其好奇如此。
噫!芝一也,或貴於天子,或貴於士,或辱於凡民,夫豈不以時乎哉?士之有道,固不役志於貴賤,而卒所以貴賤者,何以異哉?此予之所以嘆也。皇佑五年十月日記。
信州興造記
晉陵張公治信之明年,皇佑二年也,奸強帖柔,隱詘發舒,既政大行,民以寧息。夏六月乙亥,大水。公徙囚於高獄,命百隸戒,不共有常誅。夜漏半,水破城,滅府寺,苞民廬居。公趨譙門,坐其下,敕吏士以桴收民,鰥孤老癃與所徙之囚,鹹得不死。
丙子,水降。公從賓佐按行隱度,符縣調富民水之所不至者夫錢戶七百八十六,收佛寺之積材一千一百三十有二。不足,則前此公所命富民出粟以賙貧民者二十三人自言曰:「食新矣,賙可以已,願輸粟直以佐材費。」七月甲午,募人城水之所入,垣群府之缺,考監軍之室,立司理之獄。營州之西北亢爽之墟,以宅屯駐之師,除其故營,以時教士刺伐坐作之法,故所無也。作驛曰饒陽,作宅曰回車。築二亭於南門之外,左曰仁,右曰智,山水之所附也。梁四十有二,舟於兩亭之間,以通車徒之道。築一亭於州門之左,曰宴,月吉所以屬賓也。凡為梁一,為城垣九千尺,為屋八。以楹數之,得五百五十二。自七月九日,卒九月七日,為日五十二,為夫一萬一千四百二十五。中家以下,見城郭室屋之完,而不知材之所出;見徒之合散,而不見役使之及己。凡故之所有必具,其所無也,乃今有之,故其經費卒不出縣官之給。公所以捄災補敗之政如此,其賢於世吏遠矣。
今州縣之災相屬,民未病災也,且有治災之政出焉。弛舍之不適,裒取之不中,元奸宿豪舞手以乘民,而民始病。病極矣,吏乃始謷然自喜,民相與誹且笑之而不知也。吏而不知為政,其重困民多如此。此予所以哀民,而閔吏之不學也。由是而言,則為公之民,不幸而遇害災,其亦庶乎無憾矣。十月二十日,臨川王某記。
餘姚縣海塘記
自雲柯而南,至於某,有堤若千尺,截然令海水之潮汐不得冒其旁田者,知縣事謝君為之也。始堤之成,謝君以書屬予記其成之始,曰:「使來者有考焉,得卒任完之以不隳。」謝君者,陽夏人也,字師厚,景初其名也。其先以文學稱天下,而連世為貴人,至君遂以文學世其家。其為縣,不以材自負而忽其民之急。方作堤時,歲丁亥十一月也,能親以身當風霜氛霧之毒,以勉民作而除其菑,又能令其民翕然皆勸趨之,而忘其役之勞,遂不踰時,以有成功。其仁民之心,效見於事如此,亦可以已,而猶自以為未也,又思有以告後之人,令嗣續而完之,以永其存。善夫!仁人長慮,卻顧圖民之災,如此其至,其不可以無傳。而後之君子考其傳,得其所以為,其亦不可以無思。
而異時予嘗以事至餘姚,而君過予,與予從容言天下之事。君曰:「道以閎大隱密,聖人之所獨鼓萬物以然而皆莫如其所以然者,蓋有所難知也。其治政教令施為之詳,凡與人共,而尤丁寧以急者,其易知較然者也。通塗川,治田桑,為之堤防溝澮渠川以御水旱之災;而興學校,屬其民人相與習禮樂其中,以化服之,此其尤丁寧以急,而較然易知者也。今世吏者,其愚也固不知所為。而其所謂能者,務出奇為聲威,以驚世震俗,至或盡其力以事刀筆簿書之間而已。而反以謂古所為尤丁寧以急者,吾不暇以為,吾曾為之,而曾不足以為之,萬有一人為之,且不足以名於世而見謂材。嘻!其可嘆也。夫為天下國家且百年,而勝殘去殺之效,則猶未也,其不出於此乎?」予良以其言為然。既而聞君之為其縣,至則為橋於江,治學者以教養縣人之子弟,既而又有堤之役,於是又信其言之行而不予欺也。已為之書其堤事,因並書其言終始而存之以告後之人。慶曆八年七月日記。
通州海門興利記
余讀《豳》詩:「以其婦子,饁彼南畝,田畯至喜。」嗟乎!豳之人帥其家人戮力以聽吏,吏推其意以相民,何其至也。夫喜者非自外至,乃其中心固有以然也。既嘆其吏之能民,又思其君之所以待吏,則亦欲善之心出於至誠而已,蓋不獨法度有以驅之也。以賞罰用天下,而先王之俗廢。有士於此,能以豳之吏自為,而不苟於其民,豈非所謂有志者邪?
以余所聞,吳興沈君興宗海門之政,可謂有志矣。既堤北海七十里以除水患,遂大浚渠川,釃取江南,以灌義寧等數鄉之田。方是時,民之墊於海,呻吟者相屬。君至,則寬禁緩求,以集流亡。少焉,誘起之以就功,莫不蹶蹶然奮其憊而來也。由是觀之,苟誠愛民而有以利之,雖創殘窮敝之餘,可勉而用也,況於力足者乎?
興宗好學知方。竟其學,又將有大者焉,此何足以盡吾沈君之材,抑可以觀其志矣。則論者或以一邑之善不足書之,今天下之邑多矣,其能有以遺其民而不愧於豳之吏者,果多乎?不多,則予不欲使其無傳也。至和元年六月六日,臨川王某記。
臨川先生文集卷八十三 記
鄞縣經遊記
慶曆七年十一月丁丑,余自縣出,屬民使浚渠川,至萬靈鄉之左界,宿慈福院。戊寅,升雞山,觀碶工鑿石,遂入育王山,宿廣利寺。雨,不克東。辛巳,下靈岩,浮石湫之壑以望海,而謀作斗門於海濱,宿靈岩之旌教院。癸未,至蘆江,臨決渠之口,轉以入於瑞岩之開善院,遂宿。
甲申,游天童山,宿景德寺。質明,與其長老瑞新上石望玲瓏岩,須猿吟者久之,而還食寺之西堂,遂行至東吳,具舟以西。質明,泊舟堰下,食大梅山之保福寺莊。過五峰,行十里許,復其舟以西,至小溪,以夜中。質明,觀新渠及洪水灣,還食普寧院。日下昃,如林村。夜未中,至資壽院。質明,戒桃源、清道二鄉之民以其事。凡東西十有四鄉,鄉之民畢已受事,而余遂歸雲。
游褒禪山記
褒禪山亦謂之華山,唐浮圖慧褒始舍於其址,而卒葬之,以故其後名之曰褒禪。今所謂慧空禪院者,褒之廬冢也。距其院東五里,所謂華山洞者,以其乃華山之陽名之也。距洞百餘步有碑仆道,其文漫滅,獨其為文猶可識,曰花山。今言「華」如「華實」之「華」者,蓋音謬也。其下平曠,有泉側出,而記游者甚眾,所謂前洞也。由山以上五六里,有穴窈然,入之甚寒,問其深,則其好游者不能窮也,謂之後洞。余與四人擁火以入,入之愈深,其進愈難,而其見愈奇。有怠而欲出者,曰:「不出,火且盡。」遂與之俱出。蓋予所至,比好游者尚不能十一,然視其左右,來而記之者已少。蓋其又深,則其至又加少矣。方是時,予之力尚足以入,火尚足以明也。既其出,則或咎其欲出者,而予亦悔其隨之,而不得極夫游之樂也。
於是予有嘆焉。古人之觀於天地、山川、草木、蟲魚、鳥獸,往往有得,以其求思之深而無不在也。夫夷以近,則游者眾;險以遠,則至者少。而世之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常在於險遠,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有志矣,不隨以止也,然力不足者,亦不能至也。有志與力而又不隨以怠,至於幽暗昏惑,而無物以相之,亦不能至也。然力足以至焉,於人為可譏,而在己為有悔。盡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無悔矣,其孰能譏之乎?此予之所得也。余於仆碑,又以悲夫古書之不存,後世之謬其傳而莫能名者,何可勝道也哉!此所以學者不可以不深思而慎取之也。
四人者,廬陵蕭君圭君玉,長樂王回深父,余弟安國平父、安上純父。至和元年七月某日,臨川王某記。
城陂院興造記
靈谷者,吾州之名山,衛尉府君之所葬也。山之水東出而北折,以合於城陂。陂上有屋曰「城陂院」者,僧法沖居之,而王氏諸父子之來視墓者,退輒休於此。當慶曆之甲申,法沖始傳其毀而有之。至嘉佑之戊戌,而自門至於寢,浮屠之所宜有者,新作之皆具。乃聚其徒而謀曰:「自吾與爾有此屋,取材於山,取食于田,而又推其餘以致所無。然猶不足以完也,而又取貨力於邑人以助。蓋為之以八年而後吾志就。其勤如此,不可無記。惟王氏世與吾接,而衛尉府君之葬於此也,試往請焉,宜肯。」於是其徒相與礱石於庭,而使來以請。
慈谿縣學記
天下不可一日而無政教,故學不可一日而亡於天下。古者井天下之田,而黨庠、遂序、國學之法立乎其中。鄉射飲酒、春秋合樂、養老勞農、尊賢使能、考藝選言之政,至於受成、獻馘、訊囚之事,無不出於學。於此養天下智仁聖義忠和之士,以至一偏一伎、一曲之學,無所不養。而又取士大夫之材行完潔,而其施設已嘗試於位而去者,以為之師。釋奠、釋菜,以教不忘其學之所自。遷徙偪逐,以勉其怠而除其惡。則士朝夕所見所聞,無非所以治天下國家之道,其服習必於仁義,而所學必皆盡其材。一日取以備公卿大夫百執事之選,則其材行皆已素定,而士之備選者,其施設亦皆素所見聞而已,不待閱習而後能者也。古之在上者,事不慮而盡,功不為而足,其要如此而已。此二帝、三王所以治天下國家而立學之本意也。
後世無井田之法,而學亦或存或廢,大抵所以治天下國家者,不復皆出於學。而學之士,群居族處,為師弟子之位者,講章句、課文字而已。至其陵夷之久,則四方之學者,廢而為廟,以祀孔子於天下,斲木摶土,如浮屠道士法,為王者象。州縣吏春秋帥其屬,釋奠於其堂,而學士者或不預焉。蓋廟之作,出於學廢,而近世之法然也。
今天子即位若干年,頗修法度,而革近世之不然者。當此之時,學稍稍立於天下矣,猶曰縣之士滿二百人,乃得立學。於是慈谿之士不得有學,而為孔子廟如故,廟又壞不治。今劉君在中言於州,使民出錢,將修而作之,未及為而去,時慶曆某年也。
後林君肇至,則曰:「古之所以為學者,吾不得而見,而法者,吾不可以毋循也。雖然,吾之人民於此,不可以無教。」即因民錢作孔子廟,如今之所云,而治其四旁為學舍,構堂其中,帥縣之子弟,起先生杜君醇為之師,而興於學。噫,林君其有道者耶!夫吏者無變今之法,而不失古之實,此有道者之所能也。林君之為,其幾於此矣。
林君固賢令,而慈谿小邑,無珍產淫貨以來四方游販之民。田桑之美,有以自足,無水旱之憂也。無游販之民,故其俗一而不雜;有以自足,故人慎刑而易治。而吾所見其邑之士,亦多美茂之材,易成也。杜君者,越之隱君子,其學行宜為人師者也。夫以小邑得賢令,又得宜為人師者為之師,而以修醇一易治之俗,而進美茂易成之材,雖拘於法、限於勢,不得盡如古之所為,吾固信其教化之將行,而風俗之成也。夫教化可以美風俗,雖然,必久而後至於善,而今之吏其勢不能以久也。吾雖喜且幸其將行,而又憂夫來者之不吾繼也,於是本其意以告來者。
萬宗泉記
僧道光得泉之三年,直歲,善端治屋龍井之西北,發土得氿泉二,萬宗命溝井而合焉。東為二池,池各有溝,注於南池而東南,其餘水以溉山麓之田。既甃,善端請名,余為名其泉曰「萬宗」雲。熙寧十年十二月日臨川王安石記。
揚州龍興講院記
予少時客游金陵,浮屠慧禮者從予游。予既吏淮南,而慧禮得龍興佛舍,與其徒日講其師之說。嘗出而過焉,庳屋數十椽,上破而旁穿;側出而視後,則榛棘出人,不見垣端。指以語予曰:「吾將除此而宮之。雖然,其成也,不以私吾後,必求時之能行吾道者付之。願記以示後之人,使不得私焉。」當是時,禮方丐食飲以卒日,視其居枵然。余特戲曰:「姑成之,吾記無難者。」後四年,來曰:「昔之所欲為,凡百二十楹,賴州人蔣氏之力,既皆成,盍有述焉?」
噫!何其能也!蓋慧禮者,予知之,其行謹潔,學博而才敏,而又卒之以不私,宜成此不難也。世既言佛能以禍福語傾天下,故其隆向之如此,非徒然也。蓋其學者之材,亦多有以動世耳。今夫衣冠而學者,必曰自孔氏。孔氏之道易行也,非有苦身窘形,離性禁慾,若彼之難也。而士之行可一鄉、才足一官者常少。而浮屠之寺廟被四海,則彼其所謂材者,寧獨禮耶?以彼之材,由此之道,去至難而就甚易,宜其能也。嗚呼!失之此而彼得焉,其有以也夫!
撫州招仙觀記
招仙觀在安仁郭西四十里,始作者與其歲月予不知也。祥符中嘗廢,廢四五十年,而道士全自明以醫游其邑,邑之疾病者賴以治,而皆憂其去,人相與言州,出材力,因廢基築宮而留之。全與其從者一人為留,而觀復興。全識予舅氏,而因舅氏以乞予書其復興之歲月。
夫宮室、器械、衣服、飲食,凡所以生之具,須人而後具,而人不須吾以足,惟浮屠、道士為然。而全之為道士,人須之而不可以去也,其所以養於人也,視其黨可以無媿矣。予為之書,其亦可以無媿焉。故為之書。慶曆七年七月,復興之歲月也。
石門亭記
石門亭在青田縣若干里,令朱君為之。石門者,名山也。古之人之咸刻其觀游之感慨,留之山中,其石相望。君至而為亭,悉取古今之刻立之亭中,而以書與其甥之壻王某,使記其作亭之意。
夫所以作亭之意,其直好山乎?其亦好觀游眺望乎?其亦於此問民之疾憂乎?其亦燕閒以自休息於此乎?其亦憐夫人之刻暴剝偃踣而無所庇障且泯滅乎?夫人物之相好惡必以類。廣大茂美,萬物附焉以生,而不自以為功者,山也;好山,仁也。去郊而適野,升高以遠望,其中必有慨然者。《書》不云乎:「予耄遜於荒。」《詩》不云乎:「駕言出遊,以寫我憂。」夫環顧其身無可憂,而憂者必在天下,憂天下亦仁也。人之否也敢自逸?至即深山長谷之民,與之相對接而交言語,以求其疾憂,其有壅而不聞者乎?求民之疾憂,亦仁也。政不有小大,不以德,則民不化服。民化服,然後可以無訟。民不無訟,令其能休息無事,優遊以嬉乎?古今之名者,其石幸在,其文信善,則其人之名與石且傳而不朽,成人之名而不奪其志,亦仁也。作亭之意,其然乎?其不然乎?
撫州通判廳見山閣記
通判撫州、太常博士施侯,為閣於其舍之西偏。既成,與客升以飲,而為之名曰「見山」。且言曰:吾人脫於兵火,洗沐仁聖之膏澤,以休其父子者余百年。於今天子恭儉,陂池、苑囿、台榭之觀,有堙毀而無改作,其不欲有所騷動,而思稱祖宗所以憫仁元元之意殊甚。故人得私其智力,以逐於利而窮其欲。自雖蠻夷湖海山谷之聚,大農富工豪賈之家,往往能廣其宮室,高其樓觀,以與通邑大都之有餘力者爭無窮之侈。夫民之富溢矣,吏獨不當因其有餘力,有以自娛樂,稱上施耶?又況撫之為州,山耕而水蒔,牧牛馬,田虎豹,為地千里,而民之男女以萬數者五六十。地大人眾如此,而通判與之為之父母,則其人奚可不賢?雖賢豈能無勞於為治?獨無觀游食饗之地,以休其暇日,殆非先王使小人以力養君子之意。吾所以樂為之就此而忘勞者,非以為吾之不肖能長有此,顧不如是不足以待後之賢者爾。且夫人之慕於賢者,為其所樂與天下之志同而不失,然後能有餘以與民而使皆得其所願。而世之說者曰:「召公為政於周,方春舍於蔽芾之棠,聽男女之訟焉,而不敢自休息於宮,恐民之從我者勤,而害其田作之時。蓋其隱約窮苦而以自媚於民如此。故其民愛思而詠歌之,至於不忍伐其所舍之棠,今《甘棠》之詩是也。」嗟乎!此殆非召公之實事、詩人之本指,特墨子之餘言贅行、吝細褊迫者之所好,而吾之所不能為。
於是酒酣,客皆歡,相與從容譽施侯所為,而稱其言之善,又美大其閣而嘉其所以名之者,曰:「閣之上,流目而環之,則邑屋、草木、川原、阪隰之無蔽障者皆見,施侯獨有見於山,而以為之名,何也?豈以山之在吾左右前後,若蟠若踞,若伏若騖,為獨能適吾目之所觀邪?其亦吾心有得於是而樂之也。」
施侯以客為知言,而以書抵予曰:「吾所以為閣而名之者如此,子其為我記之。」數辭不得止,則又因吾叔父之命以取焉,遂為之記,以示後之賢者,使知夫施侯之所以為閣而名之者其言如此。
真州長蘆寺經藏記
西域有人焉,止而無所系,觀而無所逐。唯其無所系,故有所系者守之;唯其無所逐,故有所逐者從之。從而守之者不可為量數,則其言而應之、議而辨之也,亦不可為量數,此其書之行乎中國,所以至於五千四十八卷,而尚未足以為多也。
真州長蘆寺釋智福者,為高屋,建大軸兩輪,而棲匭於輪間,以藏五千四十八卷者。其募錢至三千萬,其土木丹漆珠璣萬金之閎壯靡麗,言者不能稱也,唯觀者知焉。夫道之在天下莫非命,而有廢興,時也。知出之有命,興之有時,則彼所以當天下貧窶之時,能獨鼓舞得其財以有所建立,每至於此,蓋無足以疑。智福有才略,善治其徒眾,從余求識其成,於是乎書。
漣水軍淳化院經藏記
道之不一久矣,人善其所見,以為教於天下,而傳之後世,後世學者或徇乎身之所然,或誘乎世之所趨,或得乎心之所好。於是聖人之大體,分裂而為八九。博聞該見有志之士,補苴調胹,冀以就完而力不足,又無可為之地,故終不得。蓋有見於無思無為,退藏於密,寂然不動者,中國之老、莊,西域之佛也。既以此為教於天下而傳後世,故為其徒者,多寬平而不忮,質靜而無求。不忮似仁,無求似義。當士之夸漫盜奪,有己而無物者多於世,則超然高蹈,其為有似乎吾之仁義者,豈非所謂賢於彼而可與言者邪?若通之瑞新,閩之懷璉,皆今之為佛而超然,吾所謂賢而與之游者也。
此二人者,既以其所學自脫於世之淫濁,而又皆有聰明辯智之才,故吾樂以其所得者間語焉,與之游,忘日月之多也。璉嘗謂余曰:「吾徒有善因者,得屋於漣水之城中,而得吾所謂經者五千四十八卷於京師。歸市匭而藏諸屋,將求能文者為之書其經藏者之歲時。而以子之愛我也,故使其徒來屬,能為我強記之乎?」
善因者,蓋常為屋於漣水之城中,而因瑞新以求予記其歲時,予辭而不許者也。於是問其藏經之日,某年月日也。夫以二人者與余游,而善因屬我之勤,豈有它哉?其不可以終辭,乃為之書,而並告之所以書之意,使鑱諸石。
大中祥符觀新修九曜閣記
某自揚州歸,與叔父會京師。叔父曰:「大中祥符觀所謂九曜者,道士丁用平募民錢為堂庖廡已,又為閣置九曜像其下,從吾乞汝文,記其年時,汝為之。」
臨川之城中,東有大丘,左溪水,水南出而北並於江。城之東,以溪為隍,吾廬當丘上,此折而東百步,為祥符觀。觀岸溪水,東南之山不奄乎人家者,可望也。某少時固嘗從長者游而樂之,以為溪山之佳,雖異州,樂也,況吾父母之州,而又去吾廬為之近者邪?雖其身去為吏,獨其心不須臾去也。今道士又新其居,以壯觀游。閣焉,使游者得以窮登望之勝,使可望者不唯東南而已,豈不重可樂邪?道士之所為,幾吾之所樂,而命吾文,又叔父也,即欲已,得邪?惜乎!安得與州之君子者游焉?以忘吾憂而慰吾思邪?閣成之日,某年月日也。
揚州新園亭記
諸侯宮室台榭,講軍實、容俎豆,各有制度。揚,古今大都,方伯所治處,制度狹庳,軍實不講,俎豆無以容,不以偪諸侯哉?宋公至自丞相府,化清事省,喟然有意其圖之也。
今太常刁君實集其意,會公去鎮鄆,君即而考之。占府幹隅,夷茀而基,因城而垣,並垣而溝,周六百步,竹萬個覆其上。故高亭在垣東南,循而西三十軏,作堂曰愛思,道僚吏之不忘宋公也。堂南北鄉,袤八筵,廣六筵。直北為射埒,列樹八百本,以翼其旁。賓至而享,吏休而宴,於是乎在。又循而西十有二軏,作亭曰隸武,南北鄉,袤四筵,廣如之。埒如堂,列樹以鄉,歲時教士戰、射、坐、作之法,於是乎在。始慶曆二年十二月某日,凡若干日卒功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