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的經驗和教訓 第一節 我的創業歷程
2024-10-10 23:42:40
作者: 史玉柱 優米網
20年前,我還在校的時候,聽過一個講座,就是在深圳大學,當時是四通集團的總裁萬潤南。萬潤南政治上犯錯誤了,當然我不歡迎政治,我也不懂政治,我們就不談政治那一塊。他當時在上面作報告[9],就談了四通創業的過程。我當時在下面聽著,感覺挺熱血沸騰的,因為我當時是一個學生,而我當時的想法是,畢業之後,回到安徽省統計局去,然後繼續開始走仕途,也就是當官這條路。
聽完他的報告之後,對我的影響感覺還是很大。我感覺到市場經濟在未來是主流——現在大家都知道,但在當時一般都認為中國還是一個計劃經濟的國家,在未來長期也會是。聽了那場報告之後,我就開始產生這樣的念頭,畢業之後——那時離我畢業也不遠,我就開始琢磨下海的事了。
當我畢業的時候我就下定決心,決定下海了。這個決定我覺得還是和我在深圳大學這段時間,受到的整個環境的薰陶有關。深圳大學在改革開放方面還是走在全國所有大學的前列的。像我當時在校時明顯感覺到,深圳大學的不足之處是在於學術方面,但是在思想方面是很超前的。思想方面,深圳大學可能在全國都是遙遙領先的。
至於我從一個按部就班的人生規劃,到從深圳大學一畢業就改變了,這個肯定是和深圳大學的薰陶有關。
我在快畢業的時候就在琢磨了,我要創業,我要做什麼,思想已經在籌備了,我就編軟體。
當時的市場情況是這樣的,當時的四通是中國第一大的民營企業,它當時推出的打字機,賣得非常好。四通打字機可能很多人也見過,它把電腦的屏幕去掉,實際上是個微縮的電腦,把印表機融為一體。當時一台四通打字機賣兩萬多塊錢,在市場上也是非常火的。
當時我就在想我做一個什麼事呢,既然打字機這個需求量那麼大,很多單位已經有電腦了,再買個打字機實際上是浪費的,我就想編個軟體,讓這個單位的電腦能起到打字機的作用。就這樣一個winxp軟體(桌面軟體)。我自己調查了一下市場,發現市場還挺大的時候,就決定自己一個人研發。畢業我回安徽以後,也沒去上班,就辭職了,就在家編軟體。軟體編得差不多的時候是1989年的8月份,我就來到了深圳,承包了一家公司的電腦部。
那時候我是個窮學生,我就從我父母那兒借了4000塊錢,就是我的全部資產。我當時是坐飛機過來的,花了200塊錢,這樣連4000塊錢都不到了。憑著這點錢,我自己要註冊公司是不可能的,當然那時候也不懂怎麼註冊公司。後來就承包了一個電腦部,是通過深圳大學當時帶我的教授介紹認識的,然後就開始做我這個軟體。這個軟體當時大體上已經開發好了,實際上還沒有完全開發好,於是就邊開發,邊做市場。產品有了,市場需求有了,儘管我只有4000塊錢,但是我一上來就想做全國市場。
做全國市場就需要打GG,打GG就需要錢。所以當時我就跑到北京,找到《計算機世界》報社,《計算機世界》報是當時計算機領域裡面最權威的報紙,也是發行量最大的。我就請他們幫忙,我說我有一個很好的產品,我現在沒有錢打GG,能不能讓我先打GG後付錢。一開始他們不願意,就說你連個正規公司都沒有。於是我就在那兒磨,到最後他們也就同意了。實際上現在看也不貴,當時來看還是挺貴的,一個版面GG大概8000多塊錢。我打了三期的GG,完了之後我就跟他們承諾,最遲一個月後付款。然後簽完合同,我就把GG稿子給他。
GG稿子是我自己寫的,因為產品是我研發的,市場是我調查的,我就覺得我很懂消費者。那時候根本就沒有任何的GG經驗,我寫了一個稿子就把它撕了,寫了一個稿子撕了,實際上最後也就是1/3稿紙那麼大的紙。但是這一篇稿子我寫了16天,寫的當天我就改,改了16天,那16天我啥都沒幹。我覺得這個與我那16天有關,那16天寫的,把這個稿子寫得確實不錯,幾年前我無意中翻出這個GG來看,發現確實能打動消費者。然後王艾就把稿子交給了《計算機世界》報社,我們就回到深圳了。回到深圳這個GG就差不多打出去了,打出去後,果然我就開始電話不斷,有要來訂購的,有要來看產品的。
看產品我就犯難了,因為我那是一款軟體,別人要來看我怎麼能拿個軟盤給他看,我沒有電腦。所以我又找到一個專門倒賣計算機的公司,我找他談,我說能不能賣台電腦給我,我推遲半個月付錢。因為都不認識,對方肯定也不理,然後我就把我的軟體給他們看——我帶著軟體到他們公司去的。在公司的電腦上,我說你看看,你先評估一下我這個產品有沒有前途,對方一看——因為對方都是搞電腦的——就知道這個有前途,就說行,我借給你吧。於是我就把電腦抱回來了,沒付錢。電腦剛抱回來第二天,就開始有客戶來了。客戶來了,我就表演給他看,客戶一看這個產品,就下訂單了。
幾天之後,也就是8月,好像是8月16日那天,就開始有收入了。第一天就賣了一個是8820元,還有兩個3500元的,一共1萬多塊錢。當然搞軟體,我們現在也可以大膽說出來了,比爾·蓋茨的軟體是暴利的,我的軟體也是暴利的。搞軟體是這樣的,它的成本是前期你開發的成本,真正賣的時候,比如我3500元一套,直接成本就是軟盤的費用,也就100多塊錢。然後這個頭一開之後,後面就很順了,到後面就是一兩萬一兩萬地漲了。很快,我就把計算機報社GG費和買計算機的錢付掉了。後來我又買了新的計算機,因為那時候開始有錢了。然後經過兩個月的時間,算了一下,我們就已經賺了100多萬了。
這時候我們公司就有4個人了,剛創業的時候我們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我,還有另一個就是蔡總,也是深圳大學的,那年剛畢業的。這時候有4個人了,這時候我們公司內部就發生了分歧。
我們公司現在有100多萬了,下一步應該幹什麼。我就主張——我那時候膽子還真挺大的——這100多萬乾脆就不要了,全部都砸到GG里算了。
因為那時候市場正在擴大,如果砸到GG裡面,打個100多萬GG,相信銷售額會增長得非常快。當時有兩個人就不同意,說賺100多萬我們應該把這錢分了。因為那時候我們都是窮學生,突然賺了100多萬之後,確實心態會受到衝擊,對每個人的心理衝擊還是很大的。從來我們見100塊錢的機會都不是很多,突然來了100多萬,這就使我們內部發生分歧了。
後來那兩位就離開了,離開的時候還把我電腦也抱走了,也給了那麼一點錢。所以後來,我覺得民營企業,創業初期,股權一定不能分散。我那時候還沒有明確股權,因為我們那時候本來不是公司。到一定規模之後,可以股權分散,尤其上市之後,股權更應該要分散。但是,中國的民族特性決定了,早期的時候,在創業初期的時候,不能搞像五個哥們兒,每個人1/5的股份——這種公司十有九是要出事的。內部會鬥爭,只要情況一好轉,如果公司小的時候、沒賺錢的時候,大家都很好,如果一賺錢了,內部就很容易分裂。
後來他們兩個離開之後,我們公司還是繼續發展。後來我們真的把那100萬投到《計算機世界》報社去了,投到《計算機世界》報社之後,也的確,僅一個月我們的銷售額就上百萬了。所以把我們的規模一下子就拉起來了。
到了1990年的時候,我們就已經有幾千萬的資產了,那時候發展還是很順的,但到了1990年的時候,我們又面臨一個危機了。
當時崛起一個我們的同類產品,叫金山漢卡,現在在香港上市的那個金山就這家公司,是珠海的,這家公司做過金山漢卡。這個競爭對手起來了,而且我們一對比發現他們的產品比我們的產品好,因為他們的軟體做得比我們好,所以這時候就面臨著一個危機,我們必須做比他們好的產品。
那時候公司大概有二三十個人,把工作安排好之後,我就帶著小的研發團隊離開了——當時我們在深南大道那邊。
我對外說我要去搞房地產開發。要外界找不著我,我就回到了深圳大學。
我們在深圳大學租了個學生公寓,拉了幾箱方便麵待了半年。這半年我們真的沒怎麼出過門,當然吃飯的時間要去學生食堂吃飯的,其他的時間我們一般不去市區。
後來,半年後就研發出來了。
研發出來就投放市場,投放市場的效果——因為這個產品的確比當時金山的產品要好,再加上營銷又有個突破,所以銷售額又繼續上了一個台階。營銷上要有個突破,我閉關出來之後,我自己這樣想。我當時就要開發M-6403了,就是我們的第三代產品,這個產品名字比較長,叫「M-6403巨人漢卡」。當時巨人是做了商標的,我們公司還沒有註冊,然後下面一大溜文字。後來我想這個GG太落伍、太俗套,別人注意不到。另外,第一次使用「巨人」這個商標,別人也不知道巨人是咋回事。
所以後來我就把產品名字不斷地簡化,本來叫「M-6403桌面印刷系統巨人漢卡」,特別長,我改成了「M-6403巨人漢卡」。後來我覺得打GG的話字還是太多,簡化到最後,改成了「巨人」兩個字,連漢卡都不要了。
這兩個字,我在《計算機世界》包了兩個整版,連在一起的,就是報紙打開兩個整版拼在一起。一個版寫「巨」,一個版寫「人」。
因為在那個年代,這麼打GG的還是沒有的。別人一看,整得像大字報似的。由此,這個行業注意到有個巨人,巨人是怎麼回事,因為以前「巨人」這個名字沒有出現過,我這麼打了幾個月之後才介紹我的產品,別人也才知道,有個巨人漢卡出來了。所以我覺得儘管這個GG是兩個整版拼在一起打,很貴,但是投入產值是最高的,比我一個版一個版地打半年的效果還好,一下子就被行業給注意到了。所以這個產品的成功、營銷的成功,使得我們銷售額就起來了。我們銷售額一年很快就上億了,靠這個產品就做起來了。
我們這時候有100多人了,也有上億的資產了。
這時候我們就想註冊公司,那時候我們還沒有公司,我們還在別人一個電腦部,是別人一個貿易公司下面的電腦部。我們就到深圳工商局去註冊,我們所有的材料就遞給他了,磨了半年我還是註冊不了。
這時候珠海的科委不知道怎麼就知道了這個消息,就找到了我說你來我們珠海註冊。
這個也就這麼簡單,能有公司了,我們整個公司就搬往珠海了,實際也對珠海不了解,一到珠海,就覺得珠海真像個漁民村啊,一個城市總共才一個紅綠燈。但是能註冊公司,我們還是過去了。後來就在珠海發展,還比較順利。
軟體方面我們除了winxp軟體,又做了其他的軟體,像poss,電腦商務的;又做了會計軟體、教育軟體等等,也做了電腦,包括手寫電腦。到了珠海,等於上了一個台階。當時珠海政府也很支持我們,一看到我們發展得很好,當時還給了我一個科技重獎,當時重獎科技人員給我發了100多萬獎金,一套高級套房,當時珠海的領導把我們作為高科技的標榜。
可能因為這些,公司也發展得很順利,然後知名度好像也挺高,所以這時候危機就開始埋下了。
這時我本人就以為我做啥事都能做成,因為從創業的1989年開始,到珠海那段時間,在這幾年的時間裡,我想研發成的都研發成了,想銷售產品都銷售成了,就沒有失敗過,深以為自己想做啥都能做成。所以在這種環境下就開始走了多元化的道路,這是一條不歸的路。
一個企業必須在這個行業裡面形成你的核心競爭力,如果你搞多元化,你就無法形成你的核心競爭力。所以我們只在這個行業做,我相信在這個行業會做得很好。當時,我們一下子跨了很多行業,我都記不清多少個行業了。
我印象比較深的有幾個,保健品,當時做了腦黃金。第一次做保健品還真是把腦黃金也給做成功了,到巨人危機爆發之後我們核算,腦黃金兩年時間給我們創造了3億的利潤。
腦黃金做成功我們更加膨脹了,保健品一下就做了12個,然後又做了十幾個藥品。電腦軟體品種也進一步增加,硬體也做了很多。除此之外還做了服裝、化妝品,反正多了去了。當時還買了很多藥廠,尤其是做了房地產,蓋了巨人大廈。我們那點錢不夠這麼折騰。因為走了多元化,每個行業都做得不精,最後都毫無例外失敗了,只有腦黃金是成功的,其他的幾乎全失敗。失敗的原因,最主要的是沒有深入行業進行研究,不能形成核心競爭力,很多都是拍腦袋拍出來的。
我舉個例子,當時我們做服裝,服裝也做了很多,其中做了領帶。巨人危機爆發的時候,我們一翻倉庫,發現我們倉庫里的巨人領帶夠我們打四年都打不完。
後來我們發現賣不掉了,全部給自己打。所以那幾年我還穿西服,我打的全是巨人領帶,我們公司的所有人都發很多領帶,包括巨人襯衫也是,賣不掉了都是給自己穿了。
因為多元化,使資金分散到各個領域裡去,最終就失敗了。失敗了,反正99%是我們自己的問題,當然也有外部環境的原因,當時中國進入宏觀調控,消費能力變弱了,所以這種情況下,我們垮得更快。資金流開始出問題了,公司資產還是正的,還有很多,但是沒有現金了。所以這時候我們的危機就開始浮現了。外界都以為我們還很好,實際上這個時候,公司已經空了,虛了。
當時我們還利用各種方法,像推新產品去拯救。當時其中一個計劃,拯救巨人的一個計劃,叫「三大戰役」——我們自己取名叫「三大戰役」或者叫「百億計劃」。就是我們推的有30多個產品,一起來推,把產品都做成功,做到100個億銷售額,以此來尋求發展,通過發展來解決當時的一些問題。
但是現在回過頭去看,那個「百億計劃」是一個「大躍進」式的計劃,是完全違背了市場基本規律。我們當時搞了軟體、藥品、保健品,加起來30多個產品,我們把30多個產品放在一起,然後全部一起打GG。我們當時開始主要是搞報紙GG,力度非常大,我們第一個禮拜全國打了5000萬。第一個禮拜是作鋪墊的,我們一共做了60多個版本,全是跨版GG,是打形象GG,打完了再打產品GG。
後來在打形象GG的時候,被國家工商局叫停了,不讓我們打了。後面錢全部浪費了。那時候不讓我們打是因為我們GG太多了,還有個GG出問題了。所以我們的GG就停了,那就抓瞎了,我前面的5000萬的GG打完了,後面的產品GG出不來了,這就加速了我們危機的爆發。所以我們手裡的現金全沒了,但是還得咬緊牙蓋巨人大廈。
1996年巨人大廈已經蓋得差不多的時候,我們就跑到香港去賣樓花了。那個時候,宏觀調控已經很深入了,在香港賣樓都賣不掉。我們本來計劃到香港賣樓花的時候,香港只要有樓蓋,不管是啥貨色,都會發瘋地排隊去買,頭一天晚上就會排隊。到我們那時候就不行,我們前面幾個賣的樓盤都賣不動,一個單元都賣不掉。等到我們去賣的時候,這時就考驗我們了,我們能怎麼動動腦子把它賣好。後來我想了一個GG,這個GG就是先奏英國的國歌,然後香港檔次最高的一個樓緩緩升起,這是5秒;再5秒是日本的太陽旗,奏日本的國歌,然後日本最高的一個樓升起;然後就是星條旗,帝國大廈緩緩升起;再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國旗,把巨人大廈緩緩升起。
我做這個GG成本很低的,因為我連個演員都沒有。實際上就是拿幾個圖片把它拼出來,在香港一播,確實效果很好。香港在改革開放以後這種GG還沒見過,很多買樓人都跟我說,正在收拾房子做飯,外面怎麼幾個國家的國歌都在奏,出了什麼大事了。出來一看,原來是巨人大廈的GG。這個GG出來之後還真的賣得不錯,差不多賣了1.8億。賣樓花的錢我們全都投到巨人大廈去了。巨人大廈裝潢就投了2.5億,後來審計就統計出來了,裝修的2.5億就這麼埋進去了。
這時候我們公司財務就遇到危機了。如前面我們說到,就開始檢討我們哪兒有問題,就是管理上我們哪兒有問題,企業文化上存在什麼問題,產品存在什麼問題,就開始各種研究了。正在研究的時候,巨人的危機就爆發了。就在1997年的1月份,《深圳投資早報》報導,這個報導的背景實際上也非常簡單,就是一幫買樓花的人看我們巨人大廈延期了,想逼著我們要錢,然後就找了投資早報的人寫了一些諸如「巨人大廈瀕臨破產了」的話,基本就是從這個角度去寫。
我們公司那時候的確很虛弱,這個一報導,當初我看到之後確實愣了一會兒,我馬上想到這後果是很嚴重的。別看只是一篇普通的報導。現在誰怎樣罵我們,我都是不怕的,誰給我寫個負面的報導我不怕的,因為人在強壯的時候是不怕的。弱的時候實際上還是很害怕的,我馬上就想到一個後果。我們當時公司的經營層面面臨困難,我們是在三角債的其中一個環裡面。我們還欠其他公司的錢,比如材料款,我們還欠1億多。而我們下游的經銷商還欠我們3億多的貨款。這個爆發之後,這1億多的肯定會來逼債的;而那3億多的一看我們「破產」了,覺得錢不夠就不用還了,乾脆不跟公司聯繫了。我們就運營不下去了。
當時我就意識到這個問題,所以就採取了很多措施,但是一點效果也沒有。也的確出現了我剛剛所說的那個局面,欠我們錢的那個經銷商就想,沒幾個月之後,你們公司也沒有人了,就不會來找我了。那些債主,尤其還有2億多的樓花款,香港1.8億多,內地還有幾千萬。這些人都到公司里來了,開始第一批的時候,我們還有點錢,就把它兌了,後面來得越來越多,最後有幾個就是在那裡鬧事。有一天是禮拜六,我覺得好像沒什麼人,我出去喝酒了,鬱悶,回來的時候一幫買樓花的人把我攔住了,說你們欠的錢什麼時候還,我說欠老百姓的錢我一定會還,希望你們給我一點時間。後來媒體報導了這個,當時我不知道媒體的記者就躲在後面。這下公司一下子就陷入停頓的局面,運營不下去了。一個公司突然休克了,帳上一點現金都沒有了,發工資也發不出來了。
當時公司是發手機的,不像現在是個人買的,我就讓部門負責人、經理手裡的包括副總裁的手機,全部收回來了。為什麼收回來?因為手機的電話費付不出來了。所以他們只能使用BP機了,就是傳呼機。全公司唯一一台能用的手機就是我的手機。當時整個集團只有我一部手機還能使用,這時我們就想辦法去拯救。但是差不多半年的時間,還是沒有救活它。
當時最直接的一個方法,就是巨人大廈已經花了2.5億了,而且政府還給了很多優惠,就是地價。如果要賣出去,估計就不止政府給的這些錢了,就政府有利益在裡面。我就找了很多開發商想把巨人大廈蓋起來,我用這個蓋起來的樓,就能把債務給抵掉。政府也做了大量工作,找了很多房地產商,承諾房地產公司很多條件,甚至於有的很苛刻,政府也做得非常好,我們很感激。儘管最後沒有實現。政府就說,拿錢就把樓蓋起,我再在旁邊黃金地段劃一塊地送給你,儘管因為諸多原因,他們也沒有做成。最後這件事就黃了,就扔在那兒了,這事一扔在那兒,我突然一下子就如釋重負了。
為什麼呢?因為以前我一直想去拯救巨人,想把債務都還掉,突然發現我還錢已經沒有希望了。再有新的計劃,最少也要幾年以後,這個月下個月我們看不到希望。通過巨人大廈還債已經解決不了了,只能去做產品了。但是做產品,哪會那麼容易,那是需要時間的,所以,我整個人莫名其妙一下子就放鬆了。前段時間都是在熬,那時候一放鬆,我一下子就變得心花怒放,長了十斤肉。這時候我就很少出門了,我就琢磨這下一步怎麼走,後來通過和我們的團隊一起商量,我們就決定了,要通過啟動腦白金來做重新的嘗試,通過腦白金賺來的錢來救珠海巨人集團,所以制定了這樣一個戰略。
在珠海一出門,一路上都有人找你要債的,啥事也做不成。我就在珠海留了兩個副總裁,專門負責相關工作,把核心的隊伍帶到江蘇去了。但是在江蘇我們也沒地方待,那邊也沒有公司,所以當時我先住到了無錫的一個招待所去。然後每天都跑市場,做市場調查,所以當著他們的面就開玩笑說,我的辦公室就是我的皮箱,這是中國首窮的辦公室,因為我當時也覺得自己是中國的首窮,一般人再窮最多沒有錢或者欠點錢。我還欠了一身債,把這個算上,我個人資產是負2.5億人民幣,可能也的確是個首窮。然後又開始過流浪的生活,那時候很艱苦,但人倒是很充實,因為我們沒有錢。
當時我們公司還是有很多資產的,比如奔馳車。我還是有奔馳的,奔馳500,但是那不能用啊,我付不起油錢,所以奔馳車在那裡躺著吧,我連買汽油的錢都沒有。
當時就是坐公共汽車,有時候會打的,後來搞了一輛幾萬塊錢的麵包車。市場調查跑得差不多的時候,我們就把市場營銷的方案就確定了,然後就開始我們的戰略。我就向朋友借了50萬,就開始做腦白金,這50萬當時對我們來講是一筆巨款,因為啥錢都沒有了,我們的員工已經半年沒有發工資了。儘管沒有發工資,我的團隊核心人員還有100多個幹部跟著我在那兒跑,拿到50萬之後,就拿了15萬去生產產品,拿5萬去發了工資,最後留了15萬作預備,這樣就正式開始做腦白金了。
15萬的GG費只夠做一個縣的,我們就做了江陰,一個縣級市。江陰賺的錢我們就投入到無錫市,無錫投資完之後,第二個月就賺了45萬;然後再把這一個縣一個市賺的錢投到南京、常州和蘇州這三個城市,投入一個月就賺了100萬,我們就有40多萬的純利潤;然後拿這個錢再去做了上海,啟動了上海以及浙江部分城市。反正就這麼滾,用了一年零六個月的時間。如果現在的我來做,可能只要一個時辰就做到了,但是我們當時沒什麼錢,只有用上個城市賺的錢去做下一個城市,時間也就比較長,所以我們用了一年零六個月的時間去啟動全國市場,那時候說全國市場,其實有兩個市場沒有啟動,其他的全都啟動起來了。
兩個市場一個是北京,北京當官的太多了,我怕到時候找我麻煩;第二個是廣東,因為廣東是個傷心地,除了這兩個地方,全國其他的全都啟動起來了。
這時候,我們一個月的銷售收入是過了1億,一個月的純利潤是4500萬,到了1999年的時候我們就開始悄悄地還債了,外界實際上不知道。媒體說我蒸發了,實際上我到哪裡蒸發,我不露面了,媒體找不到我,我到哪裡都帶著墨鏡。我那時候出去也戴著墨鏡,經常去跑商店,全國到處跑。那時候跟我聯繫的都比較少。好的時候,朋友也多,差的時候,朋友都躲著我,怕我借錢,所以那時候朋友也不多,都是公司內部的,外面也沒啥朋友。我也不願意經常出去,所以外界都認為我蒸發了。
其實那時候悄悄地幹著這些,我們覺得很踏實很充實的事。然後開始賺了錢之後,巨人大廈的樓盤分兩部分,大部分都是香港的,其餘是內地的,香港只賣了100多套,就是100多個業主,但金額大,大概1.8億左右。後來我們先去還了香港的錢,因為香港可以在保密狀態下還,外界不會知道,後來我們就把香港的錢都還掉了。個人從腦白金公司借了錢,去還珠海的樓花款。到了2001年的時候,就把內地的還了,內地的還了,外界就知道了,所以那時候吵得很厲害。這時候我心裡才踏實了,很多人也問我,你幹嗎就還那個錢,從法律的角度你是可以不還的,為什麼還?因為那時候我開始有錢了。當時我們帳上已經攢下了有2億多的人民幣了,不如把這個錢還了,給心裡買個踏實吧。尤其我們未來的路還很長,如果欠了這一筆款的話,你以後做啥事都不光彩,到哪裡去都還挺丟人的,所以後來我就把這個債務全部都還了。
一個呢,這事也沒有外界說得那麼高尚,說什麼社會責任啊,實際上真沒想那麼多,就是想著你欠著錢就該還了;也沒有外界說的那麼卑鄙,說有巨大的陰謀,實際能有啥陰謀,也沒啥陰謀。
我覺得對我來說就是很自然的一件事,還完之後我個人的心態一下變得很輕鬆了,因為這時候我這個團隊的心態,包括我本人,變化很大。
這時我們給自己定了一個紀律,就是不要做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沒有把握的事不要做。當時我們有個口號,實際上是極左的——「寧可錯過一百個機會,決不犯一個錯誤」。
因為我們沒有其他任何地方的投資,帳上的現金越積越多,越積越多,聚集多了的時候,人又開始衝動了。一衝動就要克制自己。當時每天都有很多項目找上門來要我們投資,現在看大部分項目沒投是對的,當然其中也有好項目——這個沒錯,冤枉就冤枉了。
我舉例來說吧,有兩個好項目,當時沒投,現在來看,如果當時投可能是正確的。但是在「寧可錯過一百個機會,也不錯投一個項目」這種觀念束縛的前提下,我覺得也沒事。
一個項目就是新浪,新浪當時的股票是幾毛錢一股,不到1塊錢吧,8毛錢一股。然後楊瀾和吳征兩口子,要把股票賣了。賣我大概1塊多錢一股。實際上當時我被說動了,我把這個提交到我們的內部決策委員會上面,結果被全票否決。如果這個投了之後一年的時間,能有二三十億的利潤。
還有一個項目,如果投了可能也是對的。這就是花10個億購買國有奇瑞汽車股份。當時我也被說動了,也提交到管理委員會,結果也是全票否決。只有這兩個是當時可以投的,另外還有十幾個,那十幾個幸虧咱沒往裡面投,投了就完了。
在這種狀態下,自我感覺就比較好,我不追求高速度,我只追求一步一個腳印往前走。首先我對自己的負債率就有一個控制,像我在珠海巨人出事的時候,負債率高達80%。後來我就跟自己這麼規定的:5%的負債是個綠燈,是安全的,10%的負債就要亮黃燈,15%的負債就要亮紅燈了,不能碰了。像這樣我們的公司就不會因為負債而出問題。回過頭來看,過去十年中國的著名民營企業老闆進監獄的,表面上是各種原因進了監獄,其實他們有共同的問題,都是負債率過高所導致。負債率過高,資金鍊就免不了會出問題。資金鍊出了問題就會做很多違規的事。民營企業一貫都是這麼做的,沒人查你就沒事,查你你就有問題。
比如我舉一個例子,抽逃註冊資金。這種事情早期哪個民營企業沒幹過?我註冊幾個公司,我把A公司的錢打到B公司,至於你覺得很正常,其實這個是違法的,都要坐牢的。我覺得民營企業幾乎沒有沒這麼幹過的,早期我也這麼幹。但是第二種情況,做腦白金我是沒這麼幹過的。因為我沒有資金的壓力,我就不這麼做了。如果你資金鍊一緊張,這個事你必然干,你要是幹了,想抓你的話是一抓一個準。這個是第一類。第二個是到了銀行去貸款,你要向銀行提供財務往來,你一旦資金鍊緊張的時候,你的報表往往會修飾一下,就是修飾一下就可以治你的罪:金融欺詐。你用假的財務報表、不實的財務報表到銀行去貸款,這就構成了金融欺詐,也要坐牢的。
你看這10年來,多少民營企業的老闆坐牢,都是號稱中國首富的牟其中、楊斌等等,要數的話,知名的能數十幾個出來。其實他們都有個共同特點,都是資金鍊繃得太緊,所以我看到這點之後,我們就不走高負債這條路,就走低負債率。這樣的話我們公司是安全的。
不久前,我和企業界的一些朋友回顧過去10年,最後發現我的追求速度是最慢的,實際上和他們比較,我們的成長發展是最快的。這個說明一個什麼道理呢?你在高速公路上開快車,你開150邁和80邁哪個先到目的地?有可能開80邁的先到目的地。因為開150邁的你入行要出幾次車禍,出了車禍你浪費的時間比80邁到150邁這一段省的時間要多。在這種心態下,相對來說,我們公司自我感覺比較健康。所以我說你再找媒體罵我,你再說我怎麼,我不怕你,我在虛弱的時候就特別怕。
到目前為止,我們總共就做了兩個保健品,中國前三名保健品中,目前第一名是腦白金,第二名是黃金搭檔。這兩個產品邊框產品少,但是我們這個行業裡邊,大概我們相當於現在的第二名第三名第四名五名加起來的總和。
腦白金這個產品做了11年,現在每年都在增長,去年比前年上升了24%,今年上半年比去年上半年上升26%,它還在上升當中。這個一方面是產品有效,不是說做GG,因為沒效的產品最多只能賣3年。有效的產品作為基礎,然後營銷團隊配合,這樣才能做得持久。人家阿司匹林能賣100多年,現在還在賣,是因為它有效果。
還債是我四年來做的第一件事,下面說我做的第二件事。隨著我們的誘惑越來越多,我們管理團隊就商量說,不能把這個帳簽了,所以把資金就放在那兒了,這樣一來我們的頭腦就會發熱,說不定哪天就投資錯了,乾脆把它花點。
花在什麼上呢?買一個資產,流通性強,不要做暴利的,能有穩定收益的,沒有風險的一個資產。然後我們就決定買了上市或即將上市的銀行股份。
銀行股份流通性很強,想賣就賣;第二個就是收益,我們當時得出一個結論:未來15年中國的銀行業是充分穩定地發展。現在我是民生銀行的董事,像去年民生銀行比前年上升了70%,管理層被董事會罵得一塌糊塗,才增加70%,人家都是增加100%還多。所以今年,上個禮拜的工作季報說比去年增長了百分之一百一十幾。這個我覺得還可以,這個銀行業是一個快速發展的行業,然後銀行又安全。
上市的銀行誰在管呢?銀監會在管著他,證監會在管著他,報社的報紙在管著他,股民在管著他。這管著他的頭很多,國務院還管著他。憑什麼管著他?因為一出問題,幾百萬儲戶上街,對國家政權都有影響。所以他真要出問題,真的要破產,國家不讓你破產,財政上會撥錢來拯救你,所以這個是最安全的。所以,我們把帳上的現金全砸進去了,砸了差不多7億。買了之後再也不看了,股價也不看了,但是到去年突然一算,發現還挺值錢的,值150億了,現在好像只有六七個億了。其實我們也不怎麼賣的,所以它高點低點跟我們也沒啥關係,就準備長期持有。這是我們做的第二件事,避免我們犯錯誤。
第三件事就是做了網路遊戲。其實做網路遊戲是很偶然的。因為從2002年開始,我自我感覺腦白金那個隊伍很強。100多個幹部,在市場上真是如狼似虎的一個團隊,非常強。
有幾年大年三十我檢查,大年三十的時候我們的幹部幾乎毫不例外在上崗搞促銷,而我們分股做的有11000人。這個團隊好,然後我就覺得好像我就可以退了。2002年我就從管理一線退了,董事長、總經理也都不是我,各個副總和總經理他們配合得也非常好。退下去之後,我就沒事幹了。
我以前就愛玩遊戲,玩單機遊戲。因為我搞軟體開發的,我就喜歡玩遊戲。後來越玩越沉迷了,上班時間我本來是到公司去的,上班也在那兒玩遊戲,有時候其他副總一來了就把屏幕關掉,覺得不好意思。人家在那兒辛苦上班,你在這兒玩遊戲。後來我想怎麼讓我上班的時間名正言順地玩遊戲。我乾脆投資網路遊戲。正好有一個團隊,剛從盛大離開,正在找投資。這個團隊搞了一個策劃方案,說杭州有個人專門投500萬開發一款遊戲。因為我認識那個人,那個人是陳天橋介紹我認識的,然後他要離開上海去杭州了,我說你開發一個好遊戲要多少,他說500萬夠了。我說開發一款非常好的最好的遊戲是多少,他說1500萬夠了。我說我給你投2000萬吧。最後他考慮了一下說行,我同意了。後來我將2000萬的投資方案提交到管理委員會上,我本來想這個東西看不見摸不著,估計肯定要被槍斃掉,後來竟然全票通過了。後來成功的時候,我就問當初我奇怪你們平時審查那麼嚴格,憑什麼全票通過?他們說看你挺可憐,天天沒事做,給你個事做。
投資完了之後我沒管這個公司,因為這個公司有個團隊了。我是滿了一年才去的,開業的時候去的,我一問才知道2000萬已經花完了,還欠了外債300萬,產品還沒研發出來。然後我就了解了情況,發現管理層上有個分層,這時候管理團隊就呼籲說希望我來管理一下。
如果是好的話我不去,一看這個公司負300萬了,我就去管理。調研了一個禮拜之後,我說行,我來管這個公司。這個公司辦起來還要再弄2000萬,然後我個人出錢,2000萬裡面1500萬算我個人的,500萬是管理層的。
後來我就說剩下的你們管理層誰認,認完了我來認。後來我的1500萬到位了,管理層沒人願意認,我就攤派,不情願也要把剩下的500萬認完,這樣不就有錢了。之後我親自在抓這家公司,然後2000萬到位之後,還了300萬債務,大概又花了700萬~800萬,它就開始盈利了,就是產品出來了。
出來之後才發現網遊真的賺錢,這個增長速度確實是呼呼地增長。我們產品投放市場之後,在線人數和收入應該是爆發性增長,現在我們每個月活躍玩家是990萬人,同時在線少的時候是70多萬,多的時候是200萬,收入上一年有45億的稅後利潤。
靠著這款產品,我們就把它上市了,也就是2007年夏天的時候。後來業績也不錯,我們公司有個規範,因為我管這個公司的時候,一上來首先要這個公司搞規範。所以一來審計也很簡單,我們財務都很規範,公司規定了:第一,不准偷稅漏稅;第二,不准欠稅。
因為很規範,所以正式啟動上市到美國掛牌只用了三個月時間。2007年就在美國紐交所把它上市了。
剛上市的時候時機是最好的,現在我們跌破行情價了,真是不好意思。但當時的美國股市是很牛的,那個時候就值那麼多錢,因為美國是大牛市,要是中國股點也跌了一半,攔腰砍了一半,我們還沒攔腰砍了一半,我們只跌了1/3。上市之後,我們募集了10.45億美元,當然有部分是我個人的公司賣的老股,上市公司募集了8億多美金回來。然後再加上每個月還有1億的利潤,所以這個公司帳上的現金很多,我們花了之後還有6億多現金。這個一上市之後,我們這個團隊就共同致富了,當時我逼著他們買這個股份的時候,他們很不情願,而當時1塊錢人民幣到我們上市的時候已經折合成700多塊錢了。所以當時有人花了50萬買的,現在也是上億的身家了。所以公司一上市,我們公司身家上億的有17個。
我對這個挺開心的。因為我現在自己賺了錢開心了,但是好像也開心不起來了,反正再多幾個億,少十個億好像也無所謂,因為我每天股票的跌幅也是二三十億。但我覺得帶著一個團隊,這個團隊共同跟著你致富,這個才有感覺,這個我就挺開心的。
所以這十年我就做了三件事,還好三件事我都做成了。別人也會問我,為什麼你三件事都做成了呢?我說因為我做的事少,因為我做事膽小——我以前是膽大。
1997年之前,有人稱我大膽,這10年實際上我膽子很小,膽子小有個好處,犯錯誤機會少,做事踏實。我相信大家有很多將來也想下海,所以根據我的感受,送你一句話:大膽設想,細處求真。就是你想的時候膽子都可以大,真正動作之前一定要膽小。像我過去那種膽子大最終要出事,但想的時候你可以海闊天空地想,做事的時候要腳踏實地,膽子要放小一點。
在做事之前,把一隻老虎當一隻貓來看,在戰略上藐視敵人;要真是開始做事的時候,你要反過來,在戰術上要重視敵人。
真正做事的時候還是要小心,要把困難估計得充足。
不要光是整天生活在悶事中,但真要做事的時候一定要膽子小、謹慎、腳踏實地。再一個就是上來做事要規範,想要做大事,一定要規範,做小事不太規範好像時間短也沒什麼問題。但是你如果想幹個事,做得比較長久的話,所有事情都要做規範。
中國有個規律,王石有次跟我說的規律,結合他自己的例子——不該你賺的錢,你賺到了,將來一定會加倍吐出來。他創業初期也有不規範,在深圳倒賣錄像機,他們是靠這些起家的。
後來我回想自己的過去,好像也是這樣的。當時我也沒太多的規範,我當時和他差不多。以後你們年輕人要創業,要想真心創業,從第一天開始就要規範。
問:您是一個超重量級的營銷大師了,在營銷史上也創造了很多奇蹟。我印象很深刻的是,你曾經說過營銷類的書籍對營銷上起的作用不是很大。那麼您的營銷才能是與生俱來的呢,還是通過其他的什麼途徑學到的?
史玉柱:毛澤東為什麼比王明在中國更成功呢?這個王明啊,喝的是洋墨水,都是蘇聯的一套,不了解中國的情況。毛澤東為什麼能成功?因為他沒出過國,是在農村土生土長的農民,然後他又具備知識分子的特性,所以他就成功了。
搞營銷你不要迷信那些理論,那些理論可能有些是在食堂總結出來的。相當大比例的理論實際上是GG公司,尤其是國外過去幾十年的GG公司總結的一些理論,這個度那個度,他們用那些理論是騙企業多花GG費的。因為有正確的理論,也有錯誤的理論。一個簡單的問題被他彎彎繞繞地弄得特別複雜。
實際上搞營銷只有一個詞,唯一的一個詞,就是你的消費者。
所以不管哪個行業,你要想找老師的話,你就找你的消費者。你把消費者研究透,你的營銷方案就出來了。所以,過去我們堅持的是這個,這一條路,不信權威,指導我們的唯一老師是消費者。所以我老是逼我們的幹部,每個月必須跟消費者說多少個小時以上的話,我用這種方式使我們的團隊對消費者比較了解。
問:在您的談話過程中,您說在您一生中,讓您最感動的就是您的團隊。我想問一下,您是如何讓您這支團隊成為跟您同甘共事的巨人團隊?
史玉柱:同甘共苦啊,別同甘共事,1930年代才叫同甘共事。
我認為這是兩個方面,首先我作為公司核心人物,對我有一個考驗,我這個人,首先他們會觀察你,第一你是不是一個斤斤計較的一個人,你大不大度,如果是一個小肚雞腸的人,一有風吹草動,肯定就會離你而去。
第二點你對人真不真誠,你對你的部下真不真誠。如果你對你的部下內心不真誠,你會在你的言行上表現出來。
我自我感覺,我的缺點很多,但我對我的部下很真誠,這樣彼此容易建立一種信任。
再一個我選中的幹部,也都是久經考驗的。
因為我下海到現在19年,但我公司的主要幹部工齡普遍在四五年以上,當初都是些大學畢業生,都是這些人。因為跟我時間很長,彼此又很了解,我有100多個這樣的幹部。所以我們共同經歷過風,經歷過雨,經歷過成功,經歷過失敗,這樣彼此的信任度非常高,我信任他們,他們也信任我。這個也是靠時間磨鍊出來的,在這種情況下,我對我的團隊還是感到非常自豪的。
問:您在《贏在中國》點評的時候,特別注重團隊。您的團隊在您比較困難的時候,同甘共苦,不要任何報酬跟著您;在您比較成功的時候,大年三十不用您任何監督,幫您促銷產品。這樣的團隊是如何打造,請您再給大家仔細說一說。
史玉柱:建立團隊是一個龐大的系統工程,是辦企業第一重要的要素,短時間內說不完,我就選其中的幾點說。
一個團隊好不好,首先作為核心人物的老闆做得正不正,你做得不正,這個團隊肯定會散掉。
作為老闆我就要琢磨員工,他為什麼要跟著我干?
感情有時候有不可替代性,除了感情因素之外,他跟著你干主要追求什麼?要仔細羅列,能羅列出幾十點,但我認為其中兩點是最重要的:第一點收入,他個人是否改善,這個過去可能我們羞於啟齒,包括我第一次創業的時候,老是用事業心、企業文化想去淡化這個,事實上是不對的。
我覺得作為一個老闆,心裡要明白是不是大聲實事求是說出來,他憑什麼跟著我干,就是為了錢。
為了錢這是很正當的,我跟你干,我要獲得一個好的收入,我要改善我的生活,我要提高我的生活質量。既然非常正當,就可以放在桌面上去說,在條件允許的時候應該滿足他,他作出多少貢獻你就應該給他多少報酬,所以上級對下級一定不能摳。員工該拿的錢一定要給他拿,除了正常該拿的錢之外,如果他有貢獻的話你還是要給特殊的收益,這是第一點。
第二個追求是個人自我價值的實現,這個跟之前我說的事業心相關,他總是想個人的價值實現得到上級、同事以及同行的認可,你就要創造這樣一個環境,這樣一個條件,你要給他搭舞台。
光有第一個是不夠的,光有第一個公司的氛圍是沒有戰鬥力的。如果再加上第二點,你給他搭一個舞台,讓他滿足他的自我價值,讓他這方面得到充分發揮、施展。
如果滿足這兩條,第一個收入,第二個個人自我價值的實現,其他你再有一些不足,實際上他不是太在乎。最重要就是這兩點,我帶隊伍帶了這麼多年,我的感受是這樣。
2008年9月 深圳大學演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