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碼設計 DIGITAL
2024-10-10 23:33:54
作者: (美)史蒂文·海勒,(美)西摩·切瓦斯特
在20世紀80年代,後現代是一個大標題,在這個標題之下,許多新興的設計美學鬆散地集中在一起。與經歷了十幾二十年發展的歐洲現代主義相反,後現代主義並不是一場建立在烏托邦意識形態基礎上的統一運動。更確切地說,它反而是一種激進、偽激進或矯飾主義。事實上,始於20世紀80年代初的年輕一代對企業現代主義冷酷僵化的真正反叛,最終演變成了營銷人員用來吸引年輕消費者的誘餌。商家們甚至讓這些貌似西方文明的惡劣手段登堂入室。
儘管如此,一些平面設計師仍然麼麼哈打破傳統方法,挑戰公認的美和功能原則,從而改變了設計的本質。儘管這引發了一些老評論家對「形式緊湊性」的爭論,晚期現代主義的簡明扼要和有條有理最終被多層字體設計、動態圖像、不和諧的空間並置和難以辨認的文本所取代,哪怕這只是暫時的。
克蘭布魯克藝術學院是反叛的視覺語言學——解構主義的培養皿。解構主義被定義為對平面形式和視覺傳播的反線性探索,以顛覆固定意義和手動代碼為基礎。在個人電腦尚未普及的情況下,克蘭布魯克的學生們頗費周章地仔細解構了平面設計的組成部分,就像60年代的馬克思主義者或後結構主義文學理論家解析文本以尋找隱藏的意義一樣。他們拒絕了標題、正文和圖像的常規排版,而是採用混亂的字體排版和亂糟糟的頁面布局。克蘭布魯克設計部門聯席主席凱薩琳·麥考伊說:「層級結構被視為一種用來操縱讀者和營造意義的專制技術。」
在這種環境下,平面設計不再僅僅作為一個中性框架,而是一個理論上的電樞,其結構和意義不斷受到挑戰。然而,並不是所有的當代實踐者都能帶著一種學院派的嚴謹來解決設計問題。1985年,魯迪·范德蘭(Rudy VanderLans)與字體設計師祖扎娜·利科(Zuzana Licko)共同創辦了《流亡者》(E migre)雜誌,這本雜誌將技術和直覺相融合,吹響了新一代數碼排版的號角。這個尺寸僅如通俗小報的季刊打破了現代版式的原則,就像60年代迷幻海報藝術家顛覆了易讀性原則,強行制定了自己的規則一樣。現代主義之下的字體設計已經成為一個不偏不倚的框架,它將乾淨利落的照片或抽象插圖整合在一起。《流亡者》以字體設計為中心,其版式即其內容。范德蘭去除了設計中網格對外觀的限制,讓印刷頁呈現出一種不受約束、喧囂而巧妙的排版布局。
《流亡者》雜誌是實驗性排版設計的主要舞台,它也是蘋果機的試驗場,正是這台電腦啟動了數碼革命。蘋果機使字體成為一種個體表達的形式,並將字體與「字體」(font)一詞推向流行文化。儘管蘋果機僅是一個設計工具,但它強大的功能,鼓勵設計師/藝術家在軟體上盡情嘗試,挑戰它的局限性。起先,設計師們只是在軟體上把玩著位圖字母,測試這些字母在多大程度上可以有推陳出新的設計感,同時又不失功能性。於是微型表現主義藝術作品般的字體出現了。在計算機時代,各種刻意磨損以顯古風的「做舊」字體被創造出來,它們的設計者常常是以前從未涉足字體創作的設計師。
字體試驗場Fuse工作室催生出一種新的美學。它由後現代表現主義第一波浪潮的先驅之一奈維爾·布羅迪(Neville Brody)和政治論戰家約翰·沃森克羅夫特(John Wozencroft)所創立,並受到字體公司FontShop國際的贊助。Fuse是字體文化的培養皿,是一本展示概念型字體的「數碼雜誌」。字體圍繞著各種主題被設計出來,諸如政治、性別歧視和色情。每一種概念型字體都旨在用符號表達問題和事件,而不是服務於某種功能性需要。在忍受了幾十年海維提卡(Helvetica)字體之後,做舊字體和頹廢字體宣告著某種自由。
由大衛·卡森(David Carson)擔任藝術總監並設計的《雷射槍》,是一本20世紀90年代的另類音樂雜誌,它帶有一種挑釁式的無政府主義色彩,但卻形成了一種時代風格。儘管是受到了《流亡者》的啟發,卡森在蘋果設計軟體使用方面更勝一籌,包括使用負行距、堆疊與分層,並創造出諸如向後文本設置和頁面溢出文本這樣看似荒謬的構圖。卡森的構圖讓人想到20世紀早期的立體主義和未來主義繪畫,但卻又無可辯駁地具有當代性。他的設計如同原始邊緣音樂,在和諧之不和諧中得到升華。《雷射槍》的知名度為這種風格帶來了可信度,卡森的設計寓意也成為青年文化的審美取向。
並不是所有的設計師都樂於追隨潮流,也不是所有的客戶都喜歡「前衛」設計。一座橋樑將古典主義和純粹的簡約連接起來,使設計師們能夠回歸到形式上的純粹,而不會被貼上逆行或懷舊的標籤。新的極簡主義並不是教條式地消除所有的裝飾,它更像是一個信息清算所,將模稜兩可之物從必需品那裡分離出去。
克蘭布魯克、《流亡者》、Fuse字體、《雷射槍》,以及許許多多的個體設計師,構成了整個20世紀90年代的風格。但在這個風格的形成過程中,蘋果電腦的催化作用不可低估。它的台式機/筆記本電腦的強大功能和便利性,使得設計師們比整個平面設計史上任何時候都能更直接、更自由地進行實驗性設計。數字媒體則進一步鼓勵設計師們躍入那些相對未知的聲光領域,包括電影和電視的開場片頭、音樂視頻、動畫和網站。每一個領域都要求永恆的新鮮感,使新奇變得頗費周章,不朽變得可疑。時尚變幻不定,只能摸索前行。隨著反現代主義向新現代主義靠攏,解構主義和極簡主義爭奪著風格的王座。總而言之,20世紀90年代後期是一個個體視覺風格和大眾模仿並存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