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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六 謬誤部 遺忘部 嗤鄙部

2024-10-10 21:48:51 作者: (明)馮夢龍評纂 孫大鵬點校

  謬誤

  甘子布(出《大唐新語》)

  唐益州每歲進甘子,皆以紙裹之。他時長吏嫌其不敬,代以細布。既而恐為布損,每懷憂懼。俄有御史甘子布至,長吏以為推布裹甘子事,因大懼。子布到驛,長吏但敘以布裹甘子為敬。子布初不知之,久而方悟。聞者莫不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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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穎士(出《辨疑志》)

  靈昌胙縣南二十里有胡店,店上有人多姓胡。天寶初,蕭穎士嘗游其地。因縣寮飲餞,發縣日晚,至縣南三五里,便即昏黑。有一少婦,著紅衫綠裙,騎驢,向穎士言:「兒家直南二十里,今歸遇夜,獨行怕懼,願隨郎君鞍馬同行。」穎士問女何姓,曰:「姓胡。」穎士常見世間說有野狐,化作男女,於黃昏媚人,深疑此女。遂唾叱之曰:「死野狐,敢媚蕭穎士!」遂鞭馬南馳,奔至主人店,歇息解衣。良久,所見婦人從門牽驢入來。店叟曰:「何為沖夜?」曰:「沖夜猶可,適被一害風措大,呼兒作野狐,幾被唾殺。」其婦乃店臾女也。穎士慚恧而已。

  郗昂(出《國史補》)

  唐郗昂與韋陟交善。因話國朝宰相,誰最無德。昂誤對曰:「韋安石也。」已而驚愧走去,逢吉溫於街中。溫問:「何故倉惶如此?」昂答曰:「適與韋尚書話國朝宰相最無德者,某本欲言吉頊,誤言韋安石。」既言,又鞭馬而走,抵房相之第。琯執手慰問之,復以房融為對。昂最有時稱,忽一日間犯三人,舉朝嗟嘆。唯韋陟遂與之絕。

  張長史(出《紀聞》)

  唐臨濟令李回,妻張氏父為廬州長史,告老歸。以回之薄其女也,故往臨濟縣辱之。誤至全節縣廳前大罵。全節令趙子余不知其故,私自門窺之,見一老父垢罵不已。而縣下常有狐魅,以張為狐。乃密召吏人執而鞭之。張亦未悟,罵仍恣肆。擊之困極,方問何人。張乃自言:「吾李回妻父也。回賤吾女,來怒回耳。」全節令方知其誤,寘之館舍,給醫藥焉。張之僮夜亡至臨濟,具以告回。回大怒,遣人吏數百,將襲全節而擊令。【眉批】可見回未嘗薄其女。令懼,閉門守之。回遂至郡,訴之太守,召令責之,恕其誤也。使出錢二十萬遺張長史以和之。回乃迎張至縣。張喜回之報復,卒不言其薄女,遂歸。

  唐貞元中,蕭俛新及第。時國醫王彥伯住太平里,與給事鄭雲逵比舍。俛忽患寒熱,詣彥伯求診候,誤入雲逵第。會門人他適,雲逵立於中門,俛前趨具說患狀。逵延坐,為診其臂,曰:「據脈候,是心家熱風。雲逵姓鄭,若覓國醫王彥伯,東鄰是也。」俛赧然而去。

  崔清(出《嘉話錄》)

  唐崔清除濠州刺史,當替李遜。清往辭戶部侍郎李巽,巽與語。清曰:「清都不知李遜渾不解官。」再三言之。巽曰:「李巽即在,只不稱公意耳。」清始悟,慚而去。

  江西驛官(出《國史補》)

  江西有驛官,以幹事自任。白刺史:「驛已理,請一閱之。」乃往。初一室為酒庫,諸醢畢熟,其外畫神。問其名,曰:「杜康。」刺史喜。又一室曰茶庫,諸茗畢貯,復有神。問之,曰:「陸鴻漸。」刺史益喜。又一室菹庫,諸茹畢備,復有神。問之,曰:「蔡伯喈。」刺史大笑曰:「君誤矣。」

  郭務靜(出《朝野僉載》)

  唐滄州南皮丞郭務靜初上,典王慶通判案。靜曰:「爾何姓?」慶曰:「姓王。」須臾,慶又來,又問何姓,慶又曰姓王。靜怪愕良久,仰看慶曰:「南皮佐史總姓王。」

  郭務靜性糊塗,與主簿劉思莊宿於逆旅,謂莊曰:「從駕大難。靜嘗從駕,失家口三日,於侍官幕下討得之。」莊曰:「公夫人在其中否?」靜曰:「若不在中,更論何事。」又謂莊曰:「今大有賊。昨夜二更後,靜從外來,有一賊,忽從靜房內走出。」莊曰:「亡何物?」靜曰:「無之。」莊曰:「不忘物,安知其賊?」靜曰:「但見其狼狽而走,不免致疑耳。」

  李文禮(出《御史台記》)

  唐李文禮,頓丘人,有文學而質性遲緩,不甚精審。時在揚州,有吏自京還,得長史家書,雲姊亡,請擇日發之。文禮忽聞姊亡,乃大號慟。吏伺其便,復白曰:「是長史姊。」文禮久而徐問曰:「是長史姊耶?」吏曰「是」。文禮曰:「我無姊,向亦怪矣。」

  張守信(出《紀聞》)

  唐張守信為餘杭太守,善富楊尉張瑤,使錄事參軍張遇達意,將妻以女。瑤喜,吉期有日矣。守信為女具衣裝,女之保母問曰:「欲以女適何人?」守信以告。保母曰:「女婿姓張,不知主君之女何姓?」守信乃悟而止。

  京都儒士(出《原化記》)

  京都有數生會宴,因說人勇怯,必由膽氣。膽氣若盛,自無所懼,可謂丈夫。座中一儒士自媒曰:「若言膽氣,余實有之。」眾笑曰:「必有試,然後可信。」或曰:「某親故有凶宅,今已空鎖,君能獨宿一宵不懼者,我等酬君一局。」此人曰:「唯命。」明日便往,實非凶宅,但暫空耳。遂為置酒果燈燭,送此宅中。眾問更須何物,曰:「仆有一劍自衛,請無憂也。」眾乃鎖門卻歸。此人實怯懦者。時已向夜,系所乘驢別屋,奴客並不得隨。遂向閣宿,了不敢睡,唯滅燈抱劍而坐,驚怖不已。【眉批】好名之累。至三更,斜月照窗,見衣架頭有物,如鳥鼓翼,翻翻而動。此人凜然強起,把劍一揮,應手落壁,磕然有聲。後寢無音響,恐懼既甚,亦不敢尋究,但把劍坐。及五更,忽有一物上階推門,門不開,於狗竇中出頭,氣休休然。此人大怕,把劍前斫,不覺身倒劍失,又不敢覓。恐其物入來,床下跧伏,更不敢動。忽然困睡,不覺天明,諸奴客已開門至閣子間,但見狗竇中血淋漓狼藉。眾大驚呼,儒士方寤,尚自戰慄,具說昨宵與物戰爭之狀。眾大駭異,遂於壁下尋,唯見席帽半破在地,即夜所斫之鳥也。乃故帽破弊,為風所吹,如鳥動翼耳。劍在狗竇側。眾又繞堂尋血蹤,見所乘驢,唇齒斫破。乃是向曉因系解,頭入狗門,遂遭一劍。眾大笑絕倒,扶持而歸。士人驚悸,旬日方愈。

  竇少卿(出《王氏見聞》)

  有竇少卿者,家於故都,素於渭北諸州。至村店中,有從者抱疾,寄於主人而前去,歷鄜、延、靈、夏,經年未歸。其從者尋卒於店中。臨卒,店主問其姓名,此仆只言得「竇少卿」三字,便奄然無語。店主遂坎路側以埋之,卓一牌向道,曰「竇少卿墓」。與竇相識者過之,大驚訝。問店主,知不謬矣。聞者無不痛惜。或以報其家,即令骨肉省牌。於是舉哀成服,造齋,迎其旅櫬殯葬。遠近親戚,咸來弔慰。葬後月余,有人附到竇家書,歸程已近郡,報上下平善。其家大驚,不信,謂人詐修此書。又有人報雲,道路間睹其形貌,甚是安健。其家愈惑,遂使人潛逆之,竊窺於路左,疑其鬼物。至家,妻男皆謂魂魄歸來。竇細話其由,方知埋者是從人。乃店主卓牌之誤。

  何儒亮(出《國史補》)

  唐進士何儒亮,自外州至京,訪其從叔,誤造郎中趙需之家,自雲是同考房。會冬至節,需方列家宴揮霍,雲既是同房,便令入宴,姑姊妹妻子盡在焉。儒亮饌畢徐出,及細察之,乃知為何氏子也。需大笑。儒亮歲余不出。京城時人因以為何需郎中。

  語訛(出《國史補》)

  董仲舒墓,門人至皆下馬,謂之下馬陵,語訛為蝦蟆陵。今荊襄之人呼堤為提,留絳之人呼釜為付,皆語訛所習也。

  遺忘

  張利涉(出《朝野僉載》)

  唐張利涉性多忘,解褐懷州參軍。每聚會被召,必於笏上記之。時河內令耿仁惠邀之,怪其不至,親就門致請。涉看笏曰:「公何見顧?笏上無名。」又一時晝寢驚,索馬入州,扣刺史鄧惲門,拜謝曰:「聞公欲賜責,死罪!」鄧惲曰:「無此事。」涉曰:「司功某甲言之。」惲大怒,乃呼甲將杖之。甲苦訴初無此語,涉前請曰:「望公舍之,涉恐是夢中見說耳。」

  閻玄一(出《朝野僉載》)

  唐五原縣令閻玄一為人多忘。曾至州,於主人舍坐,州佐史前過,以為縣典也,呼欲杖之。典曰:「某是州佐也。」一慚謝而止。須臾縣典至,一疑其州佐也,執手引坐。典曰:「某是縣佐也。」又愧而止。曾有人傳其兄書者,止於階下,俄而里胥白錄人到,一索杖,遂鞭送書人數下。其人不知所以,訊之。一曰:「吾大錯。」顧直典向宅取杯酒愞瘡。良久,典持酒至,一既忘其取酒,復忘其被杖者,因賜直典飲之。

  李元皛(出《紀聞》)

  李元皛為沂州刺史,怒司功郄承明,命剝之屏外。承明,狡猾者也。既出屏,適會博士劉琮璡後至,將入衙。承明以琮璡儒者,則前執而剝之。紿曰:「太守怒汝衙遲,使我領人取汝,今便剝將來。」琮璡以為然,遂解衣,承明目吏卒擒琮璡以入,承明乃逃。元皛見剝至,不知是琮璡也,遂杖之數十焉。琮璡起謝曰:「蒙恩賜杖,請示罪名?」元皛曰:「為承明所賣。」竟無言,遂入戶。

  嗤鄙

  顓頊(出《顏氏家訓》)

  元魏之世,在洛京時,有一才學重臣,新得《史記音》,而頗紕誤。及見顓頊字為許綠,錯作許緣,其人遂謂朝士言:「從來謬音專旭,當專翾耳。」此人先有高名,翕然行信。期年之後,更有碩儒,苦相究討,方知誤焉。

  蹲鴟(出《顏氏家訓》《譚賓錄》)

  梁有一權貴,讀誤本《蜀都賦》,註解「蹲鴟,芋也」,而為「羊」字。後有人餉羊肉,答書云:「損惠蹲鴟」。舉朝不解,久方悟之。

  唐率府兵曹參軍馮光震,入集賢院校《文選》,嘗注「蹲鴟」云:「蹲鴟者,今之芋子,即是著毛蘿蔔也。」聞者拊掌。

  韓昶(出《顏氏家訓》)

  唐韓昶,昌黎公之子,雖教有義方,而性頗暗劣。嘗為集賢校理,史傳中有說金根車處,皆肊斷之曰:「此必金銀車之誤也。」悉改「根」字為「銀」字。

  韓簡(出《北夢瑣言》)

  唐魏博節度使韓簡性粗質,每對文士,不曉其說,心常恥之。乃召一孝廉講《論語》,至《為政篇》。翌日謂諸從事曰:「仆近方知古人淳樸,年至三十,方能行立。」聞者無不絕倒。

  張由古(出《大唐新語》)

  唐張由古有吏才而無學術,累歷台省。嘗於眾中嘆班固有大才,而文章不入《文選》或謂之曰:「《兩都賦》《燕山銘》《典引》等,併入《文選》,何為言無?」由古曰:「此並班孟堅文章,何關班固事?」聞者掩口。又謂同官曰:「昨買得《王僧襦集》,大有道理。」杜文范知僧孺之誤,應聲曰:「文范亦買得《佛袍集》,倍勝《僧襦集》。」由古竟不覺。

  度支郎(出《國史》)

  貞觀中,尚藥奏求杜若,敕下度支,有省郎以謝朓詩云:「坊州采杜若」,乃委坊州貢之。本州曹官判云:「坊州不出杜若,應由讀謝朓詩誤。郎官作如此判事,豈不畏二十八宿笑人?太宗聞之大笑,改授雍州司法。

  權龍襄(出《朝野僉載》)

  唐左衛將軍權龍襄性褊急,常自矜能詩。通天中,為滄州刺史,初到乃為詩呈州官曰:「遙看滄海城,楊柳郁青青。中央一群漢,聚坐打杯觥。」諸公謝曰:「公有逸才。」襄曰:「不敢,趁韻而已。」又《秋日述懷》曰:「檐前飛七百,雪白後園強。飽食旁里側,家糞集野蜋。」參軍不曉,請釋,襄曰:「鷂子檐前飛,直七百文。洗衫掛後園,干白如雪。飽食房中側臥。家糞集得野澤蜣螂。」談者嗤之。皇太子宴,夏日賦詩:「嚴霜白浩浩,明月赤團團。」太子援筆為贊曰:「龍襄才子,秦州人士。明月晝耀,嚴霜夏起。如此詩章,趁韻而已。」為瀛州刺史日,新過歲,京中故人附書曰:「改年多感,敬想同之。」正新喚官人集,雲有詔改年號為「多感」元年,將書呈判司已下,眾人大笑。龍襄復側聽,怪赦書來遲。龍襄不知忌日,謂府史曰:「何名私忌?」對曰:「父母亡日請假,獨坐房中不出。」襄至日,於房中靜坐,有青狗突入,龍襄大怒曰:「衝破我忌。」更陳牒,改作明朝好作忌日。談者笑之。

  史思明(出《芝田錄》)

  安祿山敗,史思明繼逆。至東都,遇櫻桃熟。其子在河北,欲寄遺之。因作詩寄云:「櫻桃一籠子,半赤半已黃。一半與懷王,一半與周至。」詩成,左右讚美之。皆曰:「明公此詩大佳,若能言一半周至,一半懷王,即與黃字聲勢稍穩。」思明大怒曰:「我兒豈可居周至之下!」思明長驅至永寧縣,為其子朝義所殺。思明曰:「爾殺我太早。祿山尚得至東都,而爾何亟也。」思明子偽封懷王,周至即其傅。

  崔叔清(出《國史補》)

  唐杜佑鎮淮南,進崔叔清詩百篇。【眉批】古時佳詩文得進御,故無滯才。德宗謂使者:「此惡詩,焉用進?」時人呼為「准敕惡詩」。

  常定宗(出《朝野僉載》)

  唐國子祭酒辛弘智詩云:「君為河邊草,逢春心剩生。妾如台上鏡,照得始分明。」同房學士常定宗為改「始」字為「轉」字,遂爭此詩,皆雲我作。【眉批】亦非絕唱,何用交爭?乃下牒見博士羅道宗。判云:「昔五字定表,以理切稱奇。今一言競詩,取詞多為主。詩歸弘智,『轉』還定宗。」

  張懷慶(出《大唐新語》)

  李義府有詩曰:「鏤月成歌扇,裁雲作舞衣。自憐回雪影,好取洛川歸。」有棗強尉張懷慶好偷名士文章,乃為詩曰:「生情鏤月為歌扇,出意裁雲作舞衣,照鏡自憐回雪影,來時好取洛川歸。」時人為之語曰:「活剝王昌齡,生吞郭正一。」

  唐梅權衡,吳人也。入試不持書策,人皆謂奇才。及府題出《青玉案賦》,以油然易直子諒之心為韻。場中競講論如何押諒字。權衡於庭樹下,以短棰畫地起草。日晡,權衡詩賦成,張季遐前趨,請權衡所納賦押諒字,以為師模。權衡乃大言曰:「押字須商量。」爭應進士舉。季遐且謙以薄劣,乃率數十人請益。權衡曰:「此韻難押。諸公且廳上坐,聽某押處解否?」遂朗吟曰:「恍兮惚兮,其中有物。惚兮恍兮,其中有諒。【眉批】諒是何物?犬蹲其傍,鴟拂其上。」權衡又講:「青玉案是食案,所以言犬蹲鴟拂。」眾大笑。

  劉義方

  唐劉義方,東府解試《貂蟬冠賦》,自矜厚字韻腳,有一聯破的。乃吟曰:「懸之於壁,有類乎兜鍪;戴之於頭,又同乎席帽。」【眉批】以帽葉茂,想民語。無不以為歡笑。

  李據(出《虞氏雜說》)

  唐李據,宰相絳之侄,生綺紈間,曾不知書,門蔭調補澠池丞。因歲節,索魚不得,怒追漁師,云:「緣獺暴,不敢打魚。」判云:「俯臨新歲,猛獸驚人,漁綱至寬,疏而不漏。」又祗承人請假,狀後判云:「白日黃昏須到,夜即平明放歸。」只承竟不敢去。又判決祇承人:「如此痴頑,豈合吃杖,決五下。」人有語曰:「豈合吃杖,不合決他。」李曰:「公何會,豈是助語,共之乎者也何別?」

  蘇味道(出《盧氏雜記》及《御史台記》)

  蘇味道初拜相,有門人問曰:「國事方殷,相公何以變和?」味道無言,但以手摸床棱而已。時謂「摸稜宰相」。【眉批】與《通鑑》模稜待兩端語不合。

  李師旦任會稽尉,國忌日廢務,飲酒、唱歌、杖人,為吏所訟。御史蘇味道按之,俱不承引。味道厲聲責問,乃嘆曰:「飲酒法所不禁,況飲藥酒耶!輓歌乃是哀思;撻人吏事緣急速,侍御何譴為?」味道曰:「此返白為黑漢,不能繩之。」

  侯思止(出《御史台記》)

  周侍御史侯思止,醴泉賣餅人也。語音不正,以告變授御史,苛酷日甚。嘗按中丞魏元忠曰:「急承白司馬,不然即吃孟青。」白司馬者,北邙山白司馬坂也。孟青者,將軍孟青,曾杖殺琅琊王沖者也。思止閭巷庸人,常以此言逼諸囚。元忠辭氣不屈。思止怒而倒曳之。元忠徐起曰:「我薄命,如乘惡驢而墜,腳為鐙掛。遂被曳耳。」思止怒,又曳之。元忠曰:「侯思止,汝今為國家御史,須識禮儀輕重。如須魏元忠頭,何不以鋸截去。奈何佩服朱紱,親銜天命,不能行正道之事,乃言白司馬、孟青,是何言也?」思止驚起,悚然曰:「幸蒙見教。」乃引上階禮坐而問之。【眉批】伏罪處畢竟勝羅吉諸人。元忠徐就坐自若。又思止嘗命膳者:「與我作籠餅,可縮蔥作。」比市籠餅蔥多而肉少,故令縮蔥加肉也。時人號為「縮蔥御史」。後為李昭德榜殺。

  王及善 陽滔(俱《朝野僉載》)

  唐王及善才行庸猥,為內史,時人號為「鳩集鳳池」。俄遷文昌右相,無他政,但不許令史雙驢入台,終日迫逐,無時暫舍,時號「驅驢宰相」。

  唐陽滔為中書舍人,時促命制敕,令史持庫鑰他適,無舊本檢尋,乃斫窗取得之,時號「斫窗舍人」。

  三穢(出《朝野僉載》)

  唐王怡為中丞,憲台之穢;姜晦為掌選侍郎,吏部之穢;崔泰之為黃門侍郎,門下之穢。號為「京師三穢」。

  【總評】又偽周革命,舉人趙廓眇小起家監察,時謂之「台穢」。

  台中語(出《朝野僉載》)

  周夏官侍郎侯知一年老,敕放致仕。上表不伏,於朝堂踴躍馳走,以示輕便。張悰丁憂,自請起復。吏部主事高筠母喪,親戚為舉哀,筠曰:「我不能作孝。」員外郎張棲貞被訟,詐遭母憂,不肯起對。時台中為之語曰:「侯知一不伏致仕,張悰自請起復,高筠不肯作孝,張棲貞情願遭憂。皆非名教中人,並是王化外物。」

  王初昆弟(出《獨異志》)

  唐長慶、大和中,王初、王哲俱中科名,其父仲舒顯於時。二子初宦,不為秘書省官,以家諱故也。既而私相議曰:「若遵典禮避私諱,而吾昆弟不得為中書舍人、中書侍郎、列部尚書。」乃相與改諱,只言仲字可矣。【眉批】改父諱,僅見。又為宣武軍掌書記。識者曰:「二子逆天忤神,不永。」未幾,相次殞謝。【眉批】今人不諱,亦未見逆天忤神,何也?

  來子珣(出《御史台記》)

  來子珣按制獄,多希旨,則天賜姓武氏。丁父憂,起復,累加游擊將軍、右羽林軍中郎將。常衣錦半臂,言笑自若,朝士誚之。諭德張元一好譏謔,曰:「豈有武家兒,為你來家老翁制服耶?」

  武懿宗(出《朝野僉載》)

  則天內宴甚樂,河內王懿宗忽起奏曰:「臣急告君,子急告父。」則天大驚,引前問之。對曰:「臣封物,承前府家自征,近敕州縣征送,大有損折。」則天大怒,仰觀屋椽良久,曰:「朕諸親飲正樂,汝是親王,為三二百戶封,幾驚殺我。不堪作王。」令曳下。懿宗免冠伏,諸王救之,乃釋。

  趙仁獎(出《御史台記》)

  唐趙仁獎,河南人也。善歌黃獐,因與宦官有舊。景龍中,負薪詣闕,遂得召見。云:「負薪助國家調鼎。」即日台拜焉。在台既無餘能,唯以黃獐自炫。時朝士相隨,遇一胡負兩束柴。曰:「此胡合拜殿中。」或問其由,答曰:「趙仁獎負一束而拜監察,此負兩束,固合授殿中。」

  肅宗朝征君(出《玉堂閒話》)

  任轂(出《幽閒鼓吹》)

  唐任轂有經學,居懷谷,望征命,而蒲輪不至。自入京中,訪問知己。有朝士戲贈詩曰:「雲林應訝鶴書遲,自入京來探事宜。從此見山須合眼,被山相賺已多時。」後至補袞。

  昭應書生(出《因話錄》)

  唐有德音,搜訪懷才抱器不求聞達者。有人於昭應,逢一書生,奔馳入京。問求何事,答曰:「將應不求聞達科。」

  張博士(出《御史台記》)

  唐韓琬與張昌宗、王本立同游太學。博士姓張,即昌宗之從叔,精五經,懵於時事。畜一雞,呼為勃公子,愛之不已。每講論,輒集於學徒中,或攫破書。比逐之,必被嗔責曰:「此有五德,汝何輕之?」昌宗常為此雞被杖,本立與琬頗不平之,曰:「腐儒不解事,為公殺此雞。」張素取學徒回殘食料。本立以業長,乃見問合否。本立曰:「明文案即得。」張喜,每日受之,皆立文案。他日張請假,本立舉牒數雞罪,殺而食之。及張歸學,不見雞,驚曰:「吾勃公子何在?」左右報本立殺之。大怒云:「索案來,索案來!」見數雞之罪,曰:「縱如此,亦不合死。」本立曰:「雞不比人,不可加笞杖,正合殺。」【夾批】會說。張以手再三拍案曰:「勃公子有案時,更知道何?」【夾批】腐甚!當時長安,以「有案」為實。

  三妄人(出《北夢瑣言》)

  資州有姓趙人,閉關卻掃,以廊廟自期。都虞候閻普敬異之,躬自趨謁。閻魁梧丈夫,趙生迎門,愕眙良久,罄折敘寒溫曰:「伏惟貔貅。」閻乃質於先容者,俾詢之。趙生曰:「若雲熊羆,即須宰相之才,方當此語。閻公止於都頭,只銷呼為貔貅。」人聞咸笑之。又一士自稱張舍人,謁孫光憲,訴其兄以術惑我心神。憲曰:「得非蠱毒厭勝之術耶?」張曰:「非也,乃用鬼谷子捭闔,捭破我心神,至今患心風不禁。」【眉批】真似患心風語。又江陵顏雲,偶收諸葛亮兵書,自言可用十萬軍,吞併四海。每至論兵,必攘袂叱吒,若對大敵。時人謂之檢譜角觝也。時有行軍王副使,幽燕舊將,聲聞宇內。顏生候謁,稱是同人。自言大志不展,喪良友也,每慟哭焉。

  鄭綮(出《北夢瑣言》)

  唐宰相鄭綮,雖有詩名,本無廊廟之望。太原兵至渭北,天子震恐,渴求破賊術。綮奏,請於文宣王諡號中加一「哲」字。

  【總評】戎服而講老子,航海而講大學,皆「哲」字類也。奈何偏笑鄭五?

  黎干(出《盧氏雜說》)

  代宗朝,京兆尹黎干以久旱,祈雨於朱雀門街。造土龍,悉召城中巫覡,舞於龍所,干與巫覡更舞。觀者駭笑。彌月不雨,又請禱於文宣王廟。上聞之曰:「丘之禱久矣。」命毀土龍,罷祈雨,減膳節用,以聽天命。及是,甘澤乃足。

  廣南(出《嶺南異物志》及《嶺表錄異》)

  自廣南近海十數州,多不立文宣王廟。有刺史遇釋奠,即署一胥吏為文宣王亞聖,鞠躬候於門外。或少不如儀,即判云:「文宣亞聖決若干下。」

  又南中小郡,多無緇流。每宣德音,臨時差攝。唐昭宗即位,柳韜為容廣宣告使。赦文到崖州,有一假僧不伏排位。太守王弘夫督而問之。僧曰:「役次未當,差遣編並。去歲已曾攝文宣王,今年又差作和尚。」聞者絕倒。

  袁守一(出《朝野僉載》)

  唐袁守一性行淺促,任萬年尉,雍州長史竇懷貞每欲鞭之。乃於中書令宗楚客門餉生菜,除監察,【夾批】監察價賤。懷貞未之知也。高揖曰:「駕欲出,公作如此檢校。」守一即彈之。月余,貞除左台御史大夫,守一請假,不敢出,乞解。貞呼而慰之,守一驚惕不已。楚客知之,為除右台御史,於朝堂抗衡於貞曰:「與公羅師。」羅師者,市郭兒語,無交涉也。無何,楚客以反誅,守一以其黨配流端州。

  張玄靖(出《御史台記》)

  唐張玄靖,陝人也。自左衛倉曹拜監察。性非敦厚,因附會慕容寶節而遷。時有兩張監察,號玄靖為小張。初入台,呼同列長年為兄。及選殿中,則不復兄矣。寶節既誅,頗不自安,復呼舊列為兄。監察杜文范因使還,會鄭仁恭方出使,問台中近事。仁恭答曰:「寶節敗後,小張復呼我曹為兄矣。」時人以為談笑。

  崔咸(出《幽閒鼓吹》)

  唐中書舍人崔咸嘗受大僚之知。及大僚懸車之年,具表來上。崔時為司封郎中,以感知之分,極言讚美,便令制議行,一章而允請。三數月後,門館闃寂,家人輩竊罵。後甚悔,語子弟曰:「有大段事,慎勿與少年郎議之。」

  杜豐(出《紀聞》)

  齊州歷城縣令杜豐,開元十五年,東封泰山,豐供頓。乃造棺器三十枚,置行宮,諸官以為不可。豐曰:「車駕今過,六宮偕行,忽暴死者,求棺如何可得?若事不預備,其悔可追乎?」【眉批】備之可,陳之則不可。及置頓,使入行宮,見棺木陳於幕下,光彩赫然。驚而出,謂刺史曰:「聖主封岳祈福,此棺器誰所造,何不祥之甚?」將奏聞,刺史令求豐。豐逃於妻臥床下,詐稱死,其家哭之。賴妻兄張搏為御史解之,乃得已。豐子鍾,時為兗州參軍,都督令掌廄馬芻豆。鍾曰:「御馬至多,臨日煮粟,恐不可給,不如先辦。」乃以鑊煮粟豆二千餘石,納於窖中,乘其熱封之。及供頓取之,皆臭敗矣。乃走,猶懼不免,命從者市半夏半升,加羊肉煮而食之,取死,藥竟不能為患而愈肥。時人云:「非此父不生此子。」

  獨孤守忠(出《朝野僉載》)

  唐杭州參軍獨孤守忠,領租船赴都,夜半急追集船人,更無他語,乃曰:「逆風必不得張帆。」眾大哂焉。

  孫彥高(出《朝野僉載》)

  周定州刺史孫彥高,被突厥圍城數十重,不敢詣廳,文符須徵發者於小窗接入,鎖州宅門。及賊登壘,乃入櫃中藏,令奴曰:「牢掌鑰匙,賊來索,慎勿與。」昔有愚人入京選,皮袋被賊盜去,其人曰:「賊偷我袋,終不得我物用。」或問其故,答曰:「鑰匙今在我衣帶上,彼將何物開之?」此孫彥高之流也。

  胡令(出《玉堂閒話》)

  薛昌緒(出《玉堂閒話》)

  岐王李茂貞霸秦隴也,涇州書記薛昌緒,為人迂僻,稟自天性,與妻相見亦有時,必有禮容。先命女僕通轉,往來數四,然後造室,高談虛論,茶果而退。或欲詣幃房,其禮亦然,曰:「某以繼嗣事重,輒欲卜其嘉會。」及從涇帥統眾於天水,與蜀人相拒於青泥嶺,岐眾迫於輦運;又聞梁人入境,遂潛師遁,頗懼蜀人之掩襲。涇帥臨行攀鞍,忽記曰:「傳語書記,速請上馬。」連促之。薛在草庵下藏身,曰:「傳語太師,但請先行。今晨是某不樂日。」戎帥怒,使人提上鞍轎,捶其馬而逐之。尚以物蒙其面云:「忌日禮不見客。」【眉批】迂僻甚。此蓋人妖也。

  張咸光(出《玉堂閒話》)

  梁龍德年,有貧衣冠張咸光,游丐無度。於梁宋之間,復有劉月明者,與咸光相類。常懷匕箸,每游貴門,即遭虐戲。方餐奪其匕箸,則袖中出而用之。梁駙馬溫積諫議,權判開封府事,咸光忽遍詣豪門告別。問其所詣,則曰:「往投溫諫議。」問有何紹介而往,答曰:「頃年大承記錄,此行必厚遇也。大諫嘗制碣山潛龍宮上樑文云:『饅頭似碗,胡餅如簏,暢殺劉月明主簿,喜殺張咸光秀才。』以此知,必承顧盻。」聞者絕倒。

  長須僧(出王氏《見聞》)

  三蜀有長須長老,自言是宰相孔謙子,莫知其誰何。須皓然垂腹。擁百餘眾,自江湖入蜀。所在甿俗,瞻駭儀表,爭相騰踐而禮其足。凡所經由,傾城而出,河目海口,人莫之測。至蜀,先謁樞密使宋光嗣。因問曰:「師何不剃鬚?」答曰:「落髮除煩惱,留須表丈夫。」宋大恚曰;「吾無髭,豈是老婆耶?」遂揖出。俟剃卻髭,即引朝見。徒眾既多,旬日盤桓,不得已,剃髭而入。徒眾恥其失節,悉各散亡。偽蜀主問曰:「遠聞師有長須之號,何得如是?」對曰:「臣在江湖,嘗聞陛下已證須陀洹果,是以和須而來。今見陛下將證阿舍果,【眉批】禪家四果:初果須陀洹;二果斯陀含;三果阿那含;四果阿羅漢。是以剃鬚而見。」少主初未喻,首肯之。及近臣解釋,大為歡笑。後住持靜亂寺,數為大眾論訟。有上足,以不謹護罪。伶人藏柯曲深慕空門,而不知其中猥細,謂是清靜。舍俗落髮,謹事瓶缽。漸見穢濫,詬詈而出。以袈裟掛於寺門曰:「吾比厭俗塵,投身清潔之地,以滌其業障。今大師之門,甚於花柳曲,吾不能為之。」遂復歸於樂籍。【眉批】此伶甚髙。蜀人謂師曰:「一事全無,折卻長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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