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五 奢侈部 貪部 吝部
2024-10-10 21:48:44
作者: (明)馮夢龍評纂 孫大鵬點校
奢侈
雲明台 始皇墓(俱出《王子年拾遺記》)
始皇起雲明台,窮四方之珍木,天下巧工。南得煙丘碧樹、酈水燃沙、賁都朱泥、雲罔素竹。東得蔥巒錦柏、縹檖龍杉、寒河星柘、岏山雲梓。西得漏海浮金、浪淵羽璧、條章霞桑、沈唐員籌。北得冥阜乾漆、陰坂文梓、褰流黑魄、暗海香瓊,珍異是集。有二人皆虛騰椽木,運斤斧於雲中,子時起功,至午時已畢。秦人皆言之子午台也。或雲於子午之地,各起一台。二說有疑。
日南之南,有淫泉之浦,言其水浸淫從地而出,以成淵也。或言此泉甘軟,男女飲之則淫。又其水激石之聲,似人歌笑,聞者令人淫動,故俗謂之淫泉。時有鳧雁,色如金,群飛戲於沙瀨。羅者得之,乃真金鳧也。昔秦破驪山之墳,行野者見金鳧向南飛至淫泉。寶鼎元年,張善為日南太守,郡民有得金鳧以獻。善博識多通,考其年月,是秦始皇墓中物。昔始皇為冢,生殉工人;傾遠方奇寶於冢中,為江海川瀆及列山嶽之形;以沙棠沈壇為舟楫,金銀為鳧雁;以琉璃雜寶為龜魚。又於海中作玉象鯨魚銜火珠為星,以代膏燭,如皎日焉。先所埋工匠於冢內,至被開時,皆不死。巧人於冢里,琢石為龍鳳仙人之像,及作碑辭。漢初發此冢,驗諸史傳,皆無列仙龍鳳之制,則知生埋匠者之所作也。後人傳此碑文,辭多怨酷,乃謂之「怨碑」。《史記》略而不錄。
漢成帝(出《拾遺記》)
漢成帝好微行,於太液池旁起霄游宮,以漆為柱,鋪黑締之幕,器服乘輿皆尚黑色,悅於暗行,憎燈燭之照。【眉批】此即禍水滅炎之兆。宮中之美御皆服皂衣。自班姬以下,咸帶玄綬。衣珮雖加錦繡,更以木蘭紗綃罩之。至霄游宮,方秉炬燭。宴幸既罷,靜鼓息罩,而步不揚塵。好夕游。造飛行殿,方一丈,如今之輦。選期門羽林之士,負之以趨。帝於輦上坐,但覺耳中若風雷聲,以其疾也。一名雲雷宮。所行之處,咸以氈締籍地,惡車轍馬跡之喧也。雖惑於微行昵宴,民無勞怨。每乘輿返駕,以寶衣珍食舍於道旁,國之窮老皆呼萬歲。嘗以三秋暇日,與飛燕遊戲太液池。以沙棠為舟,貴其不沉也。以雲母飾於鷁首,一名雲舟。又刻大桐木為虬龍,雕飾如真象,以夾雲舟而行。以紫文桂為柂枻。每觀雲棹水,玩擷菱渠,則憂輕盪以驚飛燕,乃以金鎖纜雲舟,使佽飛之士,於水底引之。值輕風時至,飛燕殆飄颻隨風入水。帝以翠纓結飛燕之裾。游倦乃返。飛燕後漸見疏。嘗怨恚曰:「何時復預纓裾之游,漾雲舟于波上耶?」帝為之憮然。今太液池中尚有成帝避風台、飛燕結裾處。
漢靈帝(出《拾遺記》)
靈帝初平三年,於西園起裸游館十間。釆綠苔以被階,引渠水以繞砌,周流澄澈,乘小舟以游漾。宮人乘之,選玉色輕體者,以執篙楫,搖盪於渠中,其水清淺,以盛暑之時,使舟覆沒,視宮人玉色。奏招商七言之歌,以來涼氣也。其歌曰:「涼風起兮日照渠,青荷晝偃葉夜舒。唯日不足樂有餘,清弦流管歌玉鳧,千年萬歲喜難渝。」渠中植蓮,大如蓋,枝長一丈,南國所獻也。其葉夜舒晝卷,一莖有四蓮叢生,名曰夜舒荷。亦言月出見葉舒,亦名望舒荷。帝乃盛夏避暑於裸游館,長夜飲宴。帝嘆曰:「使萬年如此,則為上仙矣。」宮人年二七以上、三六以下,皆靚妝而解上衣,或共裸浴。西域所獻茵墀香,煮為浴湯,宮人以之沐浴。浴畢,余汁入渠,名曰流香渠。又欲內監為雞鳴,於館北起雞鳴堂,多畜雞。每醉樂,迷於天曉,內閽競作雞鳴,以亂真聲也。仍以炬燭投於殿下,帝乃驚寤。及董卓破京師,收其美人,焚其堂館。至魏咸熙中,於先帝投燭處,溟溟有光如星,後人以為神光,於此地建屋,名曰餘光祠,以祈福。至魏明末,乃掃除焉。
除夜(出《紀聞》)
唐貞觀初,天下久安,百姓富贍,公私少事。時屬除夜,太宗盛飾宮掖,殿內諸房,金翠煥爛。設庭燎於階下,其明如晝。盛奏歌樂。乃延蕭後同觀。樂闋,帝謂蕭曰:「朕施設孰與隋主?」蕭後笑而不答。固問之,後曰:「彼乃亡國之君;陛下開基之主,奢儉之事,固不同矣。」帝曰:「隋主何如?」後曰:「隋主享國十有餘年,妾常侍從,見其淫侈。隋主每當除夜,殿前諸院設火山數十,盡沉香木根也。每一山,焚沉香數車。火光暗則以甲煎沃之,焰起數丈,沉香甲煎之香,旁聞數十里。一夜之中,則用沉香二百餘乘,甲煎二百石。又殿內房中,不燃膏火,懸大珠一百二十以照之,光比白日。又有明月寶夜光珠,大者六七寸,小者猶二寸。一珠之價,直數千萬。妾觀陛下所施,都無此物。所焚儘是柴木,燭皆膏油,但覺煙氣薰人,實未見其華麗。然亡國之事,亦願陛下遠之。」太宗良久不言。口刺其奢,而心服其盛。
唐睿宗(出《朝野僉載》)
唐睿宗先天二年正月十四、十五、十六夜,於京師安福門外作燈輪,高二十丈,被以錦綺,飾以金銀,燃五萬盞燈,望之如花樹。宮女千數,衣綺羅,曳錦繡,耀珠翠,施香粉。一花冠、一巾帔皆至萬錢;裝束一妓女,皆至三百貫。妙簡長安、萬年縣年少婦女千餘人,衣服、花釵、媚子亦稱是,於燈下踏歌三日夜,觀樂之極,未始有之。
玄宗(出《明皇雜錄》)
玄宗幸華清宮,新廣一池,製作宏麗。安祿山於范陽,以白玉石為魚龍鳧雁,仍為石樑及石蓮花以獻。雕鐫巧妙,殆非人工。上大悅,命陳於池中,又以石樑橫亘池上,而蓮花出於水際。上因幸華清宮,至其所,解衣將入,而魚龍鳧雁皆若奮鱗舉翼,狀欲飛動。上甚恐,遽命撤去,惟蓮花石樑存焉。又嘗於宮中置長湯屋數十間,環回甃以文石,為銀鏤漆船,及白香木船,置於其中。至於楫櫓,皆飾以珠玉。又於湯中壘瑟瑟及沉香為山,以狀瀛洲方丈。上將幸華清宮,貴妃姊妹競飾車服,為一犢車。飾以金翠,間以珠玉。一車之費,不啻數十萬貫。既而重甚,牛不能引。因復上聞,請各乘馬。於是競購名馬,以黃金為銜,組繡為障泥,共會於國忠宅,將同入禁中。炳炳照燭,觀者如堵。自國忠宅至於城東南隅,仆御車馬,紛紜其間。國忠方與客坐於門下,指謂客曰:「某家起細微,緣椒房之親,以至是。吾今未知所稅駕,念終不能致令名,要當取樂於富貴耳。」由是驕侈日增,常如不及。世傳太平公主玉葉冠、虢國夫人夜光枕、國忠鎖子帳,皆希代之寶,不能計其直。
河間王琛(出《伽藍記》)
後魏河間王琛,在秦中,多無政績。遣使向西域求名馬,遠至波斯國,得千里馬,號曰「追風赤」。次有七百里者十餘,皆有名字。以銀為槽,金為環鎖,諸王服其豪富。琛嘗語人云:「晉室石崇,乃是庶姓,猶能雉頭狐腋,畫卵雕薪;況我大魏天潢,不為華侈?」【眉批】石太尉作俑。造迎風館於後園,窗戶之上,列錢責瑣,玉鳳銜鈴,金龍吐旆,素奈朱李,枝條入檐,妓女樓上坐而摘食。琛嘗會宗室,陳諸寶器,金瓶銀瓮百餘口。甌檠盤合稱是。其餘酒器,有水晶缽、瑪瑙琉璃碗、赤玉巵數十枚,作工奇妙,中土所無,皆從西來。又陳女樂及諸名馬,復引諸王按行庫藏,錦罽珠璣,冰羅霧縠,充積其內。琛謂章武王融曰:「不恨我不見石崇,恨石崇不見我。」融立性貪暴,志欲無厭,見之嘆惋,不覺成疾,還家臥三日不能起。【眉批】好貨。江陽王繼來省疾,諭之曰:「卿之財產,應得抗衡,何為羨嘆,以至於此?」融曰:「常謂高陽一人,寶貨多於融;誰知河間,瞻之在前。」繼曰:「卿欲作袁術之在淮南,不知世間復有劉備也?」及爾朱氏亂後,王侯第宅,多題為寺宇。壽丘里閭,列剎相望,祇洹郁起,寶塔高壯。四月八日,京都士女,多至河間寺。觀其堂廡綺麗,無不嘆息,以為蓬萊仙室,不是過。
安樂公主(出《朝野僉載》)
安樂公主奪百姓莊田,造定昆池四十九里,直抵南山,擬昆明池。累石為山,以象華岳;引水為澗,以象天津。飛閣步檐,斜牆磴道,被以錦繡,畫以丹青,飾以金銀,瑩以珠玉。又為九曲流杯池,作石蓮花台,泉於台中流出,窮天下之壯麗。及敗,改為悖逆庶人池,配入司農。
【總評】定昆池,言定天子昆明池也。趙覆溫實主之。誅逆韋之際,上御承天門。覆溫詐喜,舞蹈,稱萬歲。上令斬之。刀劍亂下,與男同戮。小人無忌憚,竟何益哉!
安樂公主造百鳥毛裙,以後百官、百姓家效之,山林奇禽異獸,搜山盪谷,羅殺無遺。開元中,焚寶器於殿前,禁人服珠玉、金銀、羅綺之屬,於是采捕乃止。
同昌公主(出《杜陽編》)
郭況(出《拾遺錄》)
漢郭況,光武皇后之弟也。累金數億,家童四百人。以金為器皿,鑄冶之聲,徹於都鄙。時人謂郭氏之室,不雨而雷。於庭中起高閣,厝衡石於其上以稱量。下有藏金窟,列武士衛之。錯雜寶以飾台榭,懸明珠於梁棟,晝視如星,夜望如月。其內寵者,皆以玉器盛食。故東京謂郭氏家為瓊廚金窟。
霍光妻(出《西京雜記》)
漢霍光妻遺淳于衍蒲桃錦二十匹、散花綾二十五匹。綾出巨鹿陳寶光,妻傳其法。霍顯,召入第,使作之。機用一百二十躡,六十日成一匹,直萬錢。又與越珠一斛琲,綠綾七百端,直錢百萬、黃金百兩。又為起第宅,奴婢不可勝數。衍猶怨薄曰:「吾為若何成功,而報我若是哉!」【眉批】以酖許後故。
韓嫣(出《西京雜記》)
韓嫣好彈,常以金為丸,一日所失者十餘。長安為之語曰:「苦饑寒,逐金丸。」京師兒童每聞嫣出彈,輒隨逐之。
許敬宗(出《獨異記》)
唐許敬宗奢豪,嘗造飛樓七十間,令妓女走馬其上,以為戲樂。
阿臧(出《朝野僉載》)
韋陟(出《酉陽雜俎》)
韋陟早以文學著名,工草隸書。出入清顯,踐歷崇貴。自以門地才華,坐取卿相,接物簡傲,未嘗與人款曲。衣服車馬,尤尚奢侈。侍兒閹豎,左右常數十人。或隱几搘頤度日,懶為一言。其於饌羞,尤為精潔,仍以鳥羽擇米。每食畢,視廚中所委棄,不啻萬錢之直。【夾批】比何曾更甚。若宴於公卿,雖水陸具陳,曾不下筋。每令侍俾主尺題,往來復章,未嘗自札,受意而已。詞旨重輕,正合陟意;而書體遒利,皆有揩法。陟唯署名。【眉批】如此婢從何處來?羞殺鄭康成矣。唐人好文,故僮僕多能文者,至閨秀以為常事,若侍兒未數數也。常自謂所書「陟」字,如五朵雲。時人多仿效,咸謂之「郇公五雲體」。
【總評】按陟自奉雖侈,然家法整肅,訓子允甚嚴,習讀夜分不轍。家僮雖眾,而應門賓客,必遣允為之。弟斌,性尤質厚,有大臣之體。每會朝,未嘗與同列笑語。舊制,群臣立於殿庭。一日密雪驟降,自三事以下,莫不移步。獨斌意色益恭,俄雪至膝。朝既罷,斌於雪中拔身而去。
元載(出《杜陽編》)
載妻王氏字韞秀,縉之女也。初王縉鎮北京,以韞秀嫁元載,久而見輕。韞秀謂夫曰:「何不增學?妾有奩幌資裝,盡為紙筆之費。」元遂游秦。為詩別韞秀曰:「年來誰不厭龍鍾,雖在侯門似不容。看取海山寒翠樹,苦遭霜霰到春風。」妻請偕行,曰:「路掃饑寒跡,天哀志氣人。休淋離別淚,攜手入西秦。」載既到京,屢陳時務,深符上旨,肅宗擢拜中書。王氏喜元郎入相,寄諸姊妹詩曰:「相國已隨麟閣貴,家風第一右丞詩。笄年解笑鳴機婦,恥見蘇秦富貴時。」載相肅、代兩朝,貴盛無比。廣葺亭台,交遊貴族。客候其門,或多間阻。王氏復為一篇以喻之曰:「楚竹燕歌動畫梁,春蘭重換舞衣裳。公孫開館招嘉客,知道浮榮不久長。」載於是稍減。太原內外親屬悉來謁賀,韞秀安置於閒院。忽因天晴,以青紫絲絛四十條,各長三十丈,皆施羅紈綺繡之飾,每條絛下,排金銀爐二十枚,皆焚異香,【眉批】乍入相,何得驟富乃爾?知其不永矣。乃命諸親戚西院閒步。韞秀問是何物,侍婢對曰:「今日相公與夫人曬曝夜服。」王氏謂諸親曰:「豈料乞索兒婦。還有兩事蓋形粗衣也。」於是諸親羞赧,稍稍辭去。韞秀常分饋服飾於他人,而不及太原之骨肉。每曰:「非兒不禮於姑姊,其奈當時見辱何!」載後貪恣為心,竟招罪累,上惡誅之,而籍其家。韞秀少有識量,節概亦高。載被戮,上令入宮,備彤管箴規之任。嘆曰:「王家十二娘子,二十年太原節度使女,十六年宰相妻。誰能書得長信昭陽之事,死亦幸矣。」堅不從命。【眉批】佐載未見識量,不過有豪氣女子耳。或雲上宥其罪,或雲京兆笞而斃之。載寵姬薛瑤英,能詩書,善歌舞,仙姿玉質,肌香體輕,雖旋波移光,飛燕綠珠,不能過也。瑤英之母趙娟,本岐王之愛妾,後出為薛氏妻。生瑤英,幼以香啖之,故肌香。及載納為姬,處金絲之帳,卻塵之褥,出自勾驪國。雲卻塵獸毛為之,其色紅殷,光軟無比。衣龍綃之衣,一襲無二三兩,搏之不盈一握。載以瑤英體輕,不勝重衣,故於異國求之。唯賈至、楊炎與載友善,故往往得見歌舞。至有詩曰:「舞怯銖衣重,笑疑桃臉開。方知漢武帝,虛築避風台。」炎亦作長歌褒美,其略曰:「雪面淡娥天上女,鳳簫鸞翅欲飛去。玉釵翹碧步無塵,纖腰如柳不勝春。」瑤英善為巧媚,載惑之,怠於相務。而瑤英之父曰宗本,兄曰從義,與趙娟遞相出入,以構賄賂,號為「關節」。【眉批】關節之名始此。更與中書主吏卓倩等為心腹,天下齎貨求官職者,無不指薛卓為梯媒。及載死,瑤英為里人妻。論者以元載喪令德,自一婦人致也。
楊收(出《盧氏雜說》)
咸通中,崔安潛清德峻望,宰相楊收師重焉。欲設食相召,無由可入。先請崔公之門人,方便為言,至於再三,終未許。楊意轉堅,稍稍亦有流言。或勸崔曰:「時相不可堅拒。」不得已而許之。楊喜甚,遽令排比,然後請日祗候。及崔到楊舍,見廳館鋪陳華煥,左右執事皆雙鬟珠翠,崔公不樂。飲饌極水陸之珍。台盤前置香一爐,煙出成樓閣之狀。崔別聞一香氣,似非煙爐及珠翠所有者,心異之,時時四顧,終不諭香氣。移時,楊曰:「相公意似別有所矚?」崔公曰:「某覺一香氣異常酷烈。」楊顧左右,令於廳東間閣子內縷金案上,取一白角揲子,盛一漆毯子,呈崔公曰:「此是罽賓國香。」崔大奇之。據《太宗實錄》云:「罽賓國進拘物頭花,香聞數里。」
李昌夔為荊南,打獵,大修妝飾。其妻獨孤氏亦出女隊二千人,皆著乾紅紫繡襖子錦鞍韉。此郡因而空耗。
王涯(出《獨異志》)
文宗朝,宰相王涯奢豪。庭穿一井,金玉為欄,嚴其鎖鑰,天下寶玉真珠,悉投於中。汲其水,供涯所飲。未幾犯法梟戮。涯骨肉色並如金。【夾批】何益?
【總評】《稽神錄》云:楊子留後吳堯卿,得一木桃核,可容數升。異而磨食之,食盡,頗覺輕健。畢師鐸之難,堯卿投井中死。久之,獲其屍體,已腐,而臟腑有成金者。嗚呼!使王、吳中才無咎,必享遐齡矣。
李德裕(出《獨異志》及《劇談錄》)
武宗朝,宰相李德裕奢侈。每食一杯羹,其費約三萬錢。雜以珠玉寶貝、雄黃硃砂,煎汁為之,過三煎,則棄其相。常因暇日休澣,邀同列宰輔及朝士晏語。時畏景赫曦,咸有鬱蒸之苦,軒蓋候門,已及亭午,縉紳名士,交扇不暇,共思憩息於清涼之所。既延入小齋,不覺寬敞。四壁施設,皆有古書名畫,而炎鑠之患未已。及列坐開樽,煩暑都盡。良久,覺清飆凜冽,如涉高秋。備設酒肴,極歡而罷。出戶,則火雲烈日,熇然焦灼。有好事者,求親信察問之,雲此日以金盆貯水,浸白龍皮,置於坐末。
【總評】龍皮,有新羅僧得自海中。海旁居者得自魚扈,有老人見而識之。僧知李好奇,因以金帛贖之。及李南遷,悉於惡溪沉溺。使崑崙設取之,雲在鱷魚穴中,竟不可得矣。
東都平泉莊,去洛城三十里,卉木台榭,若造仙府。有虛檻,前引泉水,瀠回疏鑿,象巴峽洞庭,十二峰九泒,迄於海門,江山景物之狀。竹間行徑,有平石,以手摩之,皆隱隱雲霞龍鳳草樹之形。有巨魚脅骨一條,長二丈五尺,其上刻云:「會昌二年海州送到。」初,德裕之營平泉也,遠方多以土產異物奉之,故數年之間,無所不有。時文人有題平泉詩者:「隴右諸侯供語鳥,日南太守送花錢。」威勢之使人也。
李使君(出《劇談錄》)
袁廣漢(出《西京雜記》)
貪
裴佶姑夫(出《國史補》)
嚴升期(出《朝野僉載》)
唐洛州司倉嚴升期攝侍御史,於江南巡察,性嗜牛肉,所至州縣,烹宰極多。事無大小,入金則弭,凡到處,金銀為之涌貴,故江南人呼為「金牛御史」。
夏侯彪之(出《朝野僉載》)
唐益州新昌縣令夏侯彪之初下車,問里正曰:「雞卵一錢幾顆?」曰:「三顆。」彪之乃付十千錢,令買三萬顆。謂里正曰:今未便要,且寄雞母抱之。」遂成三萬頭雞。經數月長成,令吏賣,一頭三十錢,得九十萬。又問:「竹筍一錢幾莖?」曰:「五莖。」又取十千付之,買得五萬莖。謂里正曰:「吾未須筍,且林中養之。」至秋竹成,一莖十錢,積成五十萬。其貪鄙不道,皆此類。
王志愔(出《朝野僉載》)
唐汴州刺史王志愔,飲食精細,對賓下脫粟飯。商客有一騾,日行三百里,曾三十千不賣。市人報價云:「十四千。」愔曰:「四千太少,更增一千。」又令買單絲羅,匹至三千。愔問:「用幾兩絲?」對曰:「五兩。」愔令豎子取五兩絲來,每兩別與十錢手功之直。
張延賞(出《幽閒鼓吹》)
張延賞將判度支,知一大獄頗冤,每甚扼腕。及判使,召獄吏嚴誡之。且曰:「此獄已久,旬日須了。」明旦視事,案上有一小帖子,曰:「錢三萬貫,乞不問此獄。」公大怒,更趨之。明日復見一帖子,曰:「五萬貫。」公益怒,令兩日須畢。明旦案上復見帖子,曰:「十萬貫。」公遂止不問。子弟承間偵之,公曰:「錢至十萬貫,通神矣,無不可回之事。吾恐及禍,不得不受也。」
王熊(出《朝野僉載》)
尹正義為澤州都督,甚公平。後王熊來替,曲斷科罪。百姓歌曰:「前得尹佛子,後得王癩獺。判事驢咬瓜,喚人牛嚼鐵。見錢滿面喜,無鏹從頭喝。常逢餓夜叉,百姓不敢活。」
鄭仁凱(出《朝野僉載》)
韋公幹(出《投荒雜錄》)
瓊州守韋公幹者,貪而且酷。掠良家子為臧獲,如驅犬豕。有女奴四百人,執業者大半,有織花縑文紗者,有伸角為器者,有熔鍛金銀者,有攻珍木為什具者,其家如市。日考月課,唯恐不程。公幹前為愛州刺史,境有馬援銅柱。公幹推熔,貨與賈胡。土人不知伏波所鑄,且謂神物,哭曰:「使君果壞是,吾屬為海神所殺矣。」公幹不聽。百姓奔訴於都護韓約,約遺書責之,乃止。既牧瓊,多烏文呿陁,皆奇木也。公幹驅木工沿海探伐,至有不中程,以斤自刃者。前一歲,公幹以韓約婿受代,命二大舟,一實烏文器,雜以銀,一實呿陁器,雜以金,浮海東去,且令健卒護行。將抵廣,木既堅,金且重,未數百里,二舟俱覆,不知幾萬萬也。
龍昌裔(出《稽神錄》)
戊子歲旱,廬陵人龍昌裔有米數千斛,糶未既而米價稍賤。昌裔乃為文,禱神岡廟,祈更一月不雨。【眉批】萬曆戊子年,吳郡大旱,亦有此事。祀訖,還至路,憩亭中。俄有黑雲一片,自廟後出,頃之,雷雨大至,昌裔震死於亭外。官司檢視之,脫巾,於髻中得一紙書,則禱廟之文也。昌裔有孫,將應童子舉。鄉人以其事訴之,不獲送。
安重霸(出《北夢瑣言》)
蜀簡州刺史安重霸,瀆貨無厭。州民有油客者,姓鄧,能棋,其家亦贍。重霸召對敵,只令立侍。每落一子,俾其退立於西北牖下,俟我算路,乃始進之。終日僅下十數子而已。鄧生倦立且飢,殆不可堪。次日又召,或諷鄧生曰:「此侯好賂,本不為棋,何不獻賂求退?」鄧生然之。獻中金三錠,獲免。【眉批】如此棋品,大傷道。
張虔釗(出《北夢瑣言》)
張虔釗鎮滄州,亢旱民飢,發廩賑之。事聞,上甚嘉獎。他日秋成,倍斗征斂。常言自覺言行相違;然每見財,不能自止。
嶺南郡牧(出《嶺南異物志》)
嶺南兔,嘗有郡牧得其皮,使工人削筆。醉失之,大懼,因剪己須為筆,甚善;更使為之,工者辭焉。詰其由,因實對。遂下令,戶輸人須。或不能致,輒責其直。
治生
裴明禮(出《御史台記》)
裴明禮,河東人,善於理生,收人間所棄物,積而鬻之,以此家產巨萬。又於金光門外市不毛地,多瓦礫,非善價者。乃於地際豎標,懸以筐,中者輒酬以錢,十百僅一二中,未洽浹,地中瓦礫盡矣。乃舍諸牧羊者,糞既積,預聚雜果核,具犁牛以耕之。歲余滋茂,連車而鬻,所收復致巨萬。乃繕甲第,周院置蜂房,以營蜜。廣栽蜀葵雜花果,蜂採花逸而蜜豐矣。營生之妙,觸類多奇,不可勝數。貞觀中,累遷太常卿。
吝
沈峻(出《笑林》)
吳沈峻,字叔山,有名譽而性儉吝。張溫使蜀,與峻別。峻入內良久,出語溫曰:「向欲擇一端布送卿,而無粗者。」溫嘉其無隱。又嘗經太湖岸上,使從者取鹽水。已而恨多,敕令還減之。尋亦自愧曰:「此吾天性也。」
李崇(出《洛陽伽藍記》)
後魏高陽王雍,性奢豪,厚自奉養,一食必數萬錢。陳留侯李崇謂人曰:「高陽一食,敵我千日。」崇為尚書令儀同三司,亦富傾天下,僮僕千人,而性儉。惡衣粗食,食常無肉,止有韭菇韭葅。崇家客李元祐語人云:「李令公一食十八種。」人問其故,曰:「二韭十八」。聞者大笑。
夏侯處信等(俱《朝野僉載》)
唐夏侯處信為荊州長史,有賓過之,處信命仆作食。仆附耳語曰:「溲幾許面?」信曰:「兩人二升即可矣。」頃之,賓以事告去。信遽呼仆,仆曰:「已溲訖。」信鳴指曰:「大異事。」良久乃曰:「可總燔作餅,吾公退食之。」信又嘗以一小瓶貯醯一升自食,家人不沾餘瀝。仆云:「醋盡。」信取瓶合於掌上,餘數滴,因以口吸之。凡市易,必經手,乃授直。
廣州錄事參軍柳慶,獨居一室。器用食物,並致臥內。奴有私取鹽一撮者,慶鞭之見血。
夏侯彪夏月嘗送客出門,奴盜食臠肉。彪還覺之,大怒,乃捉蠅與食,令嘔出之。
劉崇龜(出《北夢瑣言〉》
王鍔(出《國史補》)
王鍔累任大鎮,財貨成積。有舊客諭以積而能散之義。後數日復見鍔,鍔曰:「前所見戒,誠如公言,已大散矣。」客請問其名,鍔曰:「諸男各與萬貫,女婿各與千貫矣。」【眉批】今人無子者多吝,只為無可與者。
裴璩(出《北夢瑣言》)
裴司徒璩,性靳嗇。廉問江西日,凡什器圖障,皆新其制,閒屋貯之,未嘗施用。每有宴會,即於朝士家借之。
歸登(出《北夢瑣言》)
歸登尚書,性甚吝嗇。常爛一羊脾,旋割旋啖,封其殘者。一日,登妻誤於封處割食。登不見元封,大怒其內。由是沒身不食肉。登每浴,必屏左右。或有自外窺之,乃巨龜也。【眉批】龜性至吝,故不甚出頭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