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丸疑案 ——泰昌帝是死於紅色藥丸嗎？

  前面講到，萬曆四十八年（1620年），明朝出現一場危機——從七月二十一日到九月初一，四十天中，萬曆、泰昌兩任皇帝先後去世，十六歲的天啟皇帝朱由校匆忙繼位，朝野震盪。

  

  泰昌帝朱常洛正當三十九歲壯年，為何繼承大統僅一個月，就突然死去？這成為明朝皇宮的一樁疑案，就是「紅丸案」。

  朱常洛作為萬曆皇帝的長子，因為母親是宮女，不是皇后或者妃嬪，不受皇父待見，受到了皇父的冷落。又因為皇父寵愛鄭貴妃，喜愛鄭貴妃生的兒子朱常洵，還遭遇鄭貴妃策劃「梃擊案」的恐嚇，所以遲遲坐不穩皇太子的位子，坎坎坷坷，忐忐忑忑，始終處在孤獨、壓抑、恐懼之中。他直到十八歲才出閣讀書，又長期輟讀，文化素養不高，更沒有高雅愛好，終日在後宮沉湎於酒色之中。

  直到三十九歲，皇父駕崩，他才登上皇位，年號泰昌，是為泰昌皇帝。

  泰昌帝妃嬪不少，當時他最寵愛的是李選侍，為了跟另一位李選侍相區別，且稱「西李」。鄭貴妃想做太后，「西李」想做皇后，兩人沆瀣一氣。

  此時，鄭貴妃還住在乾清宮，她像變了個人似的，對泰昌帝極盡諂媚拉攏，並投泰昌帝之所好，從侍女中挑選八位美女獻給皇帝。泰昌帝欣然接受。此後，泰昌帝沉迷美色之中，一下子消瘦下來，突然病重。八月十一日是他的生日，稱萬壽節，因他病重免去慶賀儀式。

  十二日，鄭貴妃和「西李」以探病為名，催請冊立的日期。泰昌帝勉強出殿，召見大學士方從哲，命封鄭貴妃為皇太后、「西李」為貴妃，結果受到禮部的抵制。禮部尚書孫如遊說：「先帝在的時候，並未冊封鄭貴妃為皇后，且皇上又不是鄭貴妃生的，此事如何使得？」

  十四日，泰昌帝病勢更重了。掌管御藥房的司禮監秉筆太監，是原來鄭貴妃宮裡的內醫崔文升，鄭貴妃請他給泰昌帝看病。崔文升診斷是邪熱內蘊，應該清內火。結果服藥之後，泰昌帝腹痛腸鳴，瀉泄不止，一天一夜竟至三四十次，一連兩天，一瀉如注。

  十六日，泰昌帝下詔說自己幾夜不眠，每天只喝少量稀粥，頭暈目眩，四肢無力，難以走動。泰昌帝病情傳出，人們無不驚詫。迫於壓力，鄭貴妃不得不搬出乾清宮，住進慈寧宮。

  二十六日，泰昌帝在乾清宮病榻上召對英國公張惟賢、內閣大學士方從哲等，皇長子朱由校也侍奉座側。泰昌帝把群臣叫到床前，說：「朕見到你們，非常高興。」大臣們勸他謹慎用藥，他說他已經兩旬沒有進藥了。泰昌帝再次口諭封「西李」為皇貴妃。沒等他說完，「西李」便把朱由校叫到帷帳裡面，原來她一直在裡面偷聽。過了一會兒，朱由校又被推出來，說「西李」要求封她為皇后。泰昌帝聽了不再說話。

  二十九日，泰昌帝再次在乾清宮病榻上召見大學士方從哲等十三員大臣，先諭冊立「西李」為皇貴妃，然後諭立皇太子，囑咐大臣們輔佐太子，使他將來成為堯、舜一樣的明君。這時，泰昌帝說起壽宮，也就是陵墓的事。大臣說大行皇帝的陵寢已經告竣。泰昌帝說：「我是問朕的壽宮。」大臣說：「聖壽無疆！」泰昌帝接著問：「有鴻臚寺官進藥，人在哪兒？」輔臣奏道：「李可灼說有仙丹，但不敢輕信。」皇帝還是宣李可灼進宮。李可灼進來，說些吃藥的話。大學士劉一燝說：「臣家鄉兩個人吃這種藥，對一人有效，對另一人有害，不太安全。」禮部侍郎說：「不能輕易吃。」皇帝還是要吃。大臣們退出，進來一個奶婦，用人奶和藥，皇帝喝了下去。一會兒，太監說：「皇帝吃了藥感覺暖潤舒暢，想要飲食。」下午，皇帝又吃了一丸。

  三十日，泰昌帝未見大臣。九月初一天剛亮，宮內急召諸臣，但為時已晚，皇帝已經死了！

  泰昌帝最後吃的這種藥丸是紅色的，故稱「紅丸」，這樁案件，史稱「紅丸案」。這兩粒「紅丸」到底是什麼藥？為什麼吃一顆見好，再吃一粒竟斃命？這成為明朝皇宮的一樁疑案。再聯繫鄭貴妃的所作所為，先是「梃擊案」，接著是住在乾清宮不肯搬走，接著進獻美女，再聯繫她原來宮裡的崔文升進瀉藥，還有李可灼進藥前後同太監的非正常往來，鬼鬼祟祟，樁樁件件，都指向謀害之嫌，疑竇叢生。

  泰昌帝繼位一個月就死去，留下兩個難題。

  第一個難題是如何紀年。萬曆皇帝去世，泰昌皇帝繼位，一個月後去世，天啟皇帝繼位。這樣，萬曆四十八年（1620年）先後存在萬曆、泰昌、天啟三位皇帝。大臣們經過反覆討論，最後採納御史左光斗的建議，以當年八月前為萬曆四十八年，八月初一後為泰昌元年，第二年為天啟元年。

  第二個難題是壽宮問題。萬曆帝、後的壽宮早已準備好了，而泰昌皇帝遺體葬在哪裡呢？馬上修造一座壽宮是不可能的。後來大臣們終於想起有一座空著的壽宮，那就是景泰帝在位時為自己修建的壽宮，後來因為英宗復辟，他失去皇位，死後沒有葬在那裡。這樣，經過修繕後，天啟元年（1621年）才將泰昌帝遺體入葬，稱為慶陵。

  由泰昌帝的死，可聯想到明朝有四位長期鬱悶的皇子，繼位後都壽命不長。

  第一位是洪熙帝朱高熾，從燕王世子到皇太子，其地位一直受到兩位弟弟的威脅，搖搖晃晃，凶兇險險，到四十七歲才繼位，結果在位九個月就駕崩了。

  第二位是成化帝朱見深，先被冊立為皇太子，後被廢為沂王，再被冊立為皇太子，在位二十三年，終年才四十一歲。

  第三位是隆慶帝朱載垕，三歲被封為裕王，之後長期不得立為皇太子，在位六年，終年才三十六歲。

  第四位是泰昌帝朱常洛，雖是皇長子，卻長期不被冊立為皇太子，還有同父異母弟福王朱常洵在爭位，在位僅一個月，三十九歲去世。

  洪熙、成化、隆慶、泰昌這四位皇帝，他們有那麼優越的物質條件，卻都壽命不長。這說明：物質條件不是影響壽命的最主要因素，而心理與精神和人的壽命有極大關係。生氣、恐懼、焦躁、鬱悶、孤獨、壓抑、消沉、放縱都是非常不利於健康的心理和精神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