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亂繼位 ——天啟帝繼位之初的政壇鬥爭

  天啟帝朱由校是明朝第十五位皇帝。明朝已經走過二百多年，進入了衰亡的軌道，距離明朝覆亡只剩下二十多年。這種不祥的端倪從他繼承皇位時的混亂之中就顯露出來。

  萬曆三十三年（1605）十一月十四日晚上，朱由校出生，他的父親朱常洛正盼著早點生個兒子，以維持皇太子地位，又怕萬曆帝不喜歡他生兒子，忐忑不安。於是朱常洛派年老宮人到仁德門外報喜，他自己則在星月之下來回踱步，彷徨不安。太監陳矩馬上就奏報萬曆帝，又奏報皇太后，闔宮歡喜。侍者回來報告，朱常洛才高興起來。

  皇長孫朱由校的出生並沒有激起萬曆帝絲毫的熱情。過了一個月，萬曆帝才下詔通告全國，將近半年之後，才進封朱由校的祖母王氏為皇貴妃，進封朱由校的生母王氏為才人。

  萬曆四十二年（1614年）二月，李太后逝世。她彌留之際留下遺囑，令萬曆帝立朱由校為皇太孫，皇太子為儲君，皇太孫為儲貳。在皇權時代，立儲貳與立儲君同樣重要。直到萬曆帝駕崩，在約十五年的時間內，無論廷臣怎樣奏請，萬曆帝都不同意冊立長孫為皇太孫。不僅如此，萬曆帝也反對讓朱由校出閣讀書。

  不做皇太孫，不讀書，又生活優裕，朱由校每天在宮裡做什麼呢？ 爬樹，掏鳥窩，養貓，鬥雞，逮蛐蛐，捉迷藏，爬山，賞花，划船，溜冰，遊玩，看戲，演戲，騎馬，打獵??他小時候，宮裡正在修建三大殿，他對泥瓦工、木工、雕刻等，都不陌生，據說是個很好的木工。

  此處重點說一下他養貓。大約從宣德朝開始，宮中養貓，漸成風氣。朱由校這位皇孫更對貓有特殊的嗜好，他不僅愛貓，而且對貓的特性頗有研究。知道貓吃了一種草，就會醉得昏迷不醒，為了取樂，他就故意給貓吃這種草，讓貓死去活來。他所餵養的貓，雄的稱某小廝，雌的稱某丫頭。後來當了皇帝，他好貓如故，還給貓封官晉爵，凡是有頭銜的，稱某老爺或某管事，並按照賞賜宮中太監的慣例，給貓們發賞，無聊透頂。

  在乾清門月台前，丹陛下面有一條暗道，俗稱「老虎洞」，高1.8米，寬1.1米，長約10米，供太監們穿行。朱由校晚上常在洞中，同太監、宮女玩「捉迷藏」遊戲。

  萬曆四十七年（1619年）三月，在薩爾滸大戰敗報傳來時，朱由校的母親王才人病逝。一年多以後，剛登上皇位一個月的皇父泰昌皇帝又去世了。本來他諭旨九月初九冊立朱由校為皇太子，但這個吉日良辰還沒到，自己就先死了。

  從九月初一泰昌帝去世，到九月初六朱由校繼位，在這短短的五天中，還沒有繼位的朱由校置身於後宮、內廷和外朝的爭鬥之中，史稱「移宮案」。這年他十六歲。

  「移宮案」包括兩次「移宮」：一次是「儲皇移宮」，另一次是「西李移宮」。

  

  先講「儲皇移宮」。

  朱由校的母親死了，泰昌帝就把他交代給「西李」照料。泰昌帝死後，「西李」獲封皇后或皇貴妃的願望落空了，便抓住和依靠小朱由校，以鞏固自己在宮中的地位。怎麼辦呢？這位「西李」想了一招：自己和朱由校住在一起，朱由校住乾清宮，自己也住乾清宮，這樣就可以控制這個未來的皇帝。這是有先例的。當年萬曆帝十歲登極，他媽媽李太后就搬到乾清宮住，朝夕相處，有時母子還睡在一張床上。可李太后是萬曆帝的親媽，而「西李」並不是朱由校的親媽。「西李」和太監李進忠——也就是後來的魏忠賢——在乾清宮挾持朱由校，不讓他離開乾清宮。「西李」甚至將朱由校藏在乾清宮暖閣里，不讓他出來為泰昌帝守靈。

  大臣們認為，要儘快使朱由校暫時離開乾清宮，擺脫「西李」的控制，才能穩定大局。哀悼儀式一結束，大學士劉一燝等責問道：「皇長子應當在靈柩前即位，現在不在，這是為什麼？」原東宮伴讀、司禮監秉筆太監王安說：「為李選侍藏起來了！」劉一燝大聲喝道：「誰敢藏新天子！」大學士方從哲及諸大臣趕到乾清宮門外，要見朱由校，把守宮門的太監手持木棍，不讓進入。王安趁其不備，衝進暖閣，把朱由校拉出來。大臣們見到朱由校，立即叩頭，高呼「萬歲」。王安拉著朱由校就往宮外走。太監追出來大叫：「拉少主去哪兒？主子年少怕人！」兵科都給事中楊漣等邊推搡邊斥責太監說：「殿下是群臣之主，四海九州，莫非臣子，怕什麼！」於是群臣簇擁著朱由校往外走。「西李」著急，馬上派李進忠等眾太監追出來，要把朱由校帶回乾清宮。楊漣、王安等人奮力推開眾太監，保駕護行；大臣分列左右，連扶帶推，擁著朱由校往外跑。剛跑到乾清宮門外，宮內眾太監又追了上來，緊緊拉著朱由校的衣服不放，並號叫：「你們挾持皇長子到何處？」楊漣毫不畏懼，一面嚴厲怒斥他們，一面與大臣們一起把朱由校抱進轎子，直奔文華殿。辰時（七點至九點），諸臣行禮完畢，「西李」又派人來糾纏，要朱由校回到乾清宮。大臣們迅速把朱由校請到慈慶宮居住。

  朱由校避居慈慶宮，暫時擺脫了「西李」的控制，但「西李」仍占居乾清宮，直接妨礙朱由校舉行登極典禮。下一步，就是讓「西李」移出乾清宮，搬到仁壽殿，把乾清宮騰給新繼位的皇帝朱由校。

  再講「西李移宮」。

  初五日，楊漣等大臣不顧一切，勸首輔方從哲要按原定時間舉行登極大典，今天必須讓「西李」移宮。楊漣對「西李」的爪牙怒斥：「能殺我則已，否則，今日不移宮，我死也不離開！」朱由校這幾天由太監王安陪伴，王安告訴他，他的母親長期被「西李」凌辱和毆打，常在夜裡偷偷哭泣，以致年紀較輕就離開人世。朱由校痛哭，派人傳達他的諭旨：「先帝選侍李氏等，著於仁壽殿居住，即日搬移。」

  「西李」無奈，在責罵聲中，於當天午時離開乾清宮，移居仁壽殿。皇長子朱由校在同一天由慈慶宮回到乾清宮。這兩場「移宮」鬧劇，共演出五天，落下帷幕。

  初六日，按照預定計劃，新皇帝登極大典舉行，這位新皇帝就是天啟皇帝。

  在明朝的皇帝中，只有朱由校一人在登極的時候還是一個既不是皇太子又沒有念過書的可憐蟲。這個皇帝在慌亂中繼位，又在未來的七年裡不僅把明朝推向更深的災難，而且自己也在二十三歲時死去，成為明朝歷史上最短命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