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天子 ——嚴厲的母后、大伴和張先生

  明朝有兩位孩童天子：一位是九歲繼位的正統帝朱祁鎮，另一位是十歲繼位的萬曆帝朱翊鈞。朱翊鈞六歲被立為皇太子，十歲繼位，成為紫禁城裡第二位孩童天子。

  萬曆帝從十歲到五十八歲，統治天下四十八年，是明朝十六帝中在位時間最長的。孩童天子按照皇父隆慶帝的遺囑，倚靠三個人——生母李太后、宦官大伴馮保和內閣首輔張居正，一面做勤奮學習、認真履職的小皇帝，一面在皇宮裡享受窮奢極欲的生活。

  萬曆帝的生母李太后，漷（huǒ）縣（今屬北京通州）人，嘉靖四十二年（1563年）在裕王府生下兒子朱翊鈞，隆慶元年（1567年）三月被冊為貴妃。萬曆帝繼位後，尊嫡母陳皇后為仁聖皇太后，尊生母李貴妃為慈聖皇太后，這樣，李太后便跟陳太后平起平坐了。接著，張居正請李太后照顧小皇帝起居，李太后就搬到乾清宮，和兒子萬曆帝住在一起，並把內廷之事交給馮保，外朝大權交給張居正。

  李太后教子很嚴，小皇帝有時不愛讀書，她就召來罰長跪。每逢上朝，她五更就到小皇帝寢所，叫他「帝起」。皇帝起床，她又讓人取水給小皇帝洗臉，扶他登輦上朝。太監們奉太后懿旨，對小皇帝往往管制太過。比如有一次，小皇帝在宮裡設宴喝酒，讓太監唱歌，太監說不會唱，小皇帝就取過劍來打他，經左右勸解，又割太監頭髮來替代割他腦袋。第二天，李太后聽說了，就傳話讓張居正寫奏疏批評，為小皇帝起草自我檢討書。還召來小皇帝長跪，歷數他的過錯。小皇帝哭著請求改過。所以，萬曆帝對母親李太后非常敬畏，直到親政以後仍然畏懼三分。

  萬曆帝十六歲大婚後，李太后就把皇帝交給張居正保護和教誨。

  本章節來源於𝒷𝒶𝓃𝓍𝒾𝒶𝒷𝒶.𝒸ℴ𝓂

  小皇帝身邊還有一個重要的人，就是司禮監大太監馮保。

  萬曆帝初即位，馮保從早到晚服侍他起居，小皇帝稍有不當之處，馮寶立即奏報李太后。幼小的萬曆帝對大伴馮保又依賴，又害怕，更不喜歡，經常以惡作劇捉弄馮保。

  萬曆帝上朝時，馮保總是站在旁邊。言官雒（luò）遵上疏指責馮保：「馮保一個奴僕，竟敢站在天子寶座旁，文武百官是拜天子呢，還是拜太監呢？欺負陛下年幼，竟無禮到這個程度！」

  張居正，字叔大，江陵（今屬湖北荊州）人，少年時就聰明過人。他是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進士，眉清目秀，年紀大了長鬍鬚一直拖到胸前。他滿腹經綸，勇於任事，胸有城府，自許為豪傑。

  對於幼小的萬曆帝來說，張居正既是他的老師，又是他的宰相。張居正給萬曆帝開經筵、日講，學習的內容都是儒家經典，小皇帝理解起來很困難。張居正就挑選了先代治亂的經驗，編成《帝鑒圖說》一書，選取歷史中正面八十一個、反面三十六個，共一百一十七個故事，配上圖畫，圖文並茂，給皇帝講解。比如「解網施仁」，說的是商湯出巡，見有人設網捕鳥，便讓人把網解開三面，讓鳥飛翔。百姓稱讚說，湯的仁德，惠及鳥獸，何況人乎！又如「脯（fǔ）林酒池」，說的是夏桀無道——脯，就是肉乾，肉乾掛得像樹林；酒池大得可以行船，荒淫無度，終於亡國。張居正通過這些生動的歷史故事講述修身治國的道理，便於小皇帝理解。萬曆帝十三歲時，自己寫下十二件事為座右銘：謹天戒，任賢能，親賢臣，遠嬖佞，明賞罰，謹出入，慎起居，節飲食，收放心，存敬畏，納忠言，節財用。

  但是好景不長。萬曆帝逐漸厭煩張居正對自己的教導和規勸。比如，張居正勸他量入為出，防止浪費；停止蘇州、松江的織造；減少外戚升官數目，等等，小皇帝或者不理，或者勉強同意，但心裡不高興。

  不久，張居正病死。張居正剛死，萬曆帝命逮捕馮保，遣送南京，籍沒家產，金銀百餘萬，珠寶無其數。萬曆帝又讓人舉報張居正，命錦衣衛抄張居正在荊州的家。抄家之前，荊州太守先記錄張居正家的人口，封了門，張的子女大多躲避在家裡。後來揭下封條打開門，家裡餓死許多人。張居正諸子、兄弟家產黃金萬兩、白金十多萬兩，都被抄沒，子弟都發配到煙瘴之地。

  最匪夷所思的是，曾經那麼倚重張居正和馮保的李太后，在兒子對這兩人翻臉時，卻沒有極力反對。萬曆帝向她解釋的理由，竟然是一個「錢」字。他說，這兩個人家資甚厚，籍沒可助大婚。助誰的大婚？萬曆帝的弟弟、李太后次子潞王朱翊鏐。也就是說，沒收張居正和馮保的 家產，得到的財富，可以資助李太后小兒子的婚事。李太后聽後，立即 就不反對了。張居正的噩運，不僅是他個人的噩運，也是明朝的噩運。因為這次清算，連帶隆慶、萬曆初年頗有成效的改革，從此夭折，明朝進入了衰敗時期。《明史》評論說：「明之亡，實亡於神宗。」就是亡於萬 歷皇帝！

  在萬曆朝及其前後，世界發生巨大變化。大明皇朝在走向衰落，新興西方在大國崛起。於國外，各國開啟大航海、大崛起的時代：尼德蘭爆發資產階級革命；英國戰勝西班牙而取得海上霸權；法國建立了波旁王朝；俄國沙皇在極力擴張；葡萄牙人取得在澳門的貿易資格；日本由豐臣秀吉統治，揚言要「席捲明朝四百餘州，以為皇國之版圖」，並兩次入侵朝鮮；荷蘭組建東印度公司，該公司被荷蘭國會授予宣戰、媾和、占領、築炮台等權力，不斷進犯中國領海，侵占澎湖；利瑪竇等西方傳教士來到中國北京傳教。於國內，大明皇朝已立國二百多年，進入腐朽衰落的軌道，特別是經過正德、嘉靖連續六十年的折騰，元氣大傷。萬曆中期以後，吏治腐敗，軍隊譁變，民變四起，滿洲也發生變亂——比萬曆帝大四歲的努爾哈赤，後來竟成為埋葬明朝的一個掘墓人。

  萬曆皇帝在張居正死後，該如何應對國際和國內的變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