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召喚
2024-10-10 20:59:05
作者: (美)R.A.薩爾瓦多
千帆之城的中心地標是一座非常奇異的建築,永遠都在散發著強大的魔法光輝。巫士塔是一座名副其實的岩石巨樹,而在整個被遺忘國度中,這樣的建築僅此一座。它有五座高聳的尖塔,中間的那一座最為高大,另外四座高度相等,以如同橡樹分枝一般的優美曲線從主幹中生長出來。一整座塔上看不到絲毫泥瓦砌築的痕跡。任何稍有知識的觀賞者都會知道,這座建築與普通的建造工程沒有半點關係,完全是一件由魔法造就的藝術品。
這裡的首席法師是無可爭議的巫士塔主人,他居住在中央高塔里,另外四座高塔中各居住著一位地位只低一級的法師。這四座小塔分別正對著四個羅盤方向,統治著主幹的一側,而居住於其中的法師們也要負責守望他們所在方向的各種事件,並在必要的情況下對其施加影響。所以,主幹西方的法師會用很多時間關注大海,監視在路斯坎港口進出的商船和海盜。
這一天,發生在北塔的一段對話一定能引起四名十鎮冒險者的興趣。
「你做得很好,吉爾丹。」西妮說道。她是一名年紀較輕、地位也比較低的巫士塔法師學徒,不過她已經顯示出足夠的潛力,讓她有機會成為公會中一位最強大法師的學生。她算不上是一名漂亮女子,對於容貌也不太在意。她早就將全部精力和熱情投入到對權力孜孜不倦的追求中。在過去二十五年的人生中,她絕大部分時間都只是在奮力爭取一個目標——法師的頭銜。她的決心和努力讓她周圍的人都相信她有足夠的能力實現這一目標。
吉爾丹點了一下頭,算是接受了法師學徒的讚揚。他非常明白謙遜的態度能讓自己得到什麼。「我只是依令而行。」他以謙恭的語氣說道,同時瞥了一眼房間中那個身穿褐色花紋長袍、面容憔悴的男人。現在那個人正透過這個房間唯一的窗戶向外眺望。
「為什麼他們要到這裡來?」那位法師悄聲地自言自語,然後他轉向另外兩個人。吉爾丹和西妮都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凝視。他就是斑衣巫師丹帝巴,巫士塔北塔的主人。儘管看上去弱不禁風,但如果靠近細看,就會察覺到他那種遠比任何粗壯肌肉都更加強大的力量。在他眼中,任何生命的價值都無法與知識相比。這種心態成就了他可怕的名望,讓站在他面前的人常常會感到不寒而慄。「那些旅行者有沒有說明他們來至此地的原因?」
「我不相信他們的話,」吉爾丹低聲回答,「那個半身人提到要來考察此地的市場,但我……」
「不可能,」丹帝巴打斷了他,不過斑衣巫師似乎依然只是在自言自語,「這四個人物遠道而來,絕不會只為了進行商業考察。」
西妮希望保持北塔尊主對自己的青睞,便向吉爾丹問道:「他們現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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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丹帝巴面前,吉爾丹不敢違抗這位女法師學徒,便聳聳肩說道:「在碼頭區……附近吧。」
「你不知道?」年輕的法師學徒厲聲問道。
「他們本來要在彎短劍酒館住宿,」吉爾丹急忙說,「但那場鬥毆讓他們逃到了街上。」
「你應該跟著他們!」西妮立刻用冰冷的語氣責備他。
「就算是城市衛兵也不能深夜裡在那一區域單獨行動,」吉爾丹反駁說,「他們現在在哪裡並不重要。我已經下令對各城門和碼頭區加強守衛。如果他們要離開路斯坎,我一定會知道!」
「我要立刻找到他們!」西妮命令道。但丹帝巴阻止了她。
「只要監視就好,」斑衣巫師對吉爾丹說,「絕不能讓他們悄悄溜走。你可以走了。有消息之後再來向我報告。」
吉爾丹打了個立正,然後轉身離開,在經過西妮身邊的時候,他還向這個和他在斑衣巫師面前爭寵的對手瞪了一眼。他充其量只是一名軍官,而不是西妮這樣大有前途的法師學徒。在路斯坎,巫士塔才是這座城市一切權力架構背後真正的主導者,得到法師的寵信對一名軍人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只有在巫士塔的支持下,路斯坎衛隊的將校們才能獲得地位和權勢。
「我們不能放任他們自由行動。」房門在那名軍官的身後剛一關閉,西妮立刻就說道。
「他們現在還不會造成什麼妨害,」丹帝巴回答,「即使那個卓爾精靈隨身帶著那件寶物,他也要用許多年才能理解它的力量。耐心,我的朋友,我有許多辦法知曉我們需要的情報。用不了多久,拼圖的碎片就能完美地嵌合在一起。」
「那樣強大的力量和我們只是近在咫尺,這讓我始終都無法釋懷。」心如油烹的年輕法師學徒嘆了口氣,「而它竟然落進了一個愚頑的學徒手中!」
「耐心。」北塔尊主重複了一遍。
西妮點燃了圍成一個圓環的全部蠟燭。它們是這個特殊空間的邊界。隨後,她緩步走向那個位於地板上鐫刻的魔法環陣以外,放置在鑄鐵三腳架上的火盆,心中卻感到一陣失落——她知道,一旦火盆也被點燃,她就要被命令離開這裡了。
西妮儘量享受著留在這個房間中的每一分一秒。在許多人看來,這個房間是全北地最好的召喚室,而且它極少會被啟用。她曾經多次乞求能留在這裡幫助完成召喚儀式。
但丹帝巴從來都不允許她留下來。斑衣巫師向西妮解釋說,她對召喚儀式的探究將造成嚴重的干擾。與低層界進行交流的法師如果受到干擾,其結果往往是致命的。
丹帝巴此時正盤腿坐在魔法陣內,通過默誦咒文讓自己進入深度冥想的狀態,甚至已經完全察覺不到正在完成準備工作的西妮。他的全部感知都已指向自己,尋找並確定自我的存在,為即將開始的召喚儀式做好充分的準備。他在自己的意識中只留下了一個對外的窗口,這最後一點知覺只被用於確認一個線索:沉重的門閂落下並就位,表明西妮已經離開。
丹帝巴沉重的眼皮睜開一道縫隙。他的視線聚焦在火盆的火焰上。這些火焰將成為受召靈體的生命,使其具有實體形態,讓丹帝巴在一段時間裡能夠將其封鎖在主物質位面。
「Ey vesus venerais dimin doer。」法師開始念誦咒文,最初的速度非常緩慢,隨後逐漸加速,最終形成穩定的節律。這些咒語仿佛被賦予了生命,開始以持續不斷的力量牽動整個儀式的進行,要拼盡全力完成詠唱。丹帝巴的口中源源不斷地流淌出各種詰屈聱牙的變調和音節,臉上映出汗水的光澤。但實際上,這樣的念誦對他來說並不吃力,滲出的汗水更多來自於他急切的心情,而不是緊張不安。
斑衣巫師沉迷在召喚儀式中,藉助自己非同尋常的精神力量和堅持不懈的施法,他控制住了屬於另一個世界的生物意志。這個房間代表著他對魔法藝術研習的巔峰,明確無誤地彰顯出了他浩瀚宏大的力量。
這一次,他的目標是一個他很喜歡的情報來源——一個儘管對他無比鄙視,卻無法拒絕他召喚的人。丹帝巴終於到達了施法的高潮——說出受召者的名字。
「莫凱。」他輕聲呼喚。
火盆中的火焰在一剎那變得異常明亮。
「莫凱!」丹帝巴喊道。那個幽靈還想要將自己固定在異界,卻被他強行揪扯過來。火盆中噴出一個小火球,隨後火盆就變得死寂黑暗。那一團火焰則變形成一個人,站到了丹帝巴面前。
斑衣巫師的薄嘴唇微微上翹。真是諷刺啊,他心中想道,這個被他設計殺死的人卻成了他最有價值的情報來源。
紅袍莫凱的幽靈顯得堅定而且高傲,仿佛他仍然是生前那位強大的法師。曾經,這位紅袍法師才是巫士塔的北塔尊主,是這間召喚室的創建者。但丹帝巴和他的黨羽在暗中謀害他,利用他所信任的學生將一把匕首刺進他的心臟。丹帝巴也因此才得到了他垂涎已久的北塔尊主之位。
這次暗殺又導致了另外一個,也許是更加重大的結果——殺死自己師尊的學徒阿卡爾·凱色竟然得到了碎魔晶。丹帝巴相信,現在這件強大的秘寶一定落到了崔斯特·杜堊登的手中。關於阿卡爾·凱色最後一戰的各種消息不斷從十鎮傳來,經過一番篩選之後,丹帝巴有理由相信正是這名黑暗精靈武士最終殺死了那個不成器的學徒。
丹帝巴不知道的是,碎魔晶現在正被上百噸的冰塊和岩石埋住,沉睡在冰風谷最高大的山峰凱恩巨錐上。殺死阿卡爾·凱色的大規模雪崩讓任何人都無法染指那件遺寶。他只知道那個蹩腳的法師學徒阿卡爾·凱色差一點就利用碎魔晶征服了十鎮,而崔斯特·杜堊登是最後一個見到凱色活著的人。
每當想到這件寶物的力量即將落在智慧超卓的自己手中,丹帝巴就會激動不已地揉搓雙手。
「你好,紅袍莫凱,」丹帝巴笑著說,「你真是個好人,竟然願意接受我的邀請。」
「我接受每一個能夠瞪視你的機會,刺客丹帝巴,」幽靈回答,「等你登上死神的駁船,進入黑暗國度之時,我一定不會錯過你的到來。到時候我們就能再一次平等相對了……」
「安靜!」丹帝巴喝令道。儘管不願意承認這一事實,斑衣巫師的確非常害怕自己不得不再一次面對強大的莫凱的那一天。「我叫你來是有目的的,」他對那個幽靈說,「沒時間聽你空洞的威脅。」
「那麼,告訴我,我要為你做些什麼,」幽靈語帶恨意,「然後就放我走。你的存在就是對我的冒犯。」
丹帝巴怒火中燒,但並沒有和幽靈爭論下去。對於施行召喚術的法師,時間拖延太久不是一件好事。要維持異界靈體存在於物質位面是一件相當消耗精力的事情。每過一秒鐘,他都會變得虛弱一分。這類法術最大的危險就是召喚者妄圖掌控法術太長時間,直到發現自己已經過於虛弱,無法再控制召喚來的靈體。
「今天,我只要求你給我一個簡單的答案,莫凱。」丹帝巴小心地挑選著話語中的每一個字。莫凱注意到他的謹慎,猜到了丹帝巴一定隱瞞了什麼。
「那麼,問題是什麼?」幽靈逼問道。
丹帝巴繼續保持謹慎,對於每一個說出口的字都再三斟酌。他不想讓莫凱察覺出他尋找那個卓爾精靈的動機——這個幽靈肯定會將聽到的風聲傳遍各個位面。許多強大的生靈——甚至可能是莫凱自己——如果知道碎魔晶的下落,都會竭盡全力去追逐那件強大的遺寶。
「四名冒險者,其中一個是卓爾精靈,他們在今天從冰風谷來到路斯坎,」斑衣巫師詳細說道,「他們在這座城市中做了什麼?為什麼要到這裡來?」
莫凱仔細端詳著他的仇家,竭力想要找出這個問題背後的原因。「你提出這個問題的對象應該是城市衛兵,」他回答道,「那些訪客肯定會在城門前陳述他們此行的目的。」
「我是在問你!」丹帝巴的怒火突然爆發出來。莫凱在拖延時間,現在的每一秒對於斑衣巫師都是沉重的負擔。死亡幾乎沒有讓莫凱失去任何精神力量,他正在頑固地對抗著召喚法術中的束縛咒文。
丹帝巴用力在紅袍法師面前打開一支捲軸。「我已經寫下了十二份這樣的東西。」他警告道。
莫凱退縮了。他認得這種捲軸,現在這張紙上的文字清晰地呈現出了他的本體真名。只要閱讀這些文字,遮住他名字的神秘帷幕就會被剝除,他靈魂的一切私密都將被袒露出來。到時候丹帝巴就會使用這份捲軸真正的力量,利用變形的音調扭曲莫凱的名字,打亂他靈魂的和諧,以此來對他進行深入核心的折磨。
「我有多長時間尋找你的答案?」莫凱問。
儘管承受的消耗在不斷增強,丹帝巴還是對自己的勝利露出微笑。「兩個小時。」他毫不遲疑地命令道。在進行召喚之前,他就已經謹慎地確定了搜索時間。這樣一段時間能夠讓莫凱有足夠的機會找到一些答案,但又不至於長到讓這個幽靈探查出他不該知道的東西。
莫凱微微一笑。他猜到了丹帝巴如此決定的原因。突然間,他向後閃去,化作一團煙霧消失了。維持他形體的火焰退回到火盆中,等待他的回歸。
丹帝巴立刻鬆了一口氣。儘管他還需要集中精神維持通往異界的大門,但只要幽靈不在,他的意志所承受的壓力和力量的消耗就都會明顯減輕。在剛才的對峙中,莫凱的意志力差一點就壓倒了他。丹帝巴難以置信地搖搖頭——這個曾經的尊主竟然能夠帶著如此強大的力量離開自己的墳墓。一陣戰慄沿著他的脊骨湧上來,他開始重新思考自己密謀對抗如此強大的法師是否明智。實際上,每一次他召喚莫凱的時候,他都會想到自己的罪行遭到清算的那一天。
莫凱順利地探查到了那四名冒險者,其實這個幽靈對於他們已經有很多了解了。他在作為北塔尊主的時候就對十鎮非常感興趣,而他的好奇心並沒有隨同他的肉體一起消亡。直到現在,他還是會不時看一看冰風谷中的動靜,而任何在最近這幾個月里關心十鎮的人多少都會對這四位英雄有所了解。
莫凱對於自己已經離開的那個世界依舊保持著興趣,這種現象在幽靈的世界並不少見。死亡會改變靈魂的深層需求,以一種對知識永恆的饑渴取代對於物質或社會成就的喜愛。一些幽靈會在數不清的世紀中一直觀看被遺忘國度,只是為了收集信息,看一看生命的各種活動,也許還是因為羨慕他們已經無法再體驗到的物質知覺。但無論出於怎樣的原因,一個幽靈所擁有的知識財富往往會超過被遺忘國度所有圖書館收藏的總和。
莫凱在丹帝巴給予他的兩個小時中了解了許多情況。現在輪到他謹慎選擇對話的詞句了。他必須滿足召喚者的要求,但他打算儘可能讓答案變得模稜兩可,含糊不清。
丹帝巴看到火盆中的火焰再次閃動,立刻眼睛一亮。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他暗自思忖,在他的感覺中,這段休息的時間肯定沒有那麼長。他覺得自己還沒有從第一次與那個幽靈的對峙中完全恢復過來,但他無法否認火焰的舞蹈。他挺直身體,將盤起的腳踝又收緊了一些,穩穩坐定,保持著標準的冥想姿勢。
火球躍升到最高點,莫凱出現在他面前。這個幽靈只是默默地站立著,除非丹帝巴提問,否則他不會提供任何信息。
那四名冒險者前來路斯坎的詳細來龍去脈對莫凱而言還不是很清晰,但他對於他們的任務已經有了許多了解,其中一些內容是他不想讓丹帝巴知道的。現在他還不知道斑衣巫師此次召喚的真實目的,但他相信,丹帝巴的目標無論是什麼,都絕不會帶有絲毫善意。
「此行的目的是什麼?」丹帝巴問道。莫凱的靜默策略再一次引起了他的怒火。
「是你召喚了我,」莫凱狡猾地回答,「我被迫出現於此。」
「不要和我耍滑頭!」斑衣巫師咆哮道。他瞪著面前的幽靈,用手指摩挲那份能夠給莫凱帶來悽慘折磨的捲軸,顯示出毫不掩飾的威脅意味。來自異界的靈體在回答問題時經常會僵硬地對召喚者問題中的每一個字做出反應,混淆問題真正的意思,以此來擾亂召喚者。
丹帝巴轉念一想,臉上又露出微笑。為了應對這個幽靈簡單的邏輯,他更加清楚地重提了一遍問題:「那四個來自於冰風谷的冒險者進入路斯坎城有什麼目的?」
「不同的原因,」莫凱回答道,「其中一個來尋找父輩祖先的家園。」
「那個卓爾精靈呢?」丹帝巴又問道。他懷疑崔斯特計劃攜帶碎魔晶返回自己出生的地下世界,所以他在竭力尋找這方面的線索。也許崔斯特想要利用碎魔晶的力量煽動一場黑暗精靈的暴亂?「是那個卓爾精靈要返回故鄉嗎?」
「不。」幽靈回答道。莫凱很高興丹帝巴找錯了方向。這會耽誤他提出更具體也更危險的問題。不斷延長的時間很快就會開始消解丹帝巴對他的控制。莫凱希望自己能夠在被迫向斑衣巫師透露太多情報之前掙脫出法術的束縛。「崔斯特·杜堊登已經徹底拋棄了他的故土,他絕不會在返回那個黑暗的世界了,更不會將他最親愛的朋友們帶去那裡!」
「那又是誰?」
「四個人中的另外一個在逃離背後的危險。」莫凱主動說道。他在扭曲丹帝巴問題的方向。
「是誰在尋找故土?」丹帝巴加重了語氣。
「那個矮人,布魯諾·戰錘,」莫凱不得不服從,「他在尋找自己的出生之地——秘銀廳。他的朋友們加入了他的冒險之旅。為什麼你會對這種事感興趣?這些人和路斯坎沒有關係,對巫士塔也不會有危險。」
「我召喚你不是為了回答你的問題!」丹帝巴怒吼道,「現在告訴我,是誰在逃離危險。那個危險又是什麼?」
「你自己看吧。」幽靈莫凱一揮手,向斑衣巫師的意識中注入了一個影像——一名身披黑斗篷的騎手正縱馬在苔原上飛馳,馬嘴中不斷甩出白沫,但騎手仍然在無情地驅策它。
「半身人正在逃避這個人,」莫凱說,「但我還不知道這個人的目的是什麼。」就算只告訴了丹帝巴這些情報,幽靈還是感到憤怒,這只是因為他無法違抗這個仇敵的命令。不過,他感覺到斑衣巫師意志力的束縛在鬆弛下去。也許這場召喚就快結束了。
丹帝巴停頓片刻,思考著這消息。
莫凱向他提供的信息都和碎魔晶沒有直接聯繫,但讓他至少知道了這四名冒險者不打算在路斯坎停留太長時間,而且他也發現了一個潛在的盟友,一個進一步攫取信息的源頭。那名黑袍騎手一定非常強大,才會讓半身人和他戰力非凡的朋友們一直向南逃竄。
丹帝巴已經開始構想下一步行動了。就在這時,莫凱頑固的抵抗破壞了他的思路。怒不可遏的斑衣巫師惡狠狠地瞪了幽靈一眼,打開手中的捲軸,怒吼一聲:「放肆!」如果他將全部精力投入到這場意志之戰中,他還可以繼續控制這個幽靈一段時間,但他還是開始念誦捲軸上的文字。
儘管故意激怒了丹帝巴,但眼下莫凱還是退縮了。這個幽靈願意接受丹帝巴的折磨,因為這樣就標誌著這次召喚也就此終結。莫凱很慶幸丹帝巴沒有能逼迫他透露更多路斯坎以外,和十鎮毗鄰的那座山谷中的事情。
隨著丹帝巴用變形的聲音擾亂了莫凱靈魂的和諧,紅袍法師讓自己注意力的焦點跨越數百里,回到了一輛剛剛離開十鎮中最偏遠的小鎮——布理門鎮的商隊馬車上。現在那輛馬車距離布理門才只有一天的路程,車上除了做生意的商人,還坐著一位勇敢的年輕女孩。幽靈知道,這個女孩至少在一段時間之內避開了斑衣巫師的刺探,這讓他頗感安慰。
這並非是因為莫凱願意為他人著想——他從不曾因為這樣的美德而被稱譽過。他只是很願意對殺害他的兇手儘可能造成妨礙。
凱蒂布莉兒紅褐色的髮捲不住地在肩頭甩動著。她高高地坐在這支商隊領頭的馬車上。他們是昨天離開十鎮,出發前往路斯坎的。她毫不在意齧咬面頰的寒風,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的大路,尋找刺客經過的痕跡。她已經將恩崔立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凱西烏斯。布林山德的發言人會把消息轉達給矮人們,而她自己則跟著最早出發的一支商隊悄悄離開了十鎮,沒有和戰錘氏族一同進行追擊——女孩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
但只有她見過那名刺客的手段。她很清楚,如果和恩崔立發生了正面衝突,一心只想為芬德和葛若羅復仇的矮人們絕不會謹慎應對這個強敵。到時候一定又會有許多矮人慘死在那名刺客的劍下。
也許是出於自私,凱蒂布莉兒認定對付那個刺客是她的私事。恩崔立曾讓她失去勇氣,剝奪了她多年以來的刻苦訓練和修習的自信,把她變成了一個被嚇得失了神、只知道發抖的孩子。現在,她已經是一個年輕女人,不再是小孩了。
她必須親自去面對這場羞辱,否則刺客留給她的創傷就會一直折磨她,直到她走進墳墓,在她的人生道路上不斷剝奪她的力量,讓她永遠都無法發現自己生命的真正潛能。
她會在路斯坎找到她的朋友們,警告他們危險即將到來。然後他們會齊心協力對付阿提密斯·恩崔立。
「我們走得很快。」頭車的車夫向凱蒂布莉兒保證。他知道這個女孩一心想要快些趕到路斯坎。
凱蒂布莉兒沒有看那個車夫。她的眼睛仍然只是盯著前方平直的地平線。「我的心告訴我,這樣還不夠快。」她語帶憾恨地說。
車夫不解地看了看這個女孩。不過他知道,最好不要在這個時候多嘴問些什麼。
凱蒂布莉兒從一開始就清楚地說明,她此次行程是為了私人事務。她是布魯諾·戰錘的養女,而且在十鎮也是一位頗有名望的優秀戰士。這支商隊的商人們都覺得能夠與她同行是自己的運氣,所以更會尊重她的隱私。況且,在他們出發前的一場非正式會議上,就有一個以能言善辯而著稱的馬車夫叫喊著說:「能有一個姑娘一路陪著我,可要比盯著牛屁股走上九百里路好多了!」
他們甚至為了能與她同行而提前了出發的日期。
「不必擔心,凱蒂布莉兒,」馬車夫又向她保證,「我們會平安到達的!」
凱蒂布莉兒將吹到臉上的亂發甩了甩,朝落向前方地平線的太陽望去。「但能夠及時趕到嗎?」她輕聲問道。她知道,自己的這句悄悄話在離開嘴唇的時候就會被強風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