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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毀滅的鐘聲

2024-10-10 20:58:29 作者: (美)R.A.薩爾瓦多

  布理門鎮在黎明時分被付之一炬。

  當怪物大軍如同浪濤般涌過盛岡河的時候,這個沒有城牆的小村鎮中的人早已做好了逃跑的準備。他們知道自己不可能抵擋住那麼強大的敵人,便只是做了些象徵性的抵抗,在村口的堡壘中向領頭的地精進行了幾次弓箭齊射,以阻滯敵人的腳步,爭取時間讓最笨重緩慢的船隻離開港口,進入都爾登湖的安全區域。然後弓箭手們就逃去碼頭,跟駐守的村民一起乘快船逃走了。

  當地精最終進入這個鎮子的時候,發現整個鎮子早已空無一人。它們憤怒地看著那些漁船揚起風帆向東駛去,加入到塔爾歌斯和塔馬蘭的船隊之中。布理門距離布林山德太遠,對阿卡爾·凱色毫無用處,所以和被改造成軍營的塔馬蘭鎮不同,這個鎮子直接被燒成了平地。

  都爾登湖上,被暴虐的凱色摧毀了家園的人又增加了一批,他們只能無助地看著自己的房屋成為一片灰燼。

  布林山德的城牆上,凱西烏斯和瑞吉斯也在看著遠方的大火。

  「他又犯了一個錯誤。」凱西烏斯對半身人說。

  

  「怎麼講?」

  「凱色將塔爾歌斯人、塔馬蘭人、凱柯尼人和凱迪內瓦人,現在再加上布理門人都逼上了絕境。」凱西烏斯解釋說,「他們現在已經無處可去,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贏得勝利。」

  「這個希望真的不大,」瑞吉斯說,「你已經見到了那座塔能做些什麼。即使沒有那座塔,凱色的大軍還是能把我們都殺光!就像他說的那樣,他擁有全部優勢。」

  「也許吧,」凱西烏斯承認,「那個法師相信他是無敵的,實際情況也差不多。這正是他的錯誤,我的朋友。即使是最溫順的動物在被逼上絕境時,也會勇猛作戰,因為已經沒有什麼能夠失去了。一個窮人比富人更可怕,因為他不會那麼看重自己的生命。當冬季的第一陣風颳起的時候,一個在凍土荒原無家可歸的人會是非常可怕的敵人!」

  「不必害怕,小個子朋友。」凱西烏斯繼續說道,「等到今天早晨的會議,我們就能找到辦法查出那個法師的弱點了。」瑞吉斯點點頭。他沒辦法反駁發言人簡單的邏輯,也不願破壞他的樂觀精神。但是當目光掃過團團包圍城市的大群地精和獸人時,半身人還是沒有多少希望。

  他向北望過去。在那裡的矮人山谷中,塵埃終於落盡。

  「為我打開一道門,布魯諾,」瑞吉斯不由得悄聲說道,「請讓我進去。」

  與此同時,布魯諾和他的氏族恰好正在討論在隧道中打開一道門的可能性,但目的並不是讓誰進來。在成功地砸扁了那些食人魔和地精之後,這些好戰的長鬍子勇士意識到他們不可能在獸人、地精和其他更加可恨的怪物在外面橫行肆虐,摧毀他們身邊的世界時卻躲在地洞裡無所事事。他們渴望著向凱色發動第二次打擊。在地底家園中,他們不知道布林山德是否仍然屹立不倒,或者凱色的大軍是否已經令十鎮全軍覆滅。但他們能夠聽到有一座營地就安扎在他們的巨大礦道體系最南端部分的上方。

  布魯諾首先提出了進行第二場戰役,主要是因為他失去了自己最親密的非矮人朋友,這讓他惱恨不已。在砍倒了所有沒被落石砸死的地精之後,秘銀廳氏族的首領就召集了他的全部族人。

  「派人去隧道的最遠端,」他命令道,「去看看那些狗子睡在哪裡!」

  這天晚上,怪物行軍的聲音在遙遠的南方變得非常明顯——他們應該是在包圍布林山德城。精神旺盛的矮人們立刻開始修整通往那個方向很少使用的隧道。到達了怪物大軍腳下之後,他們又向上挖掘了十條非常貼近地面的支巷。

  一種特別的光彩回到了他們的眼睛裡:那是矮人在知道馬上就能砍下幾顆地精腦袋時所顯現出來的興奮心情。布魯諾總是能構想出兇狠的計劃,既能狠狠打擊敵人,又能在最大程度上減少己方的風險。現在只要再挖掘五分鐘,他們就能挖出通向地面的新出口了。然後只要不到一分鐘,全部矮人軍隊就能衝進熟睡的凱色大軍中。

  凱西烏斯所謂的會議實際上更像是布林山德發言人首次公布自己反擊戰術的演講。出席會議的領袖們,甚至包括格倫薩瑟在內,都沒有表示反對。凱西烏斯已經對這支怪物大軍和這名法師進行過全面研究,沒有放過任何一點細節。這位發言人還繪製出了全體敵軍的分布圖,詳細標記了地精和獸人陣列最有可能爆發衝突的地方,以及他估計的這支軍隊因為內鬥而被充分削弱的時間進程。

  但參加會議的所有人都同意,支撐這場圍攻戰的真正基石是那座魔晶塔。那座水晶建築的強大威力會讓最狂暴的獸人也變得俯首帖耳。凱西烏斯很清楚,魔晶塔威力的限制才是真正問題所在。

  「為什麼凱色那樣堅持要我們立刻投降?」發言人說道,「難道他不應該先用幾天時間的圍城戰消磨我們的意志,讓我們失去抵抗的力量?」

  其他人都同意凱西烏斯的推理,但又都回答不出他的問題。

  「也許凱色對於軍隊的控制力並不像我們所以為的那樣強。」凱西烏斯回答了自己的問題,「也許那個法師害怕時間拖得太久,他的軍隊就會在他身邊四分五裂。」

  「也許……」東流亡地鎮的格倫薩瑟說,「也許只是因為阿卡爾·凱色明白自己占有多麼大的優勢,知道我們別無選擇只能服從。你會不會是把他的自信誤認為擔憂了?」

  凱西烏斯停頓片刻,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這一點值得考慮,」他最後說道,「但對於我們的計劃,這些並不重要。」格倫薩瑟和另外幾個人都以好奇的目光看著這個發言人。

  「我們必須假設實際情況是我說的那樣,」凱西烏斯解釋說,「如果法師對他的軍隊擁有絕對的控制力,那麼我們的一切努力就都是白費。所以,我們行動的假設前提就是凱色的急躁是因為他有理由的擔心。」

  「我認為那個法師不是一位優秀的戰略家。他瘋狂地摧毀這裡的一切,以為這樣就能嚇倒我們,逼迫我們屈服。但實際上,這樣做只會讓我們這裡的許多人決心死戰到底。這些鎮子曾經長期處在對立狀態,甚至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如果是一位明智的侵略軍領袖,肯定會充分利用這個巨大的優勢。現在我們自己人之間的分裂對立都被凱色的瘋狂和殘忍所修復了,他根本不在乎任何精細的手段,只會囂張地炫耀。」

  從大家關注的目光中,凱西烏斯知道他正在得到所有人的支持。他要藉助這場會議實現兩個目的:說服其他人參加他即將宣布的賭博;為他們描繪一場可能的勝利,給予他們一點希望。

  「我們的人分布在周圍各處,」他向外一揮雙臂,「在都爾登湖和迪尼夏湖上,船隊聚集在哪裡,等待著布林山德向他們發出支援信號。蜜酒鎮和道根之洞鎮的人們也在南方的湖岸邊等待著。他們已經全副武裝,並且深知如果我們無法取得勝利,那麼這裡就不會有一個人活下來!」他在桌面上向前傾過身子,逐次盯住在座每一個人的眼睛,給出嚴肅的結論:「如果失敗,我們就再不會有家,我們的妻子和孩子不會有任何希望,我們將無處可逃。」

  凱西烏斯鼓舞士氣的行動很快就得到了格倫薩瑟的支持。他已經猜到了布林山德發言人這樣說的目的是要激發起人們的士氣。他知道,這樣做非常重要。凱西烏斯在尋找最佳的時機,當聚集於此的領袖們不再因為絕望而眉頭緊鎖,臉上出現了為生存而誓死一戰的決心時,他便提出了自己大膽的計劃。

  「凱色要求我們派出使者,」他說道,「所以我們必須派一名使者。」

  「你我二人是最合適的人選。」格倫薩瑟插口道,「那麼我們誰去?」

  一絲狡詐的笑容出現在凱西烏斯的臉上。「我們都不行,」他回答道,「如果要滿足凱色的要求,的確只能從我們兩人之中挑一個。但我們還有另一個選項。」他將目光轉到了瑞吉斯身上。半身人立刻不安地扭動起了身體。他已經大概猜到了發言人在想什麼。「我們之中有一個人因為很懂得該如何說服別人而擁有傳奇般的聲譽。也許他的非凡魅力能夠為我們贏得一些寶貴的時間,幫助我們好好對付那個法師。」

  瑞吉斯的感覺非常糟糕。他原先就經常會思考,這枚紅寶石吊墜什麼時候會讓他跌進深得再也爬不出來的陷阱里。

  現在已經有不止一個人在盯著瑞吉斯了。他們顯然都對凱西烏斯的提議很感興趣。關於半身人魅力的傳聞已經家喻戶曉,在每一個城鎮裡都被講述過上千遍,而且每一個講起這個故事的人都會把他的能力再添油加醋地誇大一番。但瑞吉斯一直都捨不得丟棄自己的秘密能力——人們一直都很少會正眼看他。他很享受這種聲名遠揚的感覺,但他沒有考慮過讓這麼多人注意到他的負面效果。

  「就讓這位半身人——獨林鎮的前任發言人代表我們前往阿卡爾·凱色的宮廷吧。」凱西烏斯的宣告得到了幾乎全體與會人員的贊同,「也許我們的小個子朋友能夠說服那名法師,讓他知道自己的邪惡行徑是錯誤的!」

  「你錯了!」瑞吉斯反對說,「我做的那些事都只是謠言……」

  「謙虛,」凱西烏斯打斷了他,「是一種美德,我的好半身人。我們都很欣賞你的這項美德。而如果你在謙虛的同時能夠運用自己的才能去對付凱色,我們更會對你感激不盡!」

  瑞吉斯閉起眼睛,沒有回答。他知道不管自己是否同意,這個議案肯定已經通過了。

  於是,這次會議就此結束。凱西烏斯和格倫薩瑟會心地交換了一個勝利的眼神。幾乎離開會議室的每一個人都多了一些樂觀的情緒。

  當瑞吉斯要和其他人一同離開的時候,凱西烏斯留住了他。布林山德的發言人關上屋門,只留下他們兩個人在房間裡。瑞吉斯是他計劃第一階段的關鍵人物,他需要和這個半身人單獨談一談。

  「你應該一開始就把這些都告訴我!」屋門一關上,瑞吉斯就開始在發言人的背後抱怨,「我應該有機會對這件事做出自己的決定!」

  凱西烏斯向半身人轉過身,臉上露出嚴肅的神色。「我們還能有什麼選擇?」他問道,「至少這樣能給他們一些希望。」

  「你太高估我了。」瑞吉斯還在表示反對。「也許是你低估了你自己。」凱西烏斯說。半身人明白,凱西烏斯不會放棄他的這個已經開始的計劃,不過他知道凱西烏斯的信心來自於一種無私的利他精神,這一點讓瑞吉斯感到由衷的快慰。

  「我們都只能祈禱我的假設是真實的。」凱西烏斯來到桌邊自己的椅子前,「但我真的相信事實就是這樣。我對你有信心,哪怕你自己還沒有足夠的信心。我清楚地記得你在五年前的議會上是如何對付坎普發言人的,但直到他自己宣稱遭到了欺騙,我才意識到你實際上做了什麼。那真是一次高明至極的遊說,獨林鎮的瑞吉斯,而且它這麼長時間都是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瑞吉斯面色一紅,算是承認了這一點。

  「如果你能夠說動像塔爾歌斯的坎普那樣的頑固傢伙,你也應該能輕易改變阿卡爾·凱色的想法!」

  「我同意你對凱色的看法,他的確不像是個擁有強大心智的人。」瑞吉斯說,「但法師們總會有辦法發現法師的詭計。另外你忘記了那個惡魔。我絕不會去欺騙那樣的怪物!」

  「我們只能希望你不必去對付那個怪物。」凱西烏斯的身子明顯打了個哆嗦,「不過我覺得你還是必須去那座塔,儘量勸阻那個法師。如果我們沒辦法擋住怪物大軍足夠長的時間,讓他們發生內訌,我們就徹底完了。相信我,我是你的朋友,如果能有其他的路可以走,我絕不會讓你去冒這樣的險。」剛剛還充滿樂觀精神的發言人清晰地顯露出痛苦和無助的神情。他的憂慮觸動了瑞吉斯。在瑞吉斯眼中,這名發言人仿佛變成了一個即將餓死,已經飢不擇食的人。

  即使放下對於這個壓力過大的發言人的同情,瑞吉斯還是不得不承認,這個計劃是符合邏輯的,而且現在他們的確也沒有別的路可以走。凱色在發動最初的攻擊之後根本沒有給他們喘息的時間,隨後就夷平了塔爾歌斯,顯示出他有足夠的能力摧毀布林山德城。半身人絲毫也不懷疑凱色能夠實現他恐怖的威脅。

  所以,瑞吉斯必須接受這個任務。對此半身人一點都不高興,只是他在打定主意要做什麼事的時候,通常都會努力把它做好。

  「首先,」他開口道,「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你,但你一定要嚴格保密。我的確使用了魔法力量。」凱西烏斯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希望。他向前俯過身,急切地想聽瑞吉斯向他透露更多秘密,但瑞吉斯只是伸手拍拍他,讓他安心。

  「不管怎樣,你必須明白,」半身人解釋說,「我不像一些故事裡說的那樣能夠隨意改變人心。我不可能說服凱色放棄他的邪惡道路,就像我不可能說服坎普發言人與塔馬蘭言歸於好。」他從自己的軟墊椅中站起來,開始背起雙手繞著桌子踱步。凱西烏斯帶著不確定的期待神情看著他。這個半身人既承認自己有魔法能力,卻又說自己的能力沒有多厲害,不知道他下一步又想說些什麼。

  「那麼,凱西烏斯,再和我說說你對那個法師和他的軍隊有些什麼了解。讓我們看看是否能找到個辦法讓凱色對他所依靠的力量產生懷疑!」

  這個半身人的想法讓發言人吃了一驚。就算沒有盯著瑞吉斯的眼睛,凱西烏斯也能看出半身人在傳聞中一貫被他認為誇張的本領並不是浪得虛名。

  「我們能夠從反光鏡的信號中得知,坎普正指揮著都爾登湖上四個鎮子的全部力量。」凱西烏斯說道,「同樣,傑辛·布蘭特和薛蒙駐紮在迪尼夏湖上。再加上紅水湖的船隊,十鎮還擁有一支相當強大的軍隊!」

  「坎普已經立誓要復仇。我不相信其他難民會有投降或者逃走的想法。」

  「他們能逃到哪裡去?」瑞吉斯嘟囔了一句,又憐憫地看了凱西烏斯一眼。現在大概沒有什麼言語能夠安慰布林山德的發言人。凱西烏斯在眾人面前裝出一副信心十足、充滿希望的樣子,但他現在沒辦法看著瑞吉斯,做出空洞的承諾。

  格倫薩瑟突然重回到會議室並高聲喊道:「那個法師又出來了!他要求我們的使者立刻就出去——塔上的光又亮起來了!」

  三個人急忙從屋子裡跑出去,凱西烏斯一邊跑,一邊儘可能多地把情況告知給瑞吉斯。瑞吉斯對凱西烏斯說:「我已經做好準備了。我不知道你這個不合常規的計劃有沒有可能奏效,但我向你保證,我會儘可能騙住他。」

  這時,他們已經跑到了城門口。「必須成功,」凱西烏斯拍了拍瑞吉斯的肩膀,「我們沒有別的希望了。」他轉身要離開,但瑞吉斯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需要答案。

  「如果我發現凱色的力量在我之上呢?」半身人嚴肅地問,「如果這個騙局被揭穿,我又該怎麼辦?」

  凱西烏斯看了一眼城中廣場上簇擁在寒風裡的數千婦女和兒童,「如果失敗了,如果凱色現在就用那座塔的力量來對付布林山德,」他停頓了一下,仿佛是不敢聽到自己隨後會說出的話語,「那時你就服從我的個人命令,向凱色獻出這座城市。」

  然後凱西烏斯轉過身,向城牆上走去,準備在那裡見證這場關鍵的會面。瑞吉斯沒有再猶豫。他知道,在這個令人膽寒的時刻,任何耽擱都可能讓自己改變主意,跑進城裡找一個黑窟窿躲起來。他沒有給自己再次思考的機會,直接走出城門,大膽地向山丘下正在等待使者的阿卡爾·凱色走去。

  凱色再一次出現在巨魔手捧的兩面鏡子之間,雙臂交叉在一起,一隻腳板不耐煩地拍打著地面。他臉上的邪惡怒容讓瑞吉斯清晰地感覺到這個法師心中無法控制的怒火會在自己走到山下之前就被燒死。但哪怕只是為了能夠繼續向前走,半身人也必須要緊緊盯住凱色。那些兇惡的巨魔比瑞吉斯曾經見過的任何生物都更讓他感到厭惡和反感,他必須用儘自己的全部意志力才能靠近他們。還在城門口的時候,他就聞到了他們身上的腐爛臭氣。

  不管怎樣,他還是來到了鏡子之間的邪惡法師面前。

  凱色將這名使者審視了很長一段時間。他肯定沒有想到這座城市會派出一名半身人作為代表,只想知道為什麼凱西烏斯本人不來參加這場重要的會面。「你就是布林山德城和所有城中居民的正式代表?」

  瑞吉斯點點頭。「我是獨林鎮的瑞吉斯,凱西烏斯的朋友和前任十鎮議會成員。我代表這座城市中的人。」凱色眯起眼睛,仿佛在期待著自己的勝利。「那麼你有沒有帶來他們無條件投降的消息?」

  瑞吉斯不安地聳動了一下身子,同時故意借這個動作讓紅寶石吊墜在胸前轉動。「我希望和你進行單獨會談,強大的法師,這樣我們就能詳細討論協議條款了。」

  凱色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他看著城牆上的凱西烏斯。「我說過,是無條件投降!」隨著他的尖叫聲,他背後魔晶塔的光芒開始旋轉、增強,「現在你們就要看到你們的傲慢和愚蠢所帶來的後果了!」

  「等等!」瑞吉斯跳起來,重新取得法師的注意,「在做出決定之前,有一些事情你應該知道!」

  凱色根本沒有注意半身人的求告,但紅寶石吊墜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投射在鏡子之間的只是他的鏡像,但他的真身還是受到了這枚寶石的誘惑。

  瑞吉斯在察覺到法師的雙眼已經不再眨動的時候,甚至沒能壓抑住自己的發笑的衝動。不過他很快就抹去臉上的笑紋說道:「我有一些情報,相信對你會非常有價值。」半身人故意壓低了聲音。

  凱色打了個手勢,示意他繼續說下去。「不能在這裡,」瑞吉斯繼續悄聲說,「這裡能聽到的人太多了。那些地精可不是都喜歡聽到我要說的話!」

  凱色對半身人的話考慮了一下。出於某種他無法理解的原因,他覺得自己應該照半身人的意思去做。「好吧,半身人,」他同意了,「我會聽聽你說些什麼。」隨著一道閃光和一陣煙霧,法師消失了。

  瑞吉斯回身向城牆上的人們點點頭。兩頭巨魔接收到塔中的精神指令,將瑞吉斯照進鏡子裡。又是一道閃光和一團煙霧,瑞吉斯也消失了。

  在城牆上,凱西烏斯回應了半身人的點頭,但瑞吉斯已經不見了蹤影。發言人的呼吸輕鬆了一些。瑞吉斯最後看他的那一眼讓他感到安慰,畢竟太陽正在落下,而布林山德依舊安然無恙。按照這名法師的行動時間推測,如果他猜得不錯,那麼這座魔晶塔的能量就應該是來自於太陽光。

  至少他的計劃又為他們多爭取到了一個晚上。

  儘管視野依舊模糊,崔斯特還是認出了懸在他頭頂上方的影子。卓爾精靈被惡魔甩飛出去之後撞到了頭部。在他失去知覺的漫長時間裡,他忠誠的同伴關海法一直守在他的身邊,哪怕這隻大貓自己也在與厄圖的戰鬥中傷痕累累。

  崔斯特翻身坐起,努力查看了一下周圍的狀況。一開始,他以為天剛剛亮,但隨後他才意識到那一點昏暗的陽光是從西邊照過來的。他幾乎已經昏厥了一整個白天,他仍然感覺到全身無力,因為那把彎刀在與惡魔的戰鬥中吸乾了他的精力。

  關海法的樣子比他還要糟糕。這隻大貓在岩壁上撞壞了一隻肩膀,厄圖在它的前腿上砍了一道深深的傷口。但它的問題還不只是受傷。這隻魔法獸的體力也被過度消耗——它在好幾個小時以前就應該返回星界去休息了。在它的家園位面和物質位面之間連接住他的絲線完全要靠它自己的魔法能量維持,在物質位面中每過一分鐘,它的力量都會消減一分。

  崔斯特輕柔地撫摸大貓肌肉虬結的脖頸。他明白關海法為他做出的犧牲。現在他非常希望能夠按照這隻大貓的需求,送它返回自己的世界。

  但他不能。如果關海法回到自己的位面,它就需要再過許多個小時才能恢復足夠的力量,重新建立與物質位面的連接。而他現在就需要這隻大貓。「再堅持一下。」崔斯特乞求說。忠誠的大貓沒有半分抗拒地躺倒在他身邊。崔斯特帶著愛憐的神情看著它,再一次拍了拍它的脖子。他是多麼想現在就讓它回去啊!但他真的做不到。

  根據厄圖透露的消息,魔晶塔的門只有對主物質位面的生物才是隱形的。

  崔斯特需要這隻大貓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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