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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10 20:48:56 作者: (英)毛姆

  威爾金森小姐的故事在菲利普腦海中揮之不去。雖然她講了一半就打住了,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這讓他有些震驚。那種事不是都發生在已婚女人身上嗎?他讀了很多法國小說,知道在法國這種事可以說司空見慣,可威爾金森小姐是英國人,還沒結婚,父親又是做牧師的。突然他意識到那個學藝術的學生很可能不是她第一個情人,也不是最後一個,他驚得倒抽一口涼氣。他從來沒把威爾金森小姐往那方面想過,不敢相信居然會有人向她求愛。天真單純的菲利普絲毫不懷疑她說的話,就像不懷疑書里看到的東西一樣。他很氣憤為什麼這麼好的事情從來沒發生在自己身上。如果威爾金森小姐硬要他講在海德堡的艷遇,他根本就無話可說,那可就太丟人了。他確實有點兒編故事的才能,可是真的能讓她相信他是個情場老手嗎?書上說女人的直覺很厲害,她可能一眼就看出來他在瞎掰。一想到她那竊笑不已的樣子,他的臉就漲得通紅。

  威爾金森小姐經常一邊彈鋼琴,一邊用疲憊的嗓音唱歌。她唱的都是馬斯內[137]、班傑明·戈達和奧古斯塔·霍姆斯[138]的曲子,對菲利普來說很新鮮,兩人在鋼琴邊消磨了不少時間。有一天,她心血來潮想看看菲利普嗓子如何,非要他唱幾句試試。她說他有一副低沉悅耳的男中音嗓子,主動提出要給他上課。一向害羞的菲利普剛開始拒絕了,但還是拗不過她的再三堅持。於是,每天早上吃過早飯,威爾金森小姐都會找個方便的時間給他上一個鐘頭的課。她天生就是當老師的料,一看就知道是個優秀的家庭教師。她循循善誘,態度強硬。雖然一開口還是濃濃的法國腔,但平日裡那種嬌嗲親昵勁兒蕩然無存。她不允許任何調皮搗蛋的行為,語氣也變得不容置疑。稍一走神或是偷懶,她就會本能地加以制止和糾正。她很清楚自己的教學目標,為此逼著菲利普吊嗓練唱。

  課一上完,她又自然而然地露出了魅惑的笑容,聲音又變得溫柔親切。可是她能輕鬆卸下老師的身份,菲利普卻沒這麼容易擺脫學生的角色;她上課時給他的印象跟她那些故事勾起的感覺在他心裏面打架。他開始更加仔細地觀察她,他喜歡晚上的她遠勝過早上的她。早上,她臉上的皺紋一道一道,脖子上的皮膚也有點粗糙。他希望她能把脖子遮一下,可是最近天氣很暖和,她穿的襯衣領子都很低。她很喜歡穿白色的衣服,這個顏色在早上不適合她。晚上的她往往嫵媚動人,穿著晚宴服似的長裙,脖子上繫著石榴石項鍊,胸口和手肘的蕾絲讓她看上去優雅而溫婉,她身上的香水味(布萊克斯特布爾的人只用科隆香水,而且只在禮拜天或是頭痛難忍時才用)芬芳迷人,充滿異國風情。這時候的她看上去格外年輕。

  菲利普為她的年齡困擾不已。他把二十和十七加在一起,總是得不出一個滿意的總數。他不止一次問路易莎伯母,為什麼她覺得威爾金森小姐已經三十七了。她看起來還不超過三十歲呢,而且誰都知道,外國女人比英國女人老得快,威爾金森小姐在國外生活了那麼久,也算是個外國人了。他覺得她最多二十六歲。

  「她不止這歲數咯。」路易莎伯母說。

  

  菲利普覺得凱利夫婦的話不準確。他們唯一記得清楚的就是,上次在林肯郡見到她的時候,她還沒有盤頭髮。她當時也可能才十二歲,畢竟是那麼久遠的事了,再說牧師的話一向都不可靠。他們說那是二十年前的事,可是大家都喜歡去零取整,所以完全有可能是十八年前,或者十七年前也說不定,十七加十二才二十九,去他的,這不老啊!克利奧帕特拉[139]四十八歲的時候,安東尼[140]還為她放棄江山呢。

  這個夏天天氣很好,連日炎熱,天上不見一絲雲彩,不過因為靠海,熱氣有所緩和。空氣中有種令人心曠神怡的氣息,讓人覺得很興奮,而不是被八月的驕陽壓得喘不過氣來。牧師公館的花園裡有一個池塘,池塘里噴泉汩汩有聲,一叢叢睡蓮開得正艷,小金魚游到水面曬太陽。吃過午飯,菲利普和威爾金森小姐經常帶上毯子墊子到這兒來,舒舒服服地躺在草地上,享受高高的玫瑰樹籬投下的陰涼。他們整個下午都在一起聊天讀書,時不時抽支煙。牧師不許在家裡抽菸,他覺得抽菸是很噁心的習慣,還經常說任何人淪為習慣的奴隸都有失體統。可他忘了他自己就是下午茶的奴隸。

  有一天,威爾金森小姐遞給菲利普一本《波西米亞的生活》[141]。這是她在牧師的書房裡偶然翻到的,很久之前跟牧師想要的一堆東西一起買回來,放了整整十年都沒人發現。

  穆傑這本書精彩紛呈,雖然筆法拙劣,情節荒唐,但仍然不失為一部傑作。菲利普一拿起這本書馬上就入了迷。那些忍飢挨餓的故事讀來詼諧幽默,污濁不堪的場景被描繪得唯美動人,骯髒猥瑣的情慾披上了浪漫的外衣,主人公悲愴悽惶的境遇讓人潸然淚下,這樣一幅濃墨重彩的畫面讓他雀躍不已。魯道夫和咪咪,繆塞和肖納德!他們穿著路易·菲利普時期[142]的奇裝異服,漫步在拉丁區灰暗的街道上,時而在這間閣樓落腳,時而在那間閣樓棲身,過著有淚有笑的生活,樂天逍遙,放浪不羈。誰能抵擋他們的魅力呢?只有當你帶著更好的判斷力重讀此書時,你才會意識到他們的趣味是多麼低級、他們的思想是多麼庸俗,無論作為藝術家還是普通人,這群浪蕩之徒都多麼一無是處。可是菲利普看得如痴如醉。

  「你就不希望你要去的是巴黎而不是倫敦嗎?」威爾金森小姐看他讀得那麼入迷,不禁覺得好笑。

  「就算我想也來不及了。」他回答。

  從德國回來的這兩個星期,他和伯父就他的前途問題討論了很久。他堅決不肯去牛津讀書,獎學金又沒了指望,就連凱利先生都說他負擔不起學費了。他父親留下的遺產總共才兩千鎊,雖然這些年投給銀行做放貸,每年有百分之五的利息收入,但是這點進帳包不住菲利普這些年的花銷,到現在已經動用了一部分本金。大學的生活費每年至少兩百鎊,花這麼多錢在牛津待上三年,出來也不一定能找到生計,那何必花這些冤枉錢?他一心想直接去倫敦。凱利夫人覺得紳士能從事的職業只有四種:陸軍、海軍、律師和牧師。她把醫生也加了進去,因為她小叔子就是醫生,不過她記得她年輕時,從來沒人把醫生當紳士看。前兩個職業都不用考慮了,菲利普又堅決不肯當牧師,這樣就只剩律師這一條路了。村裡的醫生建議道,現在有很多紳士都選擇當工程師,可是凱利夫人馬上表示反對。

  「我不想讓菲利普去做買賣。」她說。

  「對,他必須得有個正經職業。」牧師說。

  「為什麼不讓他像他父親那樣當醫生呢?」

  「我討厭當醫生。」菲利普說。

  凱利夫人覺得這不可惜。既然菲利普不肯去牛津,當出庭律師是不可能了,因為他們夫婦覺得,要想在這個行業里出人頭地,還是得有個文憑才行。商量來商量去,他們打算讓菲利普給事務律師當學徒。他們給家庭律師阿爾伯特·尼克森先生寫了封信,問他願不願意收菲利普當學徒。尼克森先生跟牧師同是菲利普父親的遺囑執行人。過了一兩天,尼克森先生回信說他那裡沒有空缺,並且對整個計劃表示反對。他說這個行業已經人滿為患,如果沒有資金和人脈,最多只能混到主管的位置,他建議菲利普當個特許會計師。凱利夫婦完全不知道特許會計師是幹什麼的,菲利普也從來沒聽說過有誰是幹這一行的。律師又來了一封信,說現代商業發展得很快,出現了許多新公司,會計師事務所應運而生。他們負責給公司審核帳目,幫客戶打理財務,其先進的管理方法是以前的會計師所欠缺的。幾年前,這個行業拿到了皇家特許狀,現在特許會計師越來越吃香,不但愈發受人尊敬,待遇也越來越豐厚。他自己雇了三十年的特許會計師正好缺一個學徒,願意以三百鎊的學費收下菲利普,一半的學費會在五年的學徒期內以工資形式返還。這樣的未來並不讓人興奮,但是菲利普覺得他總得選一條路,對倫敦生活的渴望把他心裡的一絲牴觸壓了下去。牧師又寫信問尼克森先生這是不是紳士的職業。尼克森先生回信說,自從頒發特許狀,進入這個行業的都是上過公學和大學的;而且如果菲利普不喜歡,干滿一年後想走,那麼赫伯特·卡特——就是他說的那個特許會計師——會退給他一半的學費。事情就這樣說定了,菲利普9月15日就開始上班。

  「我還有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呢。」菲利普說。

  「然後你就自由了,而我又要被關回籠子裡了。」威爾金森小姐回應道。

  她一共有六周假期,會比菲利普早一兩天離開布萊克斯特布爾。

  「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再見呢。」她說。

  「怎麼不能呢。」

  「哦,你怎麼說得這麼客套?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麼不解風情的人。」

  菲利普臉紅了。他怕威爾金森小姐覺得他是個懦夫,畢竟她是個年輕女人,而且有時候還挺漂亮的,他自己也快滿二十了,兩個人待在一起卻只談文學和藝術,這實在是太可笑了。他應該向她求愛。他們聊了那麼多情情愛愛的故事,有布雷達街那個學藝術的學生,還有那個肖像畫家。她在巴黎時在他家住了很久,畫家請她當模特,很快就向她求愛,那如狼似虎的樣子嚇得她避之不及,她只好編出各種藉口再也不給他當模特了。顯然,威爾金森小姐已經習慣了別人對她有那種想法。這會兒她戴著頂大草帽,看上去非常漂亮。這天下午很熱,是入夏以來最熱的一天,她的上唇邊沁出了一串細密的汗珠。他突然想到了彩齊莉亞和宋先生。他從來沒對彩齊莉亞想入非非過,她長得實在是其貌不揚;可是現在回想起來,他們那段孽緣好像非常浪漫。現在就有一個浪漫的機會擺在他面前。威爾金森小姐差不多算是個法國人,這就給他的冒險之旅平添了幾分刺激。當他夜裡躺在床上,或是一個人坐在花園裡看書時,一想到這事他就激動得顫抖;可是一看到威爾金森小姐,他就覺得這事好像沒那麼美麗了。

  不管怎麼說,她都跟他說了那麼多故事了,這時候向她求愛,她應該不會覺得驚訝的。他感覺威爾金森小姐肯定覺得他很奇怪,居然對她一點兒表示都沒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覺,最近這兩天有那麼一兩次,他仿佛從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絲輕蔑。

  「你在想什麼呀?」威爾金森小姐微笑地看著他。

  「不告訴你。」他說。

  他在想他應該現在就吻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盼著他行動呢,可是如果一點兒鋪墊也沒有,怎麼好突然吻上去呢。她肯定會覺得他瘋了,說不定還會扇他一耳光,還有可能跑去找伯父告狀。不知道宋先生是怎麼勾搭上彩齊莉亞的。如果她真的告訴伯父,那他就完蛋了。他知道伯父是什麼樣的人,他會把事情告訴醫生和喬舒亞·格雷夫斯,到時候他就沒臉見人了。伯母一直說威爾金森小姐至少三十七了,一想到要面對的嘲諷他就不寒而慄,他們會說,她這把年紀都可以給他當媽了。

  「你到底在想什麼呀?」威爾金森小姐笑嘻嘻地說。

  「我在想你。」他大起膽子回答。

  這句話也沒幫他鋪墊出什麼行動。

  「想我什麼呀?」

  「啊,你想知道得太多啦。」

  「淘氣包!」她半嗔半笑地說。

  又來了!每次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她就會說些話讓他想起她那家庭教師的身份。練唱的時候沒讓她滿意,她就開玩笑地叫他淘氣包。這回他的臉垮了下來。

  「我希望你不要把我當小孩子看。」

  「你生氣了?」

  「很生氣。」

  「我不是故意的。」

  她伸出手,菲利普握住了。最近幾天他們握手互道晚安的時候,有那麼一兩次,菲利普似乎感覺到她悄悄捏了捏他的手,這回他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了。

  他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終於有一個機會擺在他面前了,如果不抓住那就太傻了。可是這一切來得有點平淡,他期待的遠比這激情澎湃。他讀過許多關於愛情的描寫,可此時此刻,他絲毫沒有感受到小說家描寫的那種洶湧的情感,也沒有被一波又一波激情弄得神魂顛倒,威爾金森小姐也不是他的理想型。他常常把夢中情人幻想成一個美麗動人的少女,有著紫羅蘭色的大眼睛和雪白光滑的肌膚,他想像著把臉埋在她波浪般濃密的紅棕色秀髮里,卻沒辦法想像把臉埋在威爾金森小姐的頭髮里,他總覺得她的頭髮有點黏糊糊的。不過話說回來,有這麼一段風流事總是好的,一想到那種征服的快感他就激動得渾身顫抖。他覺得自己應該主動引誘她。他決心要吻她,不是現在,而是晚上,這種事在黑暗中容易些;吻了之後,剩下的事情就會自然而然地發生了。他決定當晚就吻她,並且發誓一定要做到。

  他計劃好了。吃完晚飯,他提議一起去花園裡散步,威爾金森小姐同意了。兩人肩並肩漫步在花園裡,菲利普緊張極了。不知道為什麼,兩人的對話總是走不到他想要的方向。他本來打算先把手搭在她的腰上,可是她正在說下周要舉辦的划船賽,這時候突然摟住她未免太突兀了。他巧妙地把她往花園裡最暗的地方引,可是走到那兒他又沒了勇氣。兩人在長凳上坐了一會兒,就在他終於下定決心採取行動的時候,威爾金森小姐突然說這裡有好多耳夾子蟲,一定要起來走動。兩人又繞著花園走了一圈,菲利普邊走邊暗暗發誓,走到那條長凳之前他一定要豁出去。結果兩人從屋外走過的時候,看到凱利夫人正站在門口。

  「你們兩個年輕人不進來嗎?我敢說晚上的涼氣兒對你們沒好處。」

  「我們還是回去吧,」菲利普說,「我不想讓你著涼。」

  說話時他暗暗鬆了口氣。今晚都不用打她的主意了。可是當他一個人待在房間裡的時候,他卻對自己火冒三丈。他真是傻到了極點!威爾金森小姐肯定在等著他吻她,不然也不會跟他走到花園裡去。她老說只有法國人才知道怎麼對待女人。菲利普讀過法國小說,如果他是法國人,他就要一把將她攬入懷裡,熱情地向她傾吐愛意,雙唇緊吻著她的後頸[143]。他不懂為什麼法國男人老喜歡吻女人的後頸,他完全看不出來這個部位有什麼迷人之處。法國人做起這些事當然容易得多,他們的語言就幫了很大的忙。而用英語說出那些火熱的情話,他總覺得聽起來有點兒可笑。他真希望自己沒有決定攻破威爾金森小姐的防線,前兩個星期過得多開心啊,現在他卻這麼痛苦。可是他已經鐵了心絕不認輸,如果這時候放棄他會永遠瞧不起自己。他給自己下了最後通牒,無論如何,明天晚上一定要吻她!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時候,他看見外面在下雨,第一個念頭就是晚上不能去花園了。吃早飯的時候他興高采烈的。威爾金森小姐差瑪麗·安跟他們說她頭痛,要躺在床上休息;一直到喝下午茶的時候她才下樓,穿著一件好看的寬鬆外衣,臉色有些蒼白;不過到了吃晚飯的時候,她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晚餐的氣氛很愉快。做完禱告她就說要去睡覺了,她吻了吻凱利夫人,然後轉向菲利普。

  「老天爺呀!」她喊道,「我差點把你也親了。」

  「為什麼不呢?」菲利普半開玩笑地問道。

  她哈哈大笑,向他伸出手。她明顯捏了他一下。明顯捏了他一下。

  第二天放晴了,天空萬里無雲,雨後的花園有種清甜的氣息。菲利普走到海邊去游泳,游完泳回來吃了頓豐盛的午餐。下午,牧師家辦了場網球派對,威爾金森小姐穿上了她最好的裙子。她顯然很會穿衣打扮,跟副牧師的妻子和醫生結了婚的女兒站在一起,菲利普不禁覺得她格外優雅。她的腰帶上還別了兩朵玫瑰。她坐在草地邊一張圓椅上,手裡舉著一把紅色的陽傘,陽光透過陽傘在她臉上投下迷人的光影。菲利普喜歡打網球,他很會發球,由於跑起來腿腳不便,他打球的時候離網很近。雖然有隻跛腳,但他反應很快,很少有他接不到的球。他每盤比賽都贏了,心裡很痛快。喝茶的時候,他躺在威爾金森小姐腳邊,全身發熱,氣喘吁吁。

  「法蘭絨很襯你,」她說,「你今天下午看起來非常瀟灑。」

  他高興得臉頰緋紅。

  「同樣的讚美我也可以送給你,你美得叫人神魂顛倒。」

  她莞爾一笑,烏黑的眼睛久久凝視著他。

  吃過晚飯,他非要她出去走走。

  「你今天還沒運動夠嗎?」

  「今天晚上花園裡會很舒服的。星星都出來了。」

  菲利普心情很亢奮。

  「你知不知道凱利夫人一直在說我,」穿過菜園的時候,威爾金森小姐說道,「她叫我不要跟你調情。」

  「你有跟我調情嗎?我怎麼沒發現。」

  「她只是開個玩笑而已。」

  「昨天晚上你不肯吻我,真是太狠心了。」

  「你是沒看見我說那句話時你伯父看我的眼神!」

  「只是因為這個嗎?」

  「我喜歡周圍沒人的時候吻。」

  「現在就沒人。」

  菲利普摟住她的腰,親吻著她的嘴唇。她只輕輕一笑,沒有躲開。一切發生得如此自然。菲利普對自己驕傲極了,他說到做到了。這真是世界上最簡單的事情,他真希望自己之前就這樣做了。一吻終了,他又要吻。

  「哦,別。」她說。

  「為什麼?」

  「因為我很喜歡。」她咯咯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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