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一個萬籟俱寂的廬山月夜,楊度終於領悟了佛門的最高境趣
2024-10-10 20:30:08
作者: 唐浩明
廬山是長江邊上的名山。楊度過去多次乘船路過九江,都沒有閒暇登山一游。他原本是一個極愛山水風光的人,但宦海顛簸,讓他嗆足了水,年輕時的豪情已十去八九,且此次來廬山帶著的是濃厚的傷感情緒,與尋常的登山覽勝有天淵之別。
楊度懷著一股無法排遣的惆悵,踏上了廬山的山道。正是仲夏天氣,廬山樹葉繁茂,一片新綠。流泉淙淙,鳥鳴嚶嚶,給靜穆的大山增添了生氣和歡樂。時時可見奇峰怪石突兀在眼前,剛走過幾十丈遠,回頭望一下,它又突然幻化為線條柔美的層巒疊嶂。東坡居士那首詠廬山的名詩:「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確確實實地道出了廬山峰嶺的奇特。然而,此時的楊度卻絲毫感覺不出東坡詩中的意境來,他腦子裡時時浮現的是二十年前的那樁往事。
二十年前,也是仲夏天氣,他應靜竹之邀赴西山潭柘寺之會。那時的他,青春熱血為美好的愛情所激盪,可瞻的前途因崇高的憧憬而輝煌。「嘚嘚」的馬蹄聲如鼓點在歡快地跳躍,蔥綠的西山如仙境般出現在眼前。青春、愛情、理想,人生最為寶貴最為閃光的東西交織在一起,組成了天地間最美妙的圖畫,最動聽的樂章。
而眼下呢,同樣是仲夏,同樣是名山如畫,同樣是因為靜竹而來,但今日與昨日相比,真可謂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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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度就這樣心事重重,腳步沉沉,目光呆滯,神情頹靡地走了一整天,四百旋山路只走了三分之一,便早早地借一個獵戶人家歇息了。
次日一早再上山。臨行時向老獵人打聽徹悟庵,老獵人想了半天后搖了搖頭。楊度也知道徹悟庵是沒有的,但又對它懷著一線希望。常言說心靈相通魂魄入夢,說不定靜竹的魂魄真的來過廬山,知道廬山有一座徹悟庵。果真尋到了徹悟庵的話,一定要在庵中住下來,夜夜與靜竹的芳魂相會!
又是一天的攀登,楊度來到了牯嶺。牯嶺儼然一個集鎮,店鋪房屋不少。楊度落下腳後即向人打聽徹悟庵,問了幾個人,都說不知道。旁邊一個讀書人模樣的中年漢子說:「廬山沒有徹悟庵,倒是有個小寺院叫作澤惠寺。居士是不是聽白了音?」
澤惠,徹悟,音的確有點兒相近,莫非是夢中聽白了?楊度大喜道:「是的,是的,就是澤惠寺!請問在哪裡,離此地多遠?」
中年漢子說:「澤惠寺在香爐峰半腰上。香爐峰就是當年李謫仙看瀑布的那個山峰。」
漢子說到這裡,竟搖頭晃腦地吟起李白那首《望廬山瀑布》的詩來:「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就在香爐峰上,那太好了!」楊度情不自禁地說。
「香爐峰離此不遠,半日工夫就到了。不過,從山腳走到山腰,也要走半日。」中年漢子熱情地介紹,「澤惠寺,是明朝中期建的。據說是一個商人來廬山參拜東林寺,在菩薩面前許下願,說是若發了大財,則在香爐峰上建一座寺院。後來此人果然發了大財,便還願建了一座寺院,取名澤惠寺,感謝菩薩恩惠了他。先前規模不小,年久失修,現在破敗了。寺里住著一老一小兩個和尚。老和尚早年也闖過江湖,中年後削的發。居士若去,他們會高興接待的。」
楊度很感激這個博聞的漢子。在牯嶺睡了一夜,次日早上帶了些乾糧,踏著茅草叢生的羊腸小路,朝香爐峰走去。
這一帶更加冷寂。在到達山腳的整個途中,楊度沒有遇到一個人,連遠遠的一個樵夫的背影也望不見。一路上走著,他時常有一種遺世獨立之感。經過一番艱難的攀緣,傍晚時分,他來到一座小小的古舊的寺院面前。抬頭一看,長滿苔蘚的青黑磚壁上有著三個墨跡暗淡剝蝕的字:澤惠寺。楊度又驚又喜,果然有這樣一座寺院,若是今夜在這裡遇見靜竹就好了。
寺門虛掩著。楊度剛要推門,一個十三四歲的光頭小男孩走了出來,見到他,仿佛見到天外來客似的歡喜雀躍,很熱情地請他進門,又對著裡面高喊:「師父,有施主來了!」
喊聲剛落,從裡屋走出一個清清瘦瘦的老和尚來,滿面笑容地對楊度說:「施主光臨,請坐,請坐!」
「謝謝!」楊度說話間將四周略微打量了一眼。
這是一間小小的佛殿。正前方有一尊被香菸熏得黑黑的泥塑阿彌陀佛像,像座上有一橫排大字:南無阿彌陀佛。楊度想:到底是淨土宗的祖庭之地,現在還繼續著淨土宗的香火。除開這尊泥塑菩薩和幾個香爐燭台蒲墊外,佛殿裡幾乎再無別的東西了。
空落乾淨一塵不染的佛殿,面帶微笑慈眉善目的和尚。與塵世相比,這裡的確有另外一番境界。
「施主是來廬山遊玩的?」老和尚輕輕細細地問。
「不是。」楊度答。
「那麼是來燒香的?」老和尚微覺奇怪,又問了一句。其實,從楊度進門的那一刻,他就看出來人不是香客。
「也不是。」
「哦!」老和尚大為不解地吃了一驚。
說話之間,小和尚端來一個粗泥碗,碗裡盛著剛燒開的茶水,漂浮的茶葉又大又粗。楊度接過喝了一口,味道醇厚清香。
「法師,我借寶剎住幾天,行嗎?」
「行!」老和尚一口答應。「只是我這裡沒有東西可招待,吃的是紅薯,咽的是醃菜。施主是富貴場裡來的,怕住不慣。」
「我不是富貴人,住得慣,你們吃什麼我吃什麼。」
小和尚用瓦盆端來幾隻剛煨好的紅薯,又從鹽水缸里夾出幾塊醃泡的蘿蔔片來。老和尚說:「我與徒兒已經吃過了,你走了一天的路,想必很餓了,將就吃點兒吧!」
的確是餓了。楊度也不講客氣,大口大口地吃起來。好久沒有吃過這種煨紅薯了,他吃得很香甜。
吃完飯後天色全黑,老和尚燃起一支松枝,佛殿被撲閃撲閃的火光照耀著,增加了幾分虛幻縹緲的色彩。閒聊了一會兒話後,楊度在小和尚的床鋪上睡下。小和尚則在隔壁與師父擠在一張床上睡。
也許是昨天太勞累了,天明時楊度醒來,發現昨夜睡得又沉又死,什麼夢也沒做。他有點兒遺憾。
楊度穿衣起床,走出寺門外,只見香爐峰被乳白色的曉嵐環繞,顯得既美麗又神秘。茅草綠葉,都像是剛從山泉里撈出來一樣,青翠鮮亮,水珠欲滴。空氣清新得使人心曠神怡。楊度在心裡嘆息:這麼好的地方,除開兩個和尚外再無人來居住享受,造化空將這一番情意贈送給人類了。又想:一個人若在這種地方住久了,世俗間的欲望自然會摒除得乾乾淨淨的。寺院多建在山上,看來原因就在這裡。
吃早飯時,小和尚居然端出一瓦罐米飯來,又有竹筍、野菌等幾個菜。楊度知道,準備這樣一頓飯菜,於這對師徒來說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深山方外人的淳樸好客,使塵世競技場上的失意客格外感動:應該以誠對誠!
吃完飯,老和尚並不再問起他來此地的目的,楊度卻主動地告訴和尚。他沒有說出靜竹的名字來,只用「亡妻」一詞代替,因為如此可以省去許多不必要的表敘。靜竹在生時從來沒有享受過這種名分,死後,楊度倒時時刻刻覺得自己這一生真正的妻子應該是她。
「施主,你是人世間少有的丈夫!」
只因關於死去的妻子的一個夢,這個漢子便從北京千里迢迢來到廬山,不怕勞累,不怕冷清,尋到這座一年到頭幾乎無人過問的破寺敗院裡來,都說這世界已經沒有「情義」二字了,看來並不盡然。老和尚從心底里生發出對面前施主的敬重。但他很快又搖了搖頭,說:「施主這番誠心雖可感,不過,這都是空的。」
「我也知道這是空的。」楊度不好意思地傻笑了一下,說,「我想我的亡妻大概是要我來廬山尋求某種啟示。」
老和尚聽了這句話後,凝神望了一眼楊度,點點頭說:「廬山是座靈山,歷代名士如陶淵明、李白、錢起、蘇東坡都來此尋求靈氣,但他們尋求的是世俗間的靈氣。廬山又是一座佛山,歷代高僧及居士們都來此尋求佛性。不知施主來此,是尋求世間的靈氣,還是祖庭的佛性?」
「我來求佛性。」楊度立即回答。
「哦!」老和尚面露喜色,又問,「居士在家也讀過佛經嗎?」
「不瞞法師說,多年來我便在溈山密印寺、北京法源寺里接觸過內典;這大半年來,什麼事都不做,什麼書都不讀,專門讀佛經,各宗各派的經典我讀過幾十部。當然,在法師面前,這是班門弄斧了。」
「哪裡,哪裡!」老和尚很是高興地說,「居士原來是位佛學廣博的高士,善哉,善哉!老僧說來慚愧,佛經其實讀得少。居士多年來與我佛門多有聯繫,想必認識八指頭陀寄禪大法師?」
「認識,認識,他是我的同鄉摯友。」
楊度將他與寄禪的交往簡單地說了一下。
「居士功德無量,功德無量。」聽說楊度已為寄禪編好了詩集,和尚合十致禮斂容說,「居士既是寄禪大法師的摯友,又為我佛門立此大功德,老僧理應敬如上賓,只是澤惠寺寒磣得很,有辱居士光臨。」
「法師客氣了。」
楊度想,這個老和尚過去也是個闖蕩江湖的人,世間的富貴繁華辛酸苦辣一定都經歷過,現在能守著這個大山中的荒寺,心如死灰,真是非同尋常,想必他能給我以啟示。
「法師,我來廬山是誠心誠意想得到佛性的啟示。能在澤惠寺見到您,也是緣分,法師能給我以指點嗎?」
「阿彌陀佛。」老和尚鄭重其事地問,「居士有何見教?」
「法師,弟子少年時起便攻讀孔孟之書,長大後習王霸之業,欲圖一番大事,但屢屢遭挫,無尺寸之功可言。退後反思,深嘆今世社會不自由不平等,一切罪惡無非我見,反身自問,也無一事不出於我見。弟子想,世間大事,最大的莫過於救人,而救人則須先救己,救己又首在無我。從此來考查孔學。孔子主張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人我二相,顯然對立。孔學不是無我之學。以此來考查老莊。莊子齊是非,一生死,僅能等視外物,無擇無爭,處於材與不材之間,保全一身小我,仍非無我之義。老子則以無為作有為,立用而不立體,純是術家者言,與身心無關。早就聽人說,佛學是主張無我的,弟子遂由孔轉莊,由莊入佛,然學佛良久,亦未得無我之法門。請問法師,無我法門應該如何進?」
老和尚諦視楊度,靜靜地聽完他這番長論,沉吟良久,說:「居士苦衷,老僧能夠知道。老僧年輕時也有用世之心,皈依佛門之後,方知世事皆空,用心全無必要,於是下定狠心,一刀斬斷命根。從此萬緣皆盡,萬念皆息。」
楊度心一動,說:「法師剛才說得好,一刀斬斷命根。如能這樣,的確斷絕了一切俗緣,連同自我也會同時斷絕,但這一刀如何下呢?」
「明空。」老和尚說,「即明白世間一切皆空的道理。」
見楊度尚未醒悟過來,老和尚說:「今天我們就說到這裡,你去好好琢磨一切皆空、斬斷命根的話。夜半子時,我們再接著談。」
楊度心想,為什麼要等到夜半子時才談呢?他想起了《西遊記》中孫猴子的師父半夜傳道的故事,頗覺有趣,遂點頭答應。
下午,老和尚小和尚或打坐參佛,或挑水劈柴,各做各的事。楊度一人獨坐在寺外石頭上,呆呆地望著莽莽蒼蒼的匡廬群峰,心裡反覆默叨著「一切皆空」「斬斷命根」的話。也不知念了多少遍,到夜晚臨上床時,他仿佛有種領悟之感。
「居士,請醒醒!」
也不知什麼時候了,楊度被老和尚推醒,他趕緊穿衣起床。
老和尚說:「我們到外面走走吧!」
楊度隨著老和尚走出了澤惠寺。
啊!這是到了什麼地方?楊度被眼前的景象弄蒙了。近處,古樹老藤青草雜花,都在若隱若現似有似無之中;遠處,白天可以看得見的牯嶺天池,都被一層青灰色的綢紗所罩住。抬頭看,一輪圓月正從雲層里緩緩移出,滿天星斗仿佛伸手便可以摘到。明月的清輝灑在廬山的各個角落。再定睛一看,又似乎覺得牯嶺、天池依稀可見。四野無聲,萬籟俱寂,楊度仿佛覺得自己的一顆心與天地星月山石樹木緊緊地貼在一起,又覺得它們也都有一顆心,與自己的心在一起跳動。慢慢地,他好像感到明月的光輝籠罩了自己,星斗的亮閃圍繞了自己,香爐峰乃至整個廬山都在伸出千萬雙手臂來擁抱自己。天和地在漸漸靠攏,自身也漸漸地與它們——星月山石樹木天地融為一體。楊度突然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在起躍、在升華、在騰飛,如罪人之出獄,如遊子之還鄉,如久病之痊癒,如大夢之初覺……
「居士,你要仔細領略,這就是世界,這就是宇宙,這就是時間,這就是人所能感受到的一切。它是色,又是空;它不是色,又不是空;它是心能把握的,又不是心能把握的;它是所有,又不是所有……」
「法師!」楊度四十餘年的心智驀然大開,心扉猛地透亮,胸臆間如同點燃起萬道明燭,照耀著千道霞光。霎時,他什麼都明白了,什麼都貫通了。「我懂了,佛已經啟示了我。法師你聽我說吧!」
靈穎、靈慧、靈性、靈光一齊匯集在他的腦中。他對著朗朗夜空、茫茫廬山,高聲誦道:「無心於事,無事於心,以無心之心了無事之事。行無所行,止無所止,作無所作,息無所息,來無所來,去無所去,生無所生,滅無所滅,心無所為,無所不為。一刀直下,斬斷命根,前緣已了,後患不生。無心之境,境中無物,皓月當空,大徹大悟。」
老和尚拊掌大笑:「居士,從此刻起,命根已被你一刀斬斷。你已經脫去凡胎,立地成佛了!」
「是的,是的,我已經成佛了,成佛了!」楊度也拊掌大笑,對著夜空喊道,「靜竹,你安息吧,我已經在廬山成佛了,我為你吟一首歌吧!」
一會兒工夫,香爐峰四周迴蕩起楊度幽冷的歌吟:
隨緣游兮!世何途而不坦,身何往而不宜?放予懷於宇宙,視萬物而無之。本無心於去住,實無擇乎東西。或策杖於山巔,或泛舟於水湄。臨清流以濯足,凌高岡而振衣。聽春泉之逸響,挹夏木之清暉。枕溪邊之白石,仰樹杪之蒼崖。柳因風而暫舞,猿遇雨而長啼。隨白雲以朝出,乘明月而夕歸。藉蒼苔以憩臥,采松實以療飢。隨所取而已足,何物境之可疑。仰天地之閒暇,覺人世之無為。吟長歌以寄意,欲援筆而忘詞。
老和尚聽了這段歌吟後十分高興,說:「居士是個絕頂聰明的人。許多禮佛的高僧一輩子尚不能參透此中奧妙,居士能見月明心,因空悟性,實在是前生有慧根。老僧也送居士一偈:六根六塵,清靜圓明。即心即境,無境無心。所謂成佛,即見本心。汝心既見,汝佛斯成。」
楊度喜道:「法師,我真的成佛了?」
「真的成佛了。」老和尚正色道,「佛即智慧,佛即覺悟。居士慧心靈性,早已立地成佛。」
二人遂並肩在月光空濛的香爐峰山腰上漫步。老和尚給楊度講以空破有、有即是空的佛學大道理。楊度四十多年的酣夢仿佛徹底甦醒了。
為了窮究這門世界上最大最高的學問,楊度決定在廬山住一段時期。從次日起,老和尚便陪著他在東林寺住了下來。他一次也沒有夢見過靜竹,但萬物既空,那麼靜竹及與靜竹的情愛也是空的,夢不夢見,對於他來說已經無所謂了。他天天和老和尚及東林寺的高僧們探討古今佛學精義,沒有多久,便覺得自己已一通百通,不但完全從世俗中超脫出來,而且對傳統佛學的研究有了新的突破。他認為自己已具備創立一門超越前人的新佛學的條件了。如同二十年前剛步入政界,便立志要做王佐之才一樣,剛跨進佛學殿堂的楊度,便決心橫掃歷代佛祖,做中土佛學界的第一人。
秋風吹動廬山迎客松的時候,楊度告別澤惠寺和東林寺,啟程回京。臨別時,他為眾僧口占一偈:我即是佛,我外無佛。身外無心,心外無物。聲色香味,和成世界。時無先後,地無內外。三世當時,十方當地。時間空間,一念之際。差別相起,名曰心囚。一切掃卻,平等自由。此心無為,而無不為。天然一佛,無可言思。
楊度又對自己二十年來的經歷做了一番清理,深為自己當年的執迷不悟而可笑,於是提筆寫了兩首詩分贈給澤惠寺的老和尚和東林寺的住持。
世事不由人計算,吾心休與物攀緣。
窮通治亂無關係,任我逍遙自在天。
成是侯王敗匹夫,到頭歸宿總丘墟。
帝師王佐都拋卻,換得清閒釣五湖。
兩位法師對他的偈語甚是滿意,看了這兩首詩後卻在心裡搖頭:還在惦念著窮通治亂、帝師王佐,看來他的內心深處仍沒有脫胎換骨!
正當廬山的楊度自以為已證大道的時候,京師槐安胡同里,他的兩位志同道合者卻陷在情感的煎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