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自古以來在中國要辦成大事,光憑嘴巴子沒有刀把子是不行的
2024-10-10 20:23:13
作者: 唐浩明
第二天上午,譚嗣同、梁啓超、楊度三人整裝來到了城西豆莢胡同徐府大門口。譚嗣同遞上名刺,說明來意,門房通報後讓他們進去。
這是一個很寬敞的四合院。一色的青灰磚石砌出一塊平坦潔淨的闊坪,坪的東西兩側搭起兩個高大的葡萄架,時已暮春,架上爬滿了油綠髮亮的葉片,隨處可見一串串小葡萄從木架頂部懸吊下來,如同碧玉雕琢出來的小珠子,十分逗人喜愛。葡萄架旁擺著大大小小的文竹、蘭花和山石古木盆景,上下交疊,錯落有致。另有八個碩大的白底青獸鼓形大水缸,水缸里怡然自得地遊動著大水泡眼金魚,還有渾身黑得如炭團的墨鯽。楊度贊道:「好一個高雅脫俗的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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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房將他們帶到西廂房。廂房兩邊紅木柱上刻著一副塗上石綠顏色的聯語:恪恭在朝夕,俯仰愧古今。門房掀開竹帘子,大家看見屋裡書案邊坐著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老者見客人已來到門外,便站起身,以帶有吳地口音的北京話說:「請進。」
三人魚貫進了書房,在北面牆壁邊的一溜明式紅木直背雕花椅子上坐下。門房斟茶時,楊度端詳了老人一眼,見這位翰林學士年在七十左右,面色紅潤,腰板硬朗,眉眼之間有股倔強凌鑠之氣。
徐學士面帶微笑地問:「哪位是譚復生先生?」
譚嗣同站起來答應了一聲,並遞上徐仁鑄的信。徐學士接過信,擱在一邊不忙著看,先將譚嗣同上下打量一番,說:「你就是譚世兄,久仰久仰。早就聽說敬甫中丞有一個不同凡響的公子,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譚嗣同說:「前輩誇獎了。」
「令尊政躬康泰嗎?」
「家父身體尚可,只是年紀大了,有些養身病,不如您的身子骨硬朗。」譚嗣同起身回答。他出生在北京,直到十二歲才回到瀏陽老家讀書,他的一口京腔至今仍很純正。
徐學士哈哈笑了兩聲說:「坐下,坐下說,這兩位你給介紹一下。」
「這位是廣東新會舉人梁啓超。」譚嗣同指了指梁啓超。
「哦!」徐學士顯然有些驚訝,他朝著梁啓超前傾上身,略帶敬意地說,「梁卓如先生,你的大名如雷貫老夫之耳。你如此年輕,便已做出這麼大的事業,享有這樣大的名望,令老夫在你的面前都有點自慚。」
徐學士這番出自內心的話,使在座的三位後生感動,尤其使梁啓超感激。他趕忙站起:「老前輩學問淵懿,德高望重,我們景仰已久。」
徐致靖是值得人們景仰的。他不僅學問好,更兼品德端方正直,素以提拔人才獎掖後學為己任,雖年過古稀,卻依然雄心勃勃,敢作敢為。老先生還有一點尤令人尊敬,他治家有方,教子有道,兩個兒子都在二十多歲時便中進士,入翰苑,一家父子三人同處詞林,被士大夫傳為美談。
譚嗣同接著介紹:「這位是湖南湘潭舉人楊度。」
「哦。」徐致靖點點頭,「好,好,你是來參加會試的嗎?」
「是的。」楊度恭敬地回答。眼見得老先生對譚、梁異乎尋常的熱情態度,楊度忽然有一種被冷落感。很快,他便平靜下來。不能怪老先生有冷熱不同,因為自己本不能與譚嗣同、梁啓超相比,京師乃輦轂之地,名望官位在這裡愈加顯得重要。醉心於帝王之學的年輕舉人,對自己的前途充滿著信心,他相信自己今後的名望地位一定會引起京師人士的刮目相看。
「好,你們稍坐一下,喝喝茶,我看看信。」
徐致靖把信箋抽出來,戴上老花眼鏡細細地看起來。這時,梁啓超將放在茶几上的一疊《京報》拿起,信手翻看幾頁,便赫然見第一版中間一排粗黑字:翰林院侍讀學士徐致靖上疏請明定國是。他輕輕招呼譚、楊二人聚首合看:伏聞皇上宵旰憂勤,熟講中外之故,知當諸國並立之時,萬不能復守秦漢以後一統閉關之舊,知時審變,力圖自強,祖宗二百數十年艱難締造之天下可無危墜。然膠事以來,新政無一舉動,學堂、特科事未見舉辦,有若空文,天下咸竊竊然疑皇上仍以守舊為是也。若守舊,可明諭內外臣工恪守舊章;若變法,亦請特頒明詔,一切新政,立予施行。總之,請皇上速明定國是,俾天下臣民咸曉然於聖意所在,有所適從,不再如前之游移莫是,兩無所成矣。
梁啓超看後,對眼前這位老頭子油然生出敬意來。這份奏疏上得太及時了,前幾天他與老師談論的正是這件事。康有為不見皇上明確的態度而心急如焚,梁啓超也覺察到變法的前景不甚光明。現在,徐學士的奏疏登之於《京報》顯著地位,說不定是皇上下決心明定國是的前奏。
「譚公子,小兒信上只說保舉幾個得力的人才輔佐皇上變法維新,但究竟是哪幾個人並未提,他跟你說過嗎?」老先生看完信,一邊摘眼鏡,一邊問譚嗣同。
譚嗣同答:「離長沙前,我與徐學台反覆商量了這件事,徐學台在另紙上寫了幾個名字,說僅供大人參考,最後薦舉哪幾個,一聽大人圈定。」
說罷從衣袋裡掏出一張紙來,雙手遞了上去。徐致靖重新戴上眼鏡,小聲念著:
工部主事康有為,忠肝熱血,碩學通才,明歷代因革之得失,知萬國強弱之本源。湖南鹽法長寶道署按察使黃遵憲,熟悉各國憲政,器識遠大,辦事精細。江蘇候補知府譚嗣同,天才卓越,學識絕倫,忠貞愛國,勇於任事。廣東舉人梁啓超,英才亮拔,志慮忠純,學貫天人,識周中外。
「行,他與我不謀而合。」徐致靖把紙折好,重又摘下老花鏡,慢慢地說,「維新之事,從三年前公車上書以來,空頭話說得不少,成效卻不多,京師可以說一切依舊。十八省,除湖南一省外,其他十七省也沒有什麼變化。這中間的關鍵原因,在於朝廷內部反對的人很多,且勢力很大。但大清要強盛,非維新變法不可,在這一點上,老夫與你們年輕人的看法是一致的。前幾天我給皇上上了一道奏疏,目的就是敦促皇上儘快下決心。」
梁啓超揚起《京報》說:「我們剛才有幸拜讀了您的奏疏,真正是維新變法的及時雨。」
徐致靖淺淺地笑了一下說:「皇上被守舊的大臣包圍得太緊了。他自己還是想變法圖強的,只是身邊無得力人物,仁鑄的考慮是對的。不過你們都很年輕,地位也不高,缺乏威信,今後到朝廷來辦事會有許多難處。」
說到這裡,徐致靖想起朝廷執政大臣之間的複雜糾葛,想起太后、皇上長期以來的面和心不和,頓時心情蒼涼起來。本想給這幾個熱血年輕人透露一二,但這些話不可隨便亂說,且也不能多給他們潑冷水,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斂容盯著譚嗣同、梁啓超,嚴肅地說:「老夫對你們說句實話,此時充當皇上的貼身謀臣,很可能不是美差。」
譚嗣同應聲答道:「晚生自知年幼無知,才淺德薄,並不敢妄求優保重任,更非藉此為一己謀高位,實出於為國為民一片誠心。剛才老大人的提醒很重要。晚生深知歷代主持變法之人,名榮身泰者極少,名裂身敗者甚多,商鞅車裂,半山放逐,皆為前車之鑑。晚生廁身其間,並非幸事。說不定哪天失敗了,不僅本人死無葬身之地,還要禍及老父稚子。然晚生仍願借大人之力而獲皇上重任,輔佐朝政,推行新法,實一心只為救大清於傾覆之際,拯黎民於危困之中。晚生在長沙時已對學台大人表示過,維新成功之後,嗣同絕不居功,倘若維新失敗了,嗣同甘願以身相殉。」
「壯哉,豪傑之言!」徐致靖霍地站起,「就憑譚公子你這一番話,老夫亦將置身家性命於不顧,為國薦賢,為民舉才,明日即上書皇上。」
梁啓超也激動地站起來,充滿感情地說:「維新大業的成敗,大清的興衰,完全寄托在老先生您的身上了,我全體維新志士將對老先生感激不盡,四萬萬滿漢蒙藏回同胞也將對老先生感激不盡!」
「都坐下吧!」徐致靖招呼大家坐下後,自己也坐下來,感慨地說,「感激二字不必提起,老夫此舉,純系出於一片忠心而已。這些年外患頻仍,國事蜩螗,而那些深受皇恩的王公貴戚卻懵然不醒,依然在醉生夢死中追逐一己利祿享樂。那些當要衝之輩又毫無應變策謀,或墨守成規,苟且敷衍;或輕舉妄動,把國事當兒戲。老夫每念及此,莫不嘆息涕零,然人既昏邁,又無實權,無可奈何,唯有嘆息而已。乙未年親眼見會試舉子們那種愛國憂民的情緒,拜讀他們那些振聾發聵的演說文章,老夫豁然開悟,大清的出路在維新,大清的希望在年輕人。劉禹錫說得好: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已經腐朽了的必然會被淘汰,新興的生命是不可阻擋的。從那時起,老夫就不顧旁人的勸說恥笑,甘以白頭置身於黑髮之中,為皇上為國家盡一分餘力。」
說到這裡,老先生剛才凝重的神情變得開朗起來,他笑著對譚、楊說:「你們湖南有個大名士叫王闓運,年輕時踔厲風發,受了幾次挫折後,就對國事抱逍遙態度了。他的學問文章,老夫自是佩服,只是他那句『三十看花猶嫌老』的詩,就不免太頹廢了點,老夫不敢苟同。老夫更喜歡蘇東坡的那幾句詞:誰道人生無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休將白髮唱黃雞。」
楊度見徐致靖慨然談國事的時候,無意中竟然提到了自己的老師,覺得很有趣味。他知道老先生對老師有些誤解,這種場合,當然也沒有解釋的必要,便靜聽不語。倒是譚嗣同忍不住插話:「壬秋先生就是楊度的老師。」
「哎呀,你是他的學生!」徐致靖驚道,「老夫剛才失言了,請別介意。」
楊度忙說:「您說得對,『三十看花猶嫌老』這句詩是有點頹廢。為這句詩,晚生也曾當面請教過湘綺師。他說這是激勵年輕人珍惜少年時光,人生難得是青春,切莫讓年華虛度。」
「到底是學生,說起老師來就是不一樣。」徐致靖爽朗地笑起來。
梁啓超說:「楊晳子是壬秋先生的高足,有名的才子,乙未年公車上書,湖南公車的領頭人就是他。他今科會試,必然高中無疑。」
徐致靖笑著說:「看來翰苑又要多一個三湘俊才了。」
這句話說得正合楊度的心思,他起身致謝:「謝老前輩的厚愛,今後若能有機會長蒙老前輩的教誨,乃晚生的幸事。」
譚嗣同也起身說:「打擾您半天了,我們就此告辭了。」
「好。」徐致靖起身,「我送送你們。」
楊度說:「老前輩這樣客氣,我們如何受得了。」
徐致靖說:「你們都是國家的希望所在,老夫理應親送出大門。」
謙遜一番後,三個人跟著徐致靖出了書房,來到庭院。楊度指著那幾個大水缸問:「這幾個魚缸古雅得很,是明代燒制的嗎?」
「晳子先生好鑑賞力。」徐致靖答,「正是明代成化年間廠官窯燒制的。」
楊度說:「這樣大而造型別致的廠官窯缸,存世者怕不多了。」
徐致靖摸了摸水缸的邊沿說:「據說當年宮廷專門定製一百個這樣的水缸,為保險起見,廠官窯一共燒了三百個,從中挑出一百二十個送去給宮廷。宮中選了一百個,剩下的二十個,以二百兩銀子賣給了一家瓷器店。老闆打起『宮中剩餘』的招牌,以兩千兩銀子的價賣給了開平王常遇春的後裔,轉手之間便獲利十倍。」
眾人發出嘖嘖聲。
「這個老闆雖獲利十倍,但賣的是真品,還算賺的不是昧著良心的錢,最可恨的是賣假古董,我給你們講個最近的小故事。」
眾人的目光都從水缸移向徐致靖。
「上個月,湖廣總督張香濤進京敘職,偶游海王村,看見一個古董店,裝潢甚為雅致,他便進店瀏覽。見店中庭院擺著一個很大的罈子,為陶製品,形狀古怪,色彩樸質。張香濤本是個有名的古物鑑賞家,暗思這樣的罈子還從來沒有見過。走近一看,他更被吸引住了,原來罈子四周都是如蝌蚪形的篆籀文。張香濤諦視良久,也認不出幾個字來,心裡很驚異。問店主,回答說是某巨宦故物,店裡借來陳列,不出賣。張香濤很惋惜。回寓所後跟一同進京的幕僚談起這件事,幕僚說有可能是三代時的陶製器物。第二天,香帥和幕僚再去這個古董店。幕僚也是一個精於古董的人,二人仔細鑑賞一番,一致認為非三代古物莫屬。香帥撫摸再三,不忍離去。幕僚知他想買,於是逼著老闆找來物主,硬以三千兩銀子買下了。
「香帥極喜,命人抬回寓所,自己反覆欣賞,費盡心思辨認罈子上的文字,同時又請高匠拓印數百張分贈僚友,大家都說這個罈子至少有三千年的歷史了。香帥吩咐給罈子裝滿水,又放養幾尾金魚,天天在罈子邊徘徊,自我陶醉。一天夜裡,雷雨大作,第二天早上香帥來看罈子時,不禁驚呆了,原來四周的篆籀蝌蚪文已全部化為烏有,出現在眼前的則是一隻極普通的瓦罈子。」
眾人都不解,問:「這是何故?」
「張香濤仔細一看,先前的那些古文字原來都是用蠟寫在紙上,再加上色彩掩飾,把它糊在一隻今人燒制的瓦壇上的。張香濤白丟了三千兩銀子,還招來一個傳之後世的笑柄。」
徐致靖說到這裡忍不住笑了起來,大家也都跟著笑了。
快到大門口時,徐致靖突然想起一件事,忙將譚嗣同拉住,說:「老夫年來昏眊,辦事常常記前不記後。剛才我突然想到這薦舉人才的事,倒有一個重要人物要薦舉。」
「老大人說的是哪一個?」譚嗣同停住腳步問,梁啓超、楊度也都站定望著徐致靖。
「來。」徐致靖指著西邊葡萄架後的一間房子說,「諸位請到這裡再寬坐一會兒。」
三人跟著徐致靖進了屋。這裡才是徐致靖通常會見客人的地方。房間寬敞明亮,四周牆壁上掛著幾幅字畫。楊度隨便望了一眼,見有翁同龢、潘祖蔭等人題款的字,還有一幅揚州八怪之一金農的蘭草圖,寥寥幾筆,便把蘭花高潔脫俗的神韻勾了出來。這幅圖,似乎專為今日的收藏者而畫。
「前幾天,徐菊人從天津來京師辦事,在寒舍坐了一上午,大談袁慰庭在小站練兵是如何的有成效,辦事是如何的有魄力,而且說袁慰庭多年在海外,見多識廣,器局閎通,他對維新變法深表贊同,並要拜在我的門下。徐菊人說,若不嫌棄的話,收下這份拜師禮。說著取出一幅捲軸來。老夫打開一看,原來是冬心先生的蘭草圖。細細地審看紙質、墨色和印章後,我可以斷定這不是贗品,頗為驚喜,問這幅畫是哪裡來的。菊人說這是袁慰庭在朝鮮漢城購來的。我很奇怪,冬心先生的畫怎麼會流失到漢城去了呢?菊人講述了它的來歷。袁慰庭在漢城的時候,偶爾在唐人街一個古董鋪里遇見一個中國人,此人抱著一捆字畫與老闆在討價還價。慰庭湊過去一看,見都是當年揚州八怪的字畫,心中歡喜。他出身世家,識貨,知這些字畫不是假的,若在國內賣,至少值五千兩。估計此人之所以來漢城賣,定然是不敢在國內出手。在那人與老闆相持不下的時候,慰庭說你跟我來吧,我都買下。那人於是跟著慰庭走,走到一座刀槍森嚴的樓房前,慰庭說進去吧!那人臉上突然不自在起來,連忙說不賣了不賣了。慰庭說不要怕,我不會搶你的。那人硬著頭皮進去了。坐下後,慰庭和氣地說,我知道你這些字畫是偷來的,在國內不敢賣,便想到漢城來求個大價錢。你以為海外都很富裕,其實錯了,漢城人都窮得很,你這些字畫五百兩銀子都賣不出。你不如賣給我,我給你一千兩銀子如何?原來那人正是一個偷兒,也正是想到漢城來求大價錢的,但是來漢城一個月了,一直沒有合適的買主,眼看盤纏快用完了,很是著急。先以為這次會被訛詐,想不到此人這樣大方,願以一千兩銀子買下,雖然比起自己的要價來差了一大截,但事到如今已經是難遇到的良機了。那人竟大為感動起來,接過一千兩銀子,磕了三個響頭出去了。」
徐致靖說到這裡,譚、梁、楊都快樂地笑了起來。
梁啓超說:「袁慰庭既撿了大便宜,又賺了個感激,這個人真精明。」
楊度忍不住指著牆壁上的蘭草圖說:「袁慰庭送的就是這幅吧?」
「正是!」徐致靖點點頭說,「我與袁素無交往,本不想受他這份禮,也不想收他這個門生。轉念一想,袁有兵權又贊成變法,這對維新事業很有幫助。你們都是文人,不握刀把子,但自古以來在中國要辦成大事,光憑嘴巴子而沒有刀把子是不行的。想到這裡,我於是收下了這幅畫,也收下了這個門生。」
梁啓超說:「袁慰庭贊成變法應是出自真心,那年我們在松筠庵開會,他一人捐了五百兩銀子。」
譚嗣同說:「都說袁世凱在小站幹得很好,只是沒有親眼見過。」
徐致靖說:「老夫的意思是,你們哪位去天津看看,與他見見面,談談話,看看這個人到底如何。我想,他要徐菊人到這裡來表示這番意思,無非是看在老夫喜歡薦人的份上,倘若真是一個熱血志士,老夫豈能慳於一紙?」
譚嗣同說:「老大人說得很對,只是我已雇定了騾車,明天一早就要離開京師去太原。」
楊度想起三年前的一樁往事,說:「我正好想去見見他,我明天去一趟天津吧!」
譚、梁都說:「晳子去最好!」
徐致靖說:「我已收下了袁慰庭做門生,你明天去天津,就以送策論為名,限他半個月內作一份策論給我。」
「這樣最好。」楊度說,又問,「題目呢?」
徐致靖想了一下說:「就作個『商鞅變法與秦滅六國論』吧!」
眾人都拍掌說:「這個策論題真是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