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新思想的發展與天保改革
2024-10-10 19:28:56
作者: 吳廷璆
蘭學的發展及其歷史局限性
蘭學[242]是西方資產階級的近代科學,它對日本生產力的發展和反封建思想的產生都起過重大作用。約在18世紀中葉,日本、朝鮮的知識界,包括一部分通事(譯員),在長崎出島同荷蘭商人接觸,吸收近代西方科學知識。將軍吉宗出於財政需要,獎勵實學,開洋書(特別是漢澤的)之禁,派人學習荷語及自然科學。結果,幕府醫官野呂元丈(1693—1761)寫成《荷蘭本草和解》12卷(1750);日本實驗醫學先驅者山脅東洋(1705—1762)通過人體解剖,糾正舊說,寫出《髒志》一書(1754)。當他發現解剖結果同荷蘭解剖學書一致時,指出「履實者萬里同符」,論證實踐經驗的必要。幕府儒官青木昆陽(1698—1769)研究荷語,出版了《荷蘭文字略考》。1774年青木的弟子西醫前野良澤(1723—1803)和杉田玄白(1734—1817)又據解剖屍體的經驗,譯出荷譯德國《解體(解剖)新書》附圖譜共5卷,引起日本科學史上一大革新。在地理學方面,早在1708年,幕臣學者新井白石著《西洋紀聞》,後又寫《采覽異言》,[243]此兩書在否定西方道德、宗教價值的同時,承認其物質文明的優越性,影響以後日本人的西洋觀很深。西川如見(1648—1724)著《華夷通商考》。[244] 1812年,伊能忠敬(1745—1818)用測量器費時20年測繪的《大日本沿海輿地全圖》,幾接近今日科學水平。藥學者兼俗文學家平賀源內(1728—1779)游長崎後,努力鑽研科學,實驗種植甘蔗、藥草、製糖,發現石棉,還研究荷蘭的制陶術。平賀以其唯物主義的態度,嘲罵徒事空談、盲目崇華的「腐儒」。在天文學方面,長崎的譯員本木榮之進(本木良永, 1735—1794)寫了《天地二球用法》(1774),介紹了哥白尼的地動說。1811年,幕府據天文學者高橋景保(見下)的建議,在江戶設立洋書翻譯局,使荷語學者仙台藩臣大槻玄澤(1757—1827)等譯出法人諾埃爾·肖梅爾著《日用百科辭書》(荷譯本)。[245]這是明治前最大的翻譯事業。
1823年,荷商館醫官德國科學家西博爾德(P.F.von Siebold,1796—1866)到長崎市外設診所兼學塾,教授天文、地理、曆法、醫學,培養出高野長英(1804—1850)、小關三英等多數洋學者。1838年,備中藩士蘭醫緒方洪庵(1810—1863)遊學長崎,回到大阪行醫,還開設「適適齋」學塾。診療之餘,從事教育、著述。幕末和明治初期許多志士,如大村益次郎、橋本左內、福澤諭吉等都出於他的門下。
洋學具有的科學精神,特別是民間洋學者對幕政和朱子學的批判,當然引起封建統治者的嫉視。從松平定信「寬政異學之禁」,也對準洋學一事,已足說明。1828年發生了西博爾德事件。[246]與此事件有關的蘭學者、天文地理學家高橋景保(1785—1829),在所著《英國人性情志》序中客觀地介紹了英國的資產階級民主政治。他說:「(英國)自中古改革以來,政刑法典皆由舉國付議成立,王亦不能違背。蓋政法乃國家之政法,非王之政法,雖極權貴之威,亦不足以御其下。反以聽從人民得益,以下民挫權貴之威為高尚,雖有君臣上下之別,其實則若無。」這在當時是不可多得的見解,但1828年因與西博爾德交換地圖而被幕府問罪,死於獄中。從此日本更加強了洋學之禁。
西博爾德的弟子高野長英(1793—1841)在江戶同三河田原的家老渡邊華山(1793—1841)組織「尚齒會」研究洋學。1837年發生摩理遜號事件[247],他們聞訊後,認為當時情況下不應攘夷。長英著《夢物語》,華山著《慎機論》,主張開國。1839年被幕府投獄,兩人先後自殺,史稱「蠻社(洋學黨)之獄」。由於這種情形,洋學對於鎖國下的日本,雖擴展了人民的視野,推進日本科學技術的進步,並由此逐步打破了封建神秘的世界觀,但由於當時日本資本主義萌芽還很幼弱,蘭學的傳播限於科技方面,又只在少數知識分子中間,因此隨著幕府思想統制的加強和攘夷思想的影響,使洋學不能得到發展,特別是近代西方資產階級的啟蒙思想和革命學說更難以傳入日本。除安藤昌益、高橋景保等極少數突出的思想家受過蘭學進步思想的影響外,廣大知識界中只能像佐久間象山(1811—1864)倡議「東洋道德,西洋藝術[248]」那樣,與當時中國洋務派的「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思想大體相同,都不能越出後進國家改良主義的限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