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2瀟湘生,春去也。
2024-10-10 10:58:47
作者: 海棠春睡暖
讓侍女喚來今日招待他們的小二,張載行對其吩咐道;「你去尋些人來,把這些醉漢扶去休息吧!」
說完,他從胸腔處伸出一隻手,用手指指了指四仰八叉的眾人。
小二聞言,點頭笑著忙問道;「不知諸位大人想在哪裡就寢?
目前「悠然居」,『瀟湘苑』房間都足夠,可供諸位老爺入住。」
張載行眉頭一皺。
說話間,就要讓對方給推薦。
恰此時,懷裡傳來道呢喃之聲;
『大人,咱們不妨入住「瀟湘苑」,那裡比「悠然居」僻靜一些。』
那邊吳妝紅也適時跟著接口,搖著身側韓大壯的胳膊,嬌氣撒嬌說著;「伯爺。還是「瀟湘苑」好些,房間隔得遠.......」
「哈哈.......」此言一出,在場男人都是一愣,隨即哈哈會心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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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就聽二位姑娘的,訂了那「瀟湘苑」,」
韓大壯大手一揮,直接拍板訂下。
「請諸位稍待。小的馬上去讓人準備馬車,待會服侍大人們過去休息。」小二道。
「嗯,爾自去。」
不多時,那小二去而復返。
身後帶了十幾個丫鬟夥計,扶著他們包間上的人下了三樓,重新來到一樓大廳。
那寧遠掌柜早就再次等候了,見他們下的樓來,趕忙迎上來抱拳笑問;
「諸位大人今晚且高樂?」
張載行越過眾人,對他笑著點頭。韓大壯則直接推開身側的吳妝紅,頗為熟捏上前一把攔住寧掌柜的肩膀。
接著回頭對吳妝紅和張載行他們嚷嚷道;『爾等且先上馬車,老韓和寧掌柜有話說。』
張載行他們都知道什麼事,故都瞭然點點頭。
只有吳妝紅不明所以,呆呆留在原地,怯怯看著他。
韓大壯正要和寧遠到大廳會客區交談,斜眼看到這一幕,立刻笑著回頭對她說道;
「妝紅你先上馬車,一切爺搞定。」
吳妝紅總算點頭,才在侍女的攙扶下,慢吞吞走出了樓去。
寧遠見此一幕,眼神咕嚕嚕轉了兩圈,不知開始琢磨什麼。
但他沒想到,這一切都被韓大壯看在眼裡。
其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帶著些許不屑。
繞過屏風,韓大壯又回到剛來時他們坐的那個會客間。
侍女上了熱茶,他和寧遠分坐南北,都輕輕抿著,不發一言。
豐樂樓外,臨街正對面。
看著眾人一一被扶上馬車,張載行回頭看了眼身側的吳妝紅和張巧兒,溫言勸道;「妝紅姑娘,巧兒姑娘。你們且先上馬車等待,我候一下韓伯爺。」
卻沒想到,吳妝紅一改先前豐媚,十分堅定搖了搖頭。
張巧兒見狀,欲言又止,回頭用那雙撲閃閃的大眼睛,直看著身側男人,提醒一句;「那寧五爺可不是好相與的人,吳姐姐的......」
話沒說完,就被張載行伸手打斷。
「什麼寧五爺?韓伯爺執掌千軍萬馬,料理他這種角色能用幾分力?
兩位姑娘且寬心,等到了大明,妝紅姑娘定然能一洗鉛華。」
張載行此時說話的語氣,仿佛變了一個人般,讓接觸不久的兩個女人,都感覺對方瞬間變得十分陌生。
張巧兒識相沒在多說什麼,只是不自覺緊緊攥了下對方衣袖。
側方吳妝紅眼底明滅不定,有股深深的擔憂。
張載行見二女沒有動的跡象,也不再勸說,只是扭頭靜靜盯著對面樓前。
燈火映照下的「豐樂」二字。
也就過了半刻鐘,韓大壯便在寧遠的恭送下走出酒樓。聽他爽朗和對方告別後,徑直走下台階,直奔他們這邊而來。
到了近前,張載行忙問;「辦妥了?」
韓大壯昂首笑道;『又不當什麼大事,明日細細說,我們先過去。』
「嗯!」
張載行沒再說什麼,眾人各自上了頭前兩駕馬車,在車夫的皮鞭聲中,沿著已經空曠的街道,面北而去。
翌日。
瀟湘苑,清葦亭內。
張載行,韓大壯,吳妝紅,張巧兒四人正圍坐亭中石桌閒談、
亭子除了對水一面,其他三側均有彩色帷幔遮住,被風吹得嘩啦啦作響。
邊聽韓大壯握著吳妝紅蔥白的手指說得正起勁;「剛開始那老小子還盡給我裝,殊不知他那點小機靈早被韓大爺看來眼中。
我就靜靜在那坐著,任憑對方怎麼側面打聽也是不為所動。
倒是那老小子財字上頭,憋不住氣,主動提起來。
哼哼,正中韓大爺下懷。」
他這般跟說書似的,把昨晚留後的交鋒繪聲繪色演繹起來。
張載行不時微笑點頭附和,其身邊的張巧兒不時大呼小叫,倒是顯得頗為激動。
吳妝紅今日一身素雅打扮,不施粉黛,頭頂高高挽著一個婦人髮式,似乎昭示著什麼。
全程含情脈脈,一動不動聽得身邊男人大肆持續,不時微微頷首,似一夜鉛華洗盡,變成賢妻良母似的。
待韓大壯說完,這廝意猶未盡端起眼前茶杯一飲而盡。
最佳觀眾張巧兒也有些悵然若失,扭頭看向婦人打扮的吳妝紅,眼底艷羨藏都藏不住。
斟酌良久,才小心翼翼問道;「妝紅姐姐,能讓妹妹看看你的賣身契麼?」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皆是一愣。
張載行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對面韓大壯和吳妝紅對視一眼,直接咧嘴笑起來。
見張巧兒面帶迷茫之色,吳妝紅滿臉幸福依偎在韓大壯肩頭,似水般的眸子晶瑩透亮,深情說道;「奴家昨日準備留下做個念想,官人卻道已和昨日告別,留下徒增煩惱,便搶過去一把火燒了。」
「燒了?那可是身契!」
「身契?不就是一張紙麼!妝紅既然跟了韓大爺,自然享受不盡富貴,要那身契有什麼用?不過是堵心的物什,燒了倒是乾淨。」韓大壯說得義正言辭,讓人刮目相看。
但吳巧兒似乎還沒有轉過彎來,嘴裡不時嘀咕著;「怎麼能燒了呢?那可是身契......」
吳妝紅看著小姐妹失魂落魄這一幕,不知為何,鼻頭就是一酸。
同一時間,春去樓。
二樓一處整潔的閨房內。
賽觀音端坐梳妝檯那扇半人高的銅鏡前,拿起梳妝檯上的眉筆,把眉心那點已然淡去的朱紅加重了一些。
接著,再伸手再拿起一張紅色的唇紙,送入粉唇之間,重重印下。
這番動作似乎讓她心有不適,峨眉緊緊簇在一起,喉嚨蠕動兩下。
大約過了半刻鐘,賽觀音才把唇間的紅紙拿出,扔在一旁的木籃中。深深吸了口氣。
此時,她那粉嘟嘟的朱唇已然變成艷紅色,艷得有些妖,和她那聖潔的氣質,有些格格不入。
這還沒完。
她又伸出素手,拿起梳妝檯上用葉搗碎的鳳仙花紅裝滿的青色小罐,取出敷在嫩紅色的指甲上,又取出一旁的片帛纏定。
等了片刻後取下,再復二次,第三次取下,已然不似剛開始那般色淡,十指長甲已然變得胭紅一片,泛著溫潤的光澤。
隨即把絲帛同樣丟棄在紅紙的木籃中,把鳳仙花紅移到旁邊。
接著,她又取出白色的粉底打在臉上,在取出胭脂,揉搓塗抹,抹以髮油。
隨後,再次拿出小剪子修剪峨眉,取出一支黑色眉筆,細細勾勒出眉毛線。
至此,那個昨晚謫仙臨塵的觀音,再次映照在梳妝檯前方的銅鏡之內。
其左右顧盼之間,一顰一首,皆那麼聖潔不可方物!
身後幫她盤頭的小丫鬟,不時偷偷看著面前銅鏡中的美人,嘴巴蠕動著,像幾次張口欲言,可話到嘴邊,都面帶糾結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