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朕即天命
2024-10-10 05:37:50
作者: 榮耀劍客
承光殿內安靜極了。
從接到天子口諭急赴西苑,再到經歷眼前的種種,不管是誰的心裡,都沒有完全做好準備。
天子流露出的怒意,是誰都能清晰感受到的。
至於弒君,根本就不會有人承認。
即便做了也不能認。
不過天子接連罷黜刑部尚書周應秋、吏部尚書王紹徽,這背後表明的態度,就讓人覺得非同尋常了。
「陛下,老臣有話要說。」
坐在寶座上的朱由校,看到從朝班中走出的老者,原本微蹙的眉頭舒展開,對於這位老者,朱由校從沒有懷疑過,甚至心底還帶有敬意。
「說。」
英國公張維賢站定,朝天子作揖拜道:「陛下即幸西苑落水,期間還遭遇逆賊行刺,是否命人封鎖消息?」
「內廷都混進刺客了,只怕早就漏成篩子了。」
朱由校冷哼一聲,看向張維賢道:「英國公覺得朕下旨封鎖消息,在西苑內發生的事情就不會外泄出去嗎?」
「老臣覺得會。」
張維賢不假思索道:「恰恰是這樣,老臣斗膽向陛下請諫,將西苑上下輪值者,悉數逮捕起來嚴查。」
講到這裡,張維賢抬起頭來,那深邃的眼眸盯向魏忠賢。
「此事不勞英國公費心了。」
朱由校開口道:「朕已命錦衣衛將人都控制起來,不過英國公倒是提醒了朕,惠安伯,宣城伯!」
「臣在~」
「臣在。」
突然被點到名的惠安伯張慶臻、宣城伯衛時泰心下一緊,在諸多目光的注視下,快步從朝班中走出,在行至張維賢身旁時,二人忍著驚疑與擔心,面朝天子作揖拜道。
誰都不知天子何意。
殿內的氣氛很壓抑。
「內廷的禁衛值守,在朕看來簡直就像兒戲一般。」
朱由校劍眉倒張,看向張維賢、張慶臻、衛時泰三人,語氣鏗鏘道:「有奸佞都將主意打到朕身上,關鍵還辦成了,錯非是朕命大,得列祖列宗護佑,只怕今日你們見到的,就是朕的屍首,宮城禁衛不整飭不行了,甚至連皇城禁衛也要整飭。」
「朕決意自即日起特設皇家禁軍,專司宮城與皇城禁衛諸事,英國公就任皇家禁軍大都督,惠安伯就任左都督,宣城伯就任右都督,諸上直親衛軍一律劃歸皇家禁軍統轄,三位卿家即刻奉詔離西苑,給朕整飭皇家禁軍!」
除了權和錢,軍隊的掌控也不能少,朱由校起碼要有一支完全聽話的軍隊。
這是要變天了啊。
在場之人聽聞天子所講,無不感到震驚與難以置信,某一剎,在朝班之中有些人流露出嫉妒的神情。
為何同為在京勛貴,偏偏就張維賢、張慶臻、衛時泰可以得此殊榮。
「老臣遵旨!」
「臣遵旨!」
反觀張維賢、張慶臻、衛時泰三人,此刻流露出各異的神情,紛紛抬手作揖領旨,不過也就張維賢的神態最淡然。
到底是在京勛貴中的楷模。
見到此幕的朱由校生出感慨,不說別的勛貴,英國公一脈無愧於大明,更無愧於朱家,其可謂用實際行動詮釋了,什麼叫做與國同休。
張維賢、張之極、張世澤皆為大明忠良,身處在不同時期下,面對複雜兇險的局面,他們做的選擇都一樣,忠於大明,忠於朱家!
「去吧。」
朱由校擺擺手道:「給朕仔細的篩選,凡是有存疑者一律剔除,凡是酒囊飯袋一律剔除,皇家禁軍必須知根知底,必須忠誠可靠,英國公,此事你要多費些心。」
「老臣明白。」
面對天子的要求,張維賢抬手作揖道。
儘管他還有些話想對天子言明,可考慮到現在的態勢,儘快整頓宮城與皇城的諸上直親衛軍,才是現在要儘快做好的。
畢竟天子的安危是第一位。
至於別的,待眼前事做好再說。
想到這裡的張維賢,抬頭看了眼跪在御前的魏忠賢,垂下的雙手緊攥,便轉身朝大殿外走去,而張慶臻、衛時泰則緊跟其後離去。
「陛下,臣有諫言!」
在張維賢他們朝殿門走去時,兵部尚書高第卻從朝班中走出,朝天子作揖拜道:「宮城與皇城禁衛,乃關乎國本安穩之大事,陛下遇刺一案是要查明,不過在此等態勢下,貿然特設皇家禁軍,以統屬諸上直親衛軍恐有禍端啊。」
高第說話的聲音不大,但足以讓每個人聽到,包括即將離殿的張維賢三人。
甚至因為高第所言,張維賢幾人腳步放緩不少。
「大膽高第!!」
在此等態勢下,朱由校瞪眼喝道:「你講此言是何意?是想說英國公他們,不值得朕去信賴嗎?」
借著落水與刺殺的由頭,順勢特設皇家禁軍,是為了整合諸上直親衛軍,朱由校就是想徹掌這部分兵權,交由可靠的人統領。
若是當大明皇帝,手裡連可靠兵權都沒多少,這皇帝不做也罷!
張維賢就是不二人選。
誰都可能背叛大明,誰都可能背叛朱家,唯獨張維賢不會,他已貴為大明英國公,與國同休!
也恰恰是這般,高第才會跳出來。
無他。
只因諸上直親衛軍有較大一部分管轄權,是要歸於兵部統轄的,現在天子要特設皇家禁軍,還點名道姓要讓在京勛貴執掌,倘若真要這樣的話,那今後兵部恐對諸上直親衛軍就喪失了管轄權。
這等罪人,他高第可不做!
「臣絕無此意。」
高第低首解釋道:「臣是覺得祖制不可違,宮城與皇城禁衛諸事,統歸諸上直親衛軍負責,而京城京畿的駐防諸事,統歸三大營和京衛負責,倘若這般輕易的更改,那朝廷……」
「夠了!!」
張口祖制,閉口祖制,不就是擔心勛貴掌兵馬嗎?
朱由校冷哼一聲道:「哼!朕是大明皇帝,安全高過一切。今日在西苑遭到行刺,自始至終你們有誰關心過此事?別說是一個皇家禁軍,哪怕是朕想要特設新軍,也就是一道旨意的事。還是說,你不想讓朕的安全得到保證,好讓刺客再次對朕下手?」
「啊!臣,臣絕無此意啊。」高第連忙驚呼,怎麼又扯上行刺弒君了?
這個罪名誰敢背啊。
「朕就是要英國公他們掌皇家禁軍,讓諸上直親衛軍自此轉隸到皇家禁軍序列,朕信任他們,至於你高第,兵部尚書也別做了,給朕滾出京城!!敢再聒噪,朕必殺你!」
對於文官群體與大明勛貴間的恩怨,朱由校再清楚不過了,土木堡之變後,在朝根基渾厚的大明勛貴被徹底砸斷了脊樑,原本主掌軍政的五軍都督府,被文官群體控制的兵部取締。
甚至隨著時間的推移,大明勛貴漸漸淡出朝堂,被大明文官群體死死盯著,即便是在三大營掛職,那也多是虛職罷了。
這為的就是控權。
而高第跳出來反對,上來就拿祖制來反對,除了考慮到勛貴這層關係外,更多卻是皇權與臣權之爭。
大明有現下的混亂,有較大的原因和誘因,就是皇權與臣權之爭所致!
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理念,極受大明文官群體推崇,只是大明皇帝斷然不會接受。
所以碰撞就在所難免。
朱由校適才講的那番話,看似是講給高第聽的,講給在場眾人聽的,實則卻是說給張維賢他們聽的。
因為朱由校需要張維賢他們。
人心都是肉長的。
想要叫馬兒跑,就要勤餵草。
這世上沒有理所應當之事,有的只是將心比心,有的只是利益置換,哪怕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無法脫離這一根本!
再說這個高第,是文官出身,與東林黨人私交不錯,在柳河之役後接任遼東經略,但卻沒太大能力,上任後非但沒有改變遼局,相反備受爭議的寧遠大捷,就是在其任期內發生的。
從下旨召見諸臣開始,朱由校表現出蠻橫不講理的態度,不由分說的罷黜和逮捕,就是想要借著落水一案,先行破開眼前的樊籠,能掌握住部分優勢,唯有這樣,今後才好強勢破局,不然時間真的就不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