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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這裡沒有地方讓你哭泣

2024-10-09 23:42:13 作者: 坐山觀海

  這幾天竇如嶼沒有回竇府,竇府里只有兩個門房,廚娘以及景雲,每日安安靜靜。

  景雲默默守著小柴房,日子過得平靜。

  這一日,門前忽然馬嘶鳴一片,廚娘急匆匆過來叫了一聲「丫頭,趕緊,老太太到了。下人都要去門前迎接。」

  景雲明白,後院裡的大佬到了。

  她往臉上和手腕上塗了把鍋灰,跟著廚娘出了後院去迎接老夫人。

  竇如嶼背著手跟在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夫人身後,神色平靜。

  那老夫人穿著藍底暗花紋的衣裙,手指上偌大一隻碧綠色的戒指閃瞎人的眼。

  一個高挑的女孩在她身側扶著她,正偷眼看高大健碩的竇如嶼。

  竇如嶼扶住老夫人的另一隻胳膊,「母親,香蘅院那裡都安排好了,就等您回來入住。」

  「需要什麼,直接讓人去買。」

  

  老夫人笑了,「行,這一路走了一個多月,我也累了,要好好歇息幾日。」

  一行人跟著老夫人一陣風一樣去了香蘅院,轉眼間府門前空蕩蕩一片。

  不多時,香蘅院來人,要熱水和熱湯熱飯。

  竇府只有一個廚娘,景雲可是連燒火都不會。

  這下子廚娘忙得腳不沾地,終於做了幾樣小菜和熱湯麵,叫了門房幫著她們一起端過去。

  老夫人換了套家常衣裳,端坐在飯桌前,從眼角看了看景雲,半垂了眼皮遮住眼裡的不屑,「嶼兒這陣子瘦了不少。來,陪我吃頓飯。」

  竇如嶼神色如常,親自端了一小碗還冒著熱氣的雞湯麵放在老夫人眼前,「母親,您先吃。我在軍營吃過了。」

  老夫人不以為意,笑眯眯吃光了那碗面,指了指景雲,「你,過來添湯。」

  景雲立刻弓著腰,雙手去老夫人手邊那個描著金邊的白瓷小碗。

  她的手腕塗抹著灰色的鍋灰,看著髒兮兮的。

  老夫人神色淡然,慢條斯理地拿了巾帕擦手,「身為竇家奴婢,手都不洗乾淨就來服侍主子?嶼兒,你就是沒規矩。我可告訴你,這些下人,沒有規矩可不行。來人,給我掌嘴十次。」

  她身後一個老嬤嬤過來,一把扯住景雲去了院子。

  竇如嶼垂在身側的拳頭捏得死死的,他半垂著頭,眼皮紋絲不動,「母親,一個家奴,也值得您這麼動氣。大夫怎麼交代您的,不要動怒。」

  竇老夫人斜著眼笑,只是那絲笑意太短促,一閃而過,「好,嶼兒說的對。看在你的面子上,那就掌嘴五次。」

  她身側的少女站起來,往外頭走去。

  回來的時候,低聲說道:「姨母,已經打完了。」

  竇如嶼臉色都黑了。

  他起身對老太太行了一禮,「母親,孩兒軍營還有事,等晚上回來再跟您請安。」

  看著他大步而去的身影,老夫人和那少女對視一笑。

  少女給老夫人重新添了一碗雞湯麵,「姑母,咱們是不是小題大做了?表哥也沒把她放在心上。」

  老夫人打了個哈欠,「男人,呵呵。還不都是吃到嘴裡就不管了。別管他,咱們吃好了先睡一覺再說。」

  那老嬤嬤手勁很大,景雲的臉又被打腫了,腮幫子腫得老大,嘴角也破了。

  她從地上爬起來,毫不在意地抹了一把嘴角的鮮血,大步離開了香蘅院。

  她沒有哭泣,連一滴淚都沒有。

  自己的親人都不在身邊,沒人疼自己,流淚給誰看呢?

  這裡,也沒有地方讓她哭泣。

  竇如嶼從老夫人院子裡出來,就看到景雲離去的背影。

  那麼堅韌,卻那麼無情。

  軍營內,竇如嶼找到一個小小的藥罐,這是跌打的上好藥膏。

  可讓誰送去?

  豆芽那張嘴,恨不得給他縫起來。

  竇如嶼讓豆芽回竇府,「你去跟老夫人說,我今日駐守軍營不回府。」

  豆芽奇怪,兩隻眼睛滿是懷疑,「公子,為何?您臨走前不是說了回去後要跟老夫人請安嗎?」

  竇如嶼眼光掃過去,冷颼颼地刮人。

  豆芽一縮腦袋,「知道了,知道了。小人這就回去。」

  竇如嶼的軍營駐紮在京城之外十里的郊縣旁邊,他練好新兵處理好公務,換了身常服,趕在關城門前進了京城。

  蒼茫的夜色下,他靜靜地靠在竇府外面的小巷子裡。

  隔壁牆內,就是她的小柴房。

  竇如嶼按了按懷裡那個小小的藥罐子,縱身一躍,跳上柴房的屋頂。

  這小柴房沒有窗戶,只有一扇破舊的老木門,從裡面栓得死死的。

  這可難不倒竇如嶼。他彎腰從靴子裡抽出一把銳利的匕首,往門縫裡面塞。

  景雲窩在低矮的木床上半閉著眼養神,忽然看到從門縫裡擠進來一把鋒利的匕首,那匕首慢慢撥動門栓。

  景雲瞬間坐起身,從破棉絮裡面摸出來一把金簪,這金簪還是她從教坊司帶出來的,尖銳得很。

  刀尖很快撥開門栓,一個身影閃身進來。

  景雲站在門後,對準那人的背影狠狠一刺。

  那人反手一擰,攥住她的手腕,「膽子不小,我看你是反了天了。」

  景雲這才看清楚來人竟然是竇如嶼。

  「你,怎麼是你?」

  竇如嶼又是那副恨不得景雲立刻去死的語氣,即鄙夷又嫌棄厭惡,低啞的嗓音里有壓抑不住的寒意,「你在期待誰?我問你,你在期待誰來救你?一個女伶,誰會來救你?」

  「你是不是還想著那個王孫?嗯---」

  他手上使勁兒,景雲氣得連連掙扎。

  這人真是有病。

  大半夜的過來找事。

  竇如嶼鬆開景雲,把金簪塞入懷裡,隨後掏出來小藥罐扔在景雲腳邊,「看你可憐,賞你。」

  景雲使勁瞪著他,黑暗中一雙眼睛明如秋水,「不敢勞駕將軍。還請歸還金簪。」

  那金簪能賣錢。

  竇如嶼被氣笑了,他戲謔地看著景雲,「你都是我的家奴,還想要金簪?這金簪可是教坊司的東西,其餘的東西呢?我要沒收。」

  南人狡詐,這女人說不定存了逃跑的心思。

  景雲立刻戒備地往後縮,「什麼其餘的東西?沒了。」

  這小柴房一眼看到邊。竇如嶼一把掀開床鋪,果然在床板上有一個小手絹捲起來的小包,裡面是那兩串金鈴,旁邊是那件大紅色的舞裙。這舞裙用料做工都非常考究,也能賣不少錢。

  他毫不客氣把這兩件東西收入懷裡。

  景雲眼裡噴著怒火,這是她的東西,「還我。」

  她低聲吼。

  竇如嶼扭身就要走。

  景雲瞬間把所有的隱忍都拋在腦後。

  去她的退一步海闊天空,去她的初戀。

  誰都來欺負她!

  她偏偏不讓他如意。

  景雲一口咬住竇如嶼的胳膊。

  太硬,差點兒沒崩掉她的牙齒。

  竇如嶼閉了閉眼,猛地一甩,「瘋婆子。你就是個瘋婆子。老子蠢了才過來…」

  他不再說什麼,出了柴房。

  隔壁的柴門馬上關上了。

  竇如嶼哪裡會讓她如願。

  他站在門外,冷冰冰地開口,「開門,要不殺了你。」

  那廚娘抖抖索索開了門,竇如嶼進去關好門。

  「說吧,是不是你跟老夫人告得密?」

  廚娘聽著他寒若冰潭的嗓音,一下子跪在地上,「是、是老夫人派人過來問,奴婢就、就說了,說了那丫頭是個女伶,是將軍您從教坊司買來的。」

  「將軍饒命啊,奴婢不得不說啊。老太太那手段,奴婢受不住啊。」

  竇如嶼側耳聽了聽隔壁,那裡一片寂靜。

  「聽好了,你明天立刻離開竇府,不得有誤。」

  「是,是。」

  廚娘嚇得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抬頭時,竇如嶼已經離開了。

  竇如嶼翻了幾個牆頭,進了不遠處一個小巷子裡的院子。這個小院子是竇如嶼秘密買下的,非常普通,毫不起眼。

  「主子。」

  一個黑影靠過來。

  他進了書房,黑影進來點了燭台。

  「明日,等廚娘離開竇府後,立刻割掉她的舌頭,讓她離開京城。」

  「是,主子。」

  那人走了。

  竇如嶼坐在太師椅上,掀開衣袖,上面留下來一個彎彎的弧線,那是她咬出來的。

  看得出來是下了力氣,留下來兩個小小的牙印,露著血絲。

  竇如嶼看得入了迷。

  「雲兒…」

  他喃喃自語,慢慢貼近那兩個牙印,輕輕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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