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哲學
2024-10-13 07:12:31
作者: 喬斯坦·賈德
「很多……各種潮流都有。我們要先講一個非常重要的潮流,就是存在主義。這是一個集合名詞,代表幾股以人存在的情況為出發點的哲學潮流。我們通常談的是二十世紀的存在哲學。這些存在主義哲學家中有幾個是以祁克果,乃至黑格爾等人的學說為基礎的。」
「嗯。」
「另外一個對二十世紀有很大影響的哲學家是德國的尼采,生於一八四四年~一九〇〇年間。他同樣反對黑格爾的哲學以及德國的『歷史主義』,他認為我們應該重視生命本身,而不必對歷史和他所謂的基督教的『奴隸式道德』過於注意。他希望能夠造成『對所有價值的重新評價』,使強者的生命力不會受到弱者的拖累。根據尼采的說法,基督教和傳統哲學已經脫離了真實世界,朝向『天堂』或『觀念世界』發展,而人們過去認為的『真實』世界事實上是一個『偽世界』。他說:『要忠於這個世界。不要聽信那些讓你有超自然期望的人。』」
「然後呢?」
「祁克果和尼采兩人同時又影響了德國的存在主義哲學家海德格爾。可是我們現在要專門來談法國存在主義哲學家薩特。他生於一九〇五年~一九八〇年間,是存在主義者(至少是信奉存在主義的一般大眾)的領袖。他的存在主義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的一九四〇年左右尤其風行。後來他與法國的馬克思主義運動結盟,但他本人從來沒有加入任何黨派。」
「是因為這樣我們才在一家法國咖啡廳見面嗎?」
「我承認這是有目的的。薩特本人經常出入咖啡廳。他就是在這樣的咖啡廳里遇見他終身的伴侶西蒙波娃的。她也是一位存在主義的哲學家。」
「一位女哲學家?」
「對。」
「太好了,人類終於變得比較文明了。」
「可是我們這個時代也有很多新的問題。」
「你要講的是存在主義。」
「薩特說:『存在主義就是人文主義。』他的意思是存在主義者乃是以人類為出發點。必須說明的是:他的人文主義對於人類處境的觀點要比文藝復興時代的人文主義者悲觀得多。」
「為什麼呢?」
「祁克果和本世紀的若干存在主義哲學家都是基督徒,但薩特所信仰的卻是所謂的『無神論的存在主義』。他的哲學可以說是在『上帝已死』的情況下對人類處境所做的無情分析。『上帝已死』這句話是尼采說的。」
「說下去。」
「薩特和祁克果的哲學中最主要的一個字眼就是『存在』。但存在不等於活著。植物和動物也活著,它們雖然存在,但並不需要思考存在的意義。人是唯一意識到自己存在的生物。薩特表示,一個東西只是在己(in itself)而人類卻是為己(foritself)。因此人的存在並不等於東西的存在。」
「我同意。」
「薩特進一步宣稱,人的存在比任何其他事情都重要。我存在的這個事實比我是誰要更加重要。他說:『存在先於本質。』」
「這句話很複雜。」
「所謂的本質是指組成某些事物的東西,也就是說某些事物的本性。但根據薩特的說法,人並沒有這種天生的『本性』,因此人必須創造自我。他必須創造自己的本性或『本質』,因為他的本性並非是一生下來就固定的。」
「我明白了。」
「在整部哲學史中,哲學家們一直想要探索人的本性。但薩特相信,人並沒有一種不變的『本性』。因此,追求廣泛的生命的『意識』是沒有用的。換句話說,我們是註定要自己創造這種意義。我們就像是還沒背好台詞就被拉上舞台的演員,沒有劇本,也沒有提詞人低聲告訴我們應該怎麼做。我們必須自己決定該怎麼活。」
「事實上,真的是這樣。如果我們能在聖經或哲學教科書中學到該怎麼活,就很有用了。」
「你講到要點了。但薩特說,當人領悟到他們活在世上,總有一天會死,而且沒有什麼意義可以攀附時,他們就會愈加恐懼。你可能還記得祁克果在形容人存在的處境時,也用過這個字眼。」
「嗯。」
「薩特又說,人在一個沒有意義的世界中會感到疏離。當他描述人的『疏離』時,仍是重複黑格爾的中心思想。人的這種疏離感會造成絕望、煩悶、厭惡和荒謬等感覺。」
「感覺沮喪或覺得一切都很無聊是很正常的。」
「的確如此。薩特所描述的乃是二十世紀的城市人。你也許還記得文藝復興時期的人文主義者曾經興高采烈地強調人的自由與獨立。薩特則覺得人的自由是一種詛咒。他說,『人是註定要受自由之苦的。因為他並沒有創造自己,但卻是自由的。因為一旦被扔進這個世界裡來,他就必須為他所做的每一件事負責。』」
「可是我們並沒有要求被創造成自由的個體。」
「這正是薩特所要說的。可是我們仍然是自由的個體,而這種自由使我們註定一生中要不斷地做選擇。世上沒有我們必須遵守的永恆價值或規範,這使得我們的選擇更加有意義。因為我們要為自己所做的事負全責。薩特強調,人絕對不能放棄他對自己行動的責任,也不能以我們『必須』上班、『必須』符合中產階級對我們生活方式的期望為理由,逃避為自己做選擇的責任。如果我們逃避這項責任,就會淪為無名大眾的一分子,將永遠只是一個沒有個性的群體之一,逃避自我並自我欺騙。從另外一方面來說,我們的自由迫使我們要成為某種人物,要『真實』地活著。」
「嗯,我明白了。」
「在道德的抉擇上也是如此。我們永遠不能把錯誤歸咎於『人性』或『人的軟弱』等。我們可以發現時常有成年男子做出種種令人厭惡的行為,卻把這樣的行為歸咎於『男人天生的壞毛病』。可是世上沒有『男人天生的壞毛病』這種東西,那只是我們用來避免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的藉口罷了。」
「總不能把樣樣事情都怪在它頭上。」
「雖然薩特宣稱生命並沒有固有的意義,但他的意思並不是說什麼事情都不重要。他不是我們所謂的『虛無主義者』。」
「什麼是虛無主義者?」
「就是那些認為沒有一件事情有意義,怎樣都可以的人。薩特認為生命應該有意義,這是一個命令。但我們生命中的意義必須由我們自己來創造,存在的意義就是要創造自己的生命。」
「你可以說得詳細一點嗎?」
「薩特想要證明意識本身在感知某件事物之前是不存在的。因為意識總是會意識到某件事物。這個『事物』固然是由我們的環境提供的,但也是由我們自己提供的。我們可以選擇對我們有意義的事物,藉以決定我們所要感知的事物。」
「你可以舉個例子嗎?」
「例如同一個房間內的兩個人對於這個房間的感受可能大不相同,這是因為當我們感知我們的環境時,會賦予它我們本身的意義(或我們的利益)。一個懷孕的女人也許會認為她走到哪裡都可以看見別的孕婦,這並不是因為從前沒有孕婦,而是因為她自己懷孕這件事使得每一件事在她眼中都有了新的意義。一個生病的人也許會認為到處都看得見救護車……」
「嗯,我明白了。」
「我們本身的生活會影響我們對這房間內事物的看法。如果某件事情與我無關,我就看不見它。所以我現在也許可以告訴你我今天為什麼遲到了。」
「你是有目的的,對吧?」
「你先告訴我你進來時看到什麼。」
「我注意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你不在這裡。」
「你看到的第一件事物卻是一件不在這裡的事物,這不是很奇怪嗎?」
「也許吧。可是我要見的人是你呀。」
「薩特就曾經用過一次這樣的咖啡廳之行說明我們如何『虛無化』與我們無關的事物。」
「你遲到就是為了要說明這點?」
「是的,我想讓你了解這個薩特哲學中的主要重點。你可以說這是一次演習。」
「少來!」
「當你談戀愛,正等著你的愛人打電話給你時,你可能整晚都會『聽見』他沒有打電話給你。因為你整個晚上注意到的就是他沒有打電話來。當你跟他約好在火車站見面時,月台上人來人往,而你沒有看見他。這些人都在那兒,但他們對你卻是不重要的。你甚至可能覺得他們很討厭,因為他們占去太多空間了。你唯一注意到的事情就是他不在那兒。」
「多悲哀呀。」
「西蒙波娃曾試圖將存在主義應用到女性主義上。薩特已經說過,人沒有基本的『本性』。我們必須創造自我。」
「真的嗎?」
「我們對於兩性的看法也是這樣。西蒙波娃否認一般人所謂的『女人的天性』或『男人的天性』。舉例來說,一般人都說男人有所謂的『超越的』或『追求成功』的天性,因此他們會在家庭以外的地方追求意義和方向。而女人則被認為具有與男人完全相反的生活哲學。她們是所謂『內在的』,意思就是說她們希望留在原地。因此她們會做養育小孩、整理環境等比較與家庭有關的事。今天我們也許會說婦女要比男人關心『女性的價值』。」
「她真的相信那些話嗎?」
「你沒有在聽我說。事實上,西蒙波娃不相信有任何這種『女人天性』或『男人天性』存在。相反的,她相信女人和男人都必須掙脫這種內在偏見或理想的束縛。」
「我同意。」
「她主要的作品名叫《第二性》,一九四九年出版。」
「第二性是什麼意思?」
「她指的是女人。在我們的文化里,婦女是被當成『第二性』的。男人好像把她們當做臣民,把女人當成是他們的所有物,因此剝奪了她們對自己生命的責任。」
「她的意思是只要我們願意,我們就可以自由獨立?」
「是的,可以這麼說。存在主義對於四十年代到現在的文學也有很大的影響。其中包括戲劇在內。薩特本身除了寫小說外,也寫了一些劇本。其他幾位重要的作家包括法國的加繆、愛爾蘭的貝克特、羅馬尼亞的伊歐涅思柯和波蘭的康布羅維奇。他們和其他許多現代作家的典型風格就是我們所說的『荒謬主義』。這個名詞專門用來指『荒謬劇場』。」
「啊。」
「你知道『荒謬』的意思嗎?」
「不就是指沒有意義或非理性的事物嗎?」
「一點沒錯。『荒謬劇場』是『寫實劇場』的相反。它的目的在顯示生命的沒有意義,以使觀眾起而反對。它的用意並不是鼓吹人生沒有意義,其實正好相反。他們借著顯示、揭發日常生活情境的荒謬,進而迫使旁觀者追求較為真實而有意義的生命。」
「聽起來挺有意思的。」
「荒謬劇場經常描繪一些非常瑣碎的情境,因此我們也可以稱之為一種『超寫實主義』。劇中描繪的就是人們原來的面貌。可是當你把發生在浴室的事情或一個普通家庭平日早晨的景象搬上舞台時,觀眾就會覺得很好笑。他們的笑聲可以解釋成為一種看見自己在舞台上被嘲弄時的防衛機轉。」
「正是如此。」
「荒謬劇場也可能具有若干超現實的特色。其中的角色時常發現自己處在一個非常不真實、像夢一般的情境裡。當他們毫不訝異地接受這種情境時,觀眾就不得不訝異這些角色為何不感到訝異。這是卓別林在他的默片中慣用的手法。這些默片中的喜劇效果經常來自於卓別林默默地接受所有發生在他身上的荒謬事情。這使得觀眾不得不檢討自己,追求更真實的事物。」
「看到人們對於各種荒謬事件那種逆來順受的態度,實在是讓人覺得很驚訝。」
「有時我們會有『我必須遠離這樣的事,雖然我不知道該到哪裡去』的感受。這種感覺可能並沒有什麼不好。」
「如果房子著火了,你只好衝出去,雖然你沒有其他地方可以住。」
「沒錯。你想不想再喝一杯茶或一瓶可樂?」
「好。不過我還是認為你是個爛人,因為你遲到了。」
「沒關係。」
艾伯特回來時拿了一杯義大利濃咖啡和一瓶可樂。這時,蘇菲已經開始喜歡上咖啡廳的氣氛了。她也開始認為其他桌客人的談話也許不像她想像的那樣沒有意義。艾伯特「砰!」一聲把可樂瓶子往桌上放。有幾個別桌的客人抬起頭來看。
「我們就上到這裡了。」他說。
「你是說哲學史到了薩特和存在主義就結束了?」
「不,這樣講就太誇張了。存在主義哲學後來對世界各地的許多人產生了重大的影響。正如我們說過的,它的根可以回溯到祁克果,甚至遠及蘇格拉底。因此二十世紀也是一個我們談過的其他哲學潮流開花結果、重新復甦的年代。」
「比如說什麼潮流?」
「其中有一個是所謂的新聖多瑪斯主義,也就是指那些屬於聖多瑪斯派的思想。另外一個就是所謂的『分析哲學』或『邏輯實驗主義』。它的根源可追溯至休謨和英國的經驗主義,甚至遠及亞里士多德的理則學。除此之外,二十世紀自然也曾受到所謂的新馬克思主義的影響。至於新達爾文主義和精神分析的影響,我們已經談過了。」
「是的。」
「最後還有一個是唯物主義。它同樣有它歷史上的根源。現代科學有一大部分源自蘇格拉底之前的哲學家的努力,例如找尋組成所有物質的不可見的『基礎分子』。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能夠對『物質』是什麼問題提出一個令人滿意的答案。核子物理學與生物化學等現代科學對於這個問題極感興趣,對許多人而言,這甚至是他們的生命哲學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新舊學說雜陳並列……」
「對,因為我們開始這門課程時所提出的問題到現在還沒有人能回答。在這方面,薩特說了一句很重要的話。他說:關於存在的問題是無法一次就回答清楚的。所謂哲學問題的定義就是每一個世代,甚至每一個人,都必須要一再地問自己的一些問題。」
「蠻悲觀的。」
「我並不一定同意你的說法。因為,借著提出這些問題,我們才知道自己活著。當人們追尋這些根本問題的答案時,他們總是會發現許多其他問題因此而有了清楚明確的解決方法。科學、研究和科技都是我們哲學思考的副產品。我們最後之所以能登陸月球難道不是因為我們對於生命的好奇嗎?」
「這倒是真的。」
「當阿姆斯特朗踏上月球時,他說:『這是個人的一小步,人類的一大步。』他用這些話來總結他身為第一位登陸月球者的感想,話中提到了所有我們的祖先,因為這顯然不是他一個人的功勞。」
「當然。」
「在我們這個時代,我們有一些嶄新的問題要去面對。其中最嚴重的就是環境問題。因此,二十世紀一個主要的哲學潮流就是『生態哲學』(ecophilosophy),這是挪威哲學家那斯所給的名稱,他也是這種哲學的奠基者之一。許多西方的生態哲學家已經提出警告,整個西方文明的走向根本就是錯誤的,長此下去,勢必將會超出地球所能承受的範圍。他們談的不只是環境污染與破壞這些具體的問題。他們宣稱,西方的思想形態根本上就有一些謬誤。」
「我認為他們說得對。」
「舉例來說,生態哲學家對於進化觀念中以人為『萬物之首』的這個假設提出質疑。他們認為,人類這種自以為是大自然主宰的想法可能會對整個地球造成致命的傷害。」
「我每次一想到這個就很生氣。」
「在批評這個假設時,許多生態哲學家注意到印度等其他文化的觀念與思想。他們並且研究了所謂『原始民族』或美洲印第安人和愛斯基摩人(現已改稱因紐特人——編者注)等『原住民』的想法與習俗,以重新探索我們所失落的東西。」
「然後呢?」
「近年來科學界有一種說法是:我們整個科學思想的模式正面臨一個『典範移轉』(paradigm shift),意思就是說科學家思考的方式有了一個根本上的轉變,而且這個現象已經在若干領域內開花結果;我們可以看到許多所謂『新生活運動』(alternative move-ments)倡導整體主義(holism)和新的生活方式。」
「太好了。」
「不過,當一件事情牽涉到許多人時,我們必須要學會分辨好壞優劣。有些人宣稱我們正進入一個『新時代』,但並不是每一件新的東西都是好的。我們也不能把所有舊東西都拋棄。這是我為什麼讓你上這門哲學課的原因之一。你現在已經知道了古往今來的哲學理念了。接下來你應該能夠為自己的人生找到一個方向。」
「非常謝謝你。」
「我想你會發現那些打著『新時代』旗號的運動有一大部分都是騙人的玩意兒。
「這幾十年來西方世界甚至受到所謂的『新宗教』『新神秘主義』和各式各樣現代迷信的影響。這些東西已經變成一種企業了。由於信奉基督教的人日益減少,哲學市場上就出現了許許多多的替代產品。」
「什麼樣的替代產品?」
「多得不勝枚舉。無論如何,要描述我們本身所在的這個時代並不容易。現在我們可不可以到鎮上去散散步?我想讓你看一個東西。」蘇菲聳聳肩。
「我沒有多少時間了。你沒有忘記明天的花園宴會吧?」
「當然沒有。那個時候會發生一件很奇妙的事。不過我們先得讓席德的哲學課程有一個圓滿的結束。少校還沒有想到那兒,你明白嗎?因此他已經不再能夠完全控制我們了。」
他再次舉起現在已經空了的可樂瓶,往桌上「砰!」一聲用力一敲。
他們走到街上,人們正像螞蟻窩裡精力充沛的螞蟻一樣熙來攘往。蘇菲心想不知道艾伯特要讓她看什麼東西。他們經過一家很大的商店,裡面販賣各式各樣的通訊器材,從電視、錄影機、小耳朵到各種行動電話、電腦和傳真機都有。
艾伯特指著櫥窗里的東西說:「這就是二十世紀了。在文藝復興時代,世界開始膨脹。自從那些偉大的探險航程展開後,歐洲人就開始走遍世界各地。今天情形正好相反。我們稱之為反膨脹。」
「怎麼說呢?」
「意思是說世界正逐漸凝聚成一個龐大的通訊網絡。在不算很久以前,哲學家們還必須坐好幾天的馬車才能到其他的地方去探索這個世界,並會見其他的哲學家。今天我們不論在地球任何一個角落都可以通過電腦螢屏獲得人類所有的經驗。」
「想起來真是棒極了,甚至讓人有點怕怕的,真的。」
「問題在於歷史是否即將結束,或者剛好相反,我們正要邁入一個嶄新的時代。我們已經不再只是一個城市的居民或某個國家的公民了。我們是生活在全球文明里的世界公民。」
「真的。」
「過去三四十年來,科技的發展,尤其是在通訊方面的進步,可能大過歷史上各時期的總和。而目前我們所見到的可能只是開始而已……」
「這就是你要讓我看的東西嗎?」
「不,那個東西在那邊那座教堂的另外一邊。」他們轉身要走時,一台電視的螢屏上閃過了一幅幾個聯合國士兵的畫面。
「你看!」蘇菲說。攝影機的鏡頭淡入,停在其中一個士兵的身上。他有一臉幾乎和艾伯特一模一樣的黑鬍子。突然間他舉起一塊牌子,上面寫著:「席德,我就快回來了!」他揮一揮另外一隻手,然後就消失了。
「唉,真是個江湖郎中!」艾伯特嘆道。
「那是少校嗎?」
「我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們穿過教堂前面的公園,走到另外一條大街上。艾伯特似乎有點煩躁。他們在一家名叫里伯瑞斯的大型書店前停下來。這是鎮上最大的一家書店。
「你是不是要讓我看裡面的某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