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意識
2024-10-13 07:12:21
作者: 喬斯坦·賈德
「確實如此。但許多弗洛伊德的病人面臨非常強烈的衝突,以至於得到了弗洛伊德所謂的『精神官能症』。舉例來說,他有一個女病人偷偷愛上她的姐夫,當她的姐姐因病而死時,她心想:『他終於可以娶我了!』可是這種想法與她的超我有了正面衝突。於是她立刻壓抑這種可怕的念頭。換句話說,她將這個念頭埋藏在她的潛意識深處。弗洛伊德寫道:『這個年輕的女孩於是生病了,並有嚴重的歇斯底里的症狀。當我開始治療她時,她似乎完全忘記了她姐姐臨終的情景以及她心裡出現過的那個可恨的自私慾望。但經過我的分析治療後,她記起來了,並在一種非常激動不安的狀態下將那個使她致病的時刻重新演練一次。經過這種治療,後來她就痊癒了。』」
「現在我比較了解你為何說它是『靈魂溯源學』了。」
「所以我們可以了解人類一般的心理狀態。在有了多年治療病人的經驗後,弗洛伊德得出一個結論:人類的意識只是他的心靈中的一小部分而已。意識就像是露在海面上的冰山頂端,在海面下,也就是在人意識之外,還有『潛意識』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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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潛意識就是存在於我們的內心,但已經被我們遺忘,想不起來的事物囉?」
「我們並不一定能夠意識到我們曾經有過的各種經驗。但那些只要我們『用心想』便可以記起來的想法或經驗,弗洛伊德稱之為『潛意識』。他所說的『潛意識』指的是那些被我們『壓抑』的經驗或想法,也就是那些我們努力要忘掉的『不愉快』『不恰當』或『醜陋』的經驗。如果我們有一些不為我們的意識(或超我)所容忍的欲望或衝動,我們便會將它們埋藏起來,去掉它們。」
「我懂了。」
「這樣的作用在所有健康的人身上都會發生。但有些人因為過度努力要把這些不愉快或禁忌的想法從意識中排除,以至於罹患了心理方面的疾病。被我們壓抑的想法或經驗會試圖重新進入我們的意識。對於某些人來說,要把這類衝動排除在敏銳的意識之外,需要費很大的力氣。一九〇九年弗洛伊德在美國發表有關精神分析的演講時,舉了一個例子說明這種壓抑的機轉是如何作用的。」
「我倒是很想聽一聽。」
「他提道:假設在這個演講廳這麼多安安靜靜、專心聽講的觀眾裡面,有一個人很不安分。他毫無禮貌地大笑,又喋喋不休,並把腳動來動去,使我無法專心演講。後來我只好宣布我講不下去了。這時,你們當中有三四個大漢站起來,在一陣扭打後,把那個攪局的人架了出去。於是這個攪局者就被『壓抑』了,我因此可以繼續講下去。可是為了避免那個被趕走的人再度進來搗亂,那幾位執行我的意志的先生便把他們的椅子搬到門口並坐在那兒『防禦』,以繼續壓抑的動作。現在,如果你們將這個場景轉移到心理,把這個大廳稱為『意識』,而把大廳外面稱為『潛意識』,那麼你們就可以明白『壓抑』作用的過程了。」
「我同意。」
「可是這個搗亂者堅持要再進來。至少那些被我們壓抑的想法和衝動是這樣的。這些想法不斷從我們的潛意識浮現,使我們經常處於一種壓力之下。這是我們為什麼常常會說一些本來不想說的話或做一些本來不想做的事的緣故。因為我們的感覺和行動會受到潛意識的鼓動。」
「你能不能舉一個例子呢?」
「弗洛伊德指出這類機轉有好幾種。一個是他所謂的『說溜了嘴』,也就是我們無意中說出或做出一些我們原本想要壓抑的事情。弗洛伊德舉了一個例子。有一個工廠的工頭有一次在宴會中要向他的老闆敬酒。問題是這個老闆很不受人歡迎,簡直就是人家所說的『一隻豬』。」
「然後呢。」
「這個工頭站起來,舉起他的酒杯說:讓我們來敬這隻豬吧!」
「真是不可思議。」
「這個工頭也嚇呆了。其實他說的只是他內心的真話,但他原本沒打算把它說出來的。你想不想聽聽另外一個例子?」
「請講。」
「一位主教應邀到當地牧師家裡喝茶。這位牧師有好幾個乖巧有禮貌的女兒,年紀都很小。而這位主教剛好有一個超乎尋常的大鼻子。於是牧師就事先告誡他的女兒無論如何不能提到主教的鼻子,因為孩童的壓抑機轉還沒有發展出來,因此往往會脫口而出,說一些不該說的話。後來,主教到了,這些可愛的小女孩極力克制自己不要提到他的鼻子。她們甚至不敢看它,想要忘掉它的存在。可是她們從頭到尾都想著那個鼻子。後來主教請其中一個女孩把糖遞過去,於是她看著這位可敬的主教,並說:你的鼻子裡放糖嗎?」
「真是太糟糕了!」
「另外一件我們可能會做的事就是『合理化』。意思就是說,我們自己不願意承認,也不願意告訴別人我們做某一件事的真正動機,因為這個動機是讓人無法接受的。」
「譬如說什麼?」
「我可以為你催眠,叫你去把窗戶打開。當你被我催眠時,我告訴你當我用手指敲桌子時,你就要起來把窗戶打開。接著,我開始敲打桌面,你也就跑去開窗子。事後,我問你為何要開窗戶,你也許會說因為房間裡太熱了。可是這並不是真正的理由,只是你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因為受到了我催眠時的指令而去做那件事。這就是所謂的『合理化』。」
「嗯,我明白了。」
「我們幾乎每天都有這種『兩面式溝通』的經驗。」
「我那個四歲的表弟可能沒有什麼人陪他玩,所以每次我去,他總是很高興。有一天我告訴他我得趕快回家去找我媽。你知道他說什麼嗎?」
「他說什麼?」
「他說,她是笨蛋。」
「嗯,這確實是一個合理化的例子。你的表弟所說的話並不是他真正的意思。他真正想說的是要你不要走,可是他太害羞了,不敢這樣說。除了『說溜嘴』和『合理化』之外,還有一種現象叫做『投射』。」
「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把我們內心試圖壓抑的特點轉移到別人身上。譬如說一個很吝嗇的人會說別人斤斤計較,而一個不願承認自己滿腦子想著性的人可能愈容易對別人成天想著性的樣子感到憤怒。」
「嗯。」
「弗洛伊德宣稱,我們每天的生活裡面都充滿了這類潛意識的機轉。我們時常會忘記某個人的名字,在說話時摸弄自己的衣服,或移動房間裡隨意放置的物品。我們也時常結結巴巴或看似無辜地說錯話,寫錯字。但弗洛伊德指出,這些舉動事實上並不像我們所想的那樣是意外的或無心的。這些錯誤事實上可能正泄露我們內心最深處的秘密。」
「從現在起,我可要很小心地注意自己說的話。」
「就算你真的這樣做,你也無法逃避你潛意識的衝動。我們應該做的其實是不要太過努力把不愉快的記憶埋藏在潛意識中。因為那就像是試圖把水鼠巢穴的入口堵住一樣。水鼠一定會從其他的洞口進入花園。因此,讓意識與潛意識之間的門半遮半掩事實上是一件很健康的事。」
「如果你把門鎖住了,可能就會得精神病,是不是這樣?」
「沒錯。精神病患就是一種太努力把『不愉快』的記憶排除在意識之外的人。這種人往往拼命要壓抑某種經驗。不過他也可能很希望醫生能夠幫助他回到那些傷痛的記憶。」
「那醫生會怎麼做呢?」
「弗洛伊德發展出一個他稱為『自由聯想』的技巧。他讓病人用一種很放鬆的姿勢躺著,並說出他腦海里想到的任何事情,無論這些事情聽起來有多麼不相干、漫無目的、不愉快或令人難為情。他的用意是要突破病人在傷痛記憶上所加的管制,因為這些傷痛記憶正是讓病人焦慮的因素。它們一直都活躍在病人的心中,只不過不在意識當中罷了。」
「是不是你愈努力去忘掉一件事情,你在潛意識裡就愈容易想起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