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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希臘王朝的絕滅以及歐洲的悲傷和恐懼(1453—1481年)

2024-10-09 11:55:50 作者: 席代岳

  希臘帝國在歐洲和亞洲剩餘的領土,全部交給土耳其軍隊處置,兩個王朝都曾經在君士坦丁堡進行統治,其最後的滅亡也就標誌東羅馬帝國的終結。摩里亞的藩王德米特里烏斯和托馬斯是巴列奧略皇族碩果僅存的兩個兄弟,對於君士坦丁皇帝的死和君主國的毀滅深感震驚。他們知道毫無抗拒的希望,就準備與出身高貴和命運相同的希臘人一起遠離奧斯曼的魔掌,要到義大利去尋找棲身之地。勝利的蘇丹滿足於1.2萬個達克特金幣的貢金,才使他們最初的恐懼得以消除。當穆罕默德二世將野心放在歐洲大陸和一些島嶼繼續搜尋獵物時,他放任摩里亞獲得了7年太平歲月,但這段緩刑期卻在哀傷、爭執和痛苦中度過:地峽的防壁不斷修復又遭摧毀,它不可能長期由300名義大利弓箭手來守備;通往科林斯的鑰匙也掌握在土耳其人手裡,他們從夏季的寇邊行動中歸來,帶回大批俘虜和戰利品,受到傷害的希臘人發出怨言,但沒人理會,有人聽到後還表示厭惡,四處漫遊的阿爾巴尼亞部族靠著放牧和搶劫為生,使得這個廣大的半島充滿掠奪和謀殺。

  

  兩位藩王向鄰近的土耳其將領乞求危險而又羞辱的救援,等到這外來的軍隊平定動亂,教訓和斥責就成為他們爾後行動的準據。無論是血緣關係還是在聖餐禮和聖壇前反覆發出的誓言,甚至是基於需要的更強烈的壓力都無法平息或暫停內部的爭執。土耳其人用火和劍蹂躪對方的世襲產業,來自西方的救濟和援助耗費在國內的敵對行動上,他們的力量僅被用於野蠻和任性的處決。弱勢的對手出於悲痛和報復,求助擁有最高統治權的主子。等到作物成熟的復仇季節,穆罕默德二世宣稱自己是德米特里烏斯的友人,率領一支無敵的軍隊進軍摩里亞,當他據有斯巴達以後,蘇丹說道:「你的實力過於衰弱,無法控制這個多事的行省,我準備娶你的女兒,好讓你在安全和光榮中度過餘生。」德米特里烏斯在嘆息之餘只有聽命,獻出自己的女兒和城堡(1460年),跟隨他的國君和女婿前往哈德良堡,得到色雷斯地區一座城市和附近的因布羅斯島、林諾斯島和薩摩斯拉斯島,用來維持自己和隨從人員的生活。

  第二年,德米特里烏斯有了一個命運乖戾的夥伴,他是科穆寧家族最後的成員,想當年君士坦丁堡被拉丁人攻占,他曾經在黑海之濱建立一個新帝國;在穆罕默德二世征服安納托利亞的過程中,曾經派出一支艦隊和軍隊包圍大衛的都城,這位僭主竟敢自稱是特拉布宗的皇帝。談判中蘇丹只提出一個簡短而專橫的問題:「你是願意交出王國用來保住生命和財產,還是寧願同時喪失你的王國、財產和生命?」軟弱的科穆寧被恐懼和穆斯林鄰邦的榜樣所征服:錫諾普的君王接受類似的招降,拱手送出防衛森嚴的城市,有400門大炮和1.2萬名士兵把守。特拉布宗的投降按照條款忠實履行(1461年),君王及其家人搬遷到羅馬尼亞的一座城堡,但是有人懷疑大衛與波斯國王暗中通信,大衛和其整個科穆寧家族全部成為征服者猜忌和貪婪的犧牲品。岳父的身份也無法長久保護不幸的德米特里烏斯免於流放和籍沒的懲處,他的卑躬屈節的模樣獲得蘇丹的同情和藐視,其下屬人員全都遷居君士坦丁堡,他獲得5萬阿斯珀年金以紓解窮困的生活,多年後他穿著僧侶的服裝過世,巴列奧略終於從塵世君主的控制下得到了解脫。

  提起德米特里烏斯的奴役生活和他的兄弟托馬斯的浪跡天涯,究竟哪種更令人感到羞辱實在很難說得清楚。藩王在摩里亞被敵人占領的時候,帶著一些身無長物的擁護者逃到科孚,然後再轉往義大利。他的頭銜身份和所受的苦難,還有將使徒聖安德魯的頭顱作為奉獻物,使他獲得梵蒂岡的禮遇,然而他也只能從教皇和紅衣主教的手中領取6000達克特金幣的年金,過著永無止境的悲慘生活。他的兩個兒子安德魯和曼紐爾在義大利接受教育,長子被敵人極其輕視,被朋友視為累贅,生活格調的低落以及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為人不齒,唯一能夠繼承的權利是頭銜,後來被他陸續賣給法蘭西和阿拉貢的國王。查理八世(法國國王)在短暫的權勢高峰時期,曾激起雄心壯志想要將東部帝國與那不勒斯王國合併,他舉行盛大的典禮,穿上紫袍封自己是奧古斯都。看到法蘭西騎士的接近,希臘人真是欣喜若狂,奧斯曼帝國則感到膽戰心驚。托馬斯的次子曼努埃爾嘓巴列奧略想要重遊故國,他的回歸不會帶來危險,土耳其政府當然表示歡迎。他在君士坦丁堡過著安全而舒適的生活,最後由基督徒和穆斯林相當體面的行列為他送葬。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一種高貴的動物,處於豢養的狀況便拒絕繁殖後代,那麼皇家的末代王孫應該可以歸于格調更為低賤的品類。他接受慷慨的蘇丹贈送的兩名美女,死後留下一個兒子,無論穿著還是宗教信仰都像是土耳其人的奴才,逐漸被人遺忘。

  君士坦丁堡在失陷後,其重要性才會被察覺並加以誇大。當時教皇尼古拉五世的統治正處於和平與繁榮的盛世,但東部帝國的滅亡仍然帶給他無法推卸的難堪,拉丁人的悲傷和恐懼重新喚起昔日十字軍東征的昔日狂熱。歐洲西部最遙遠的一個國家,勃艮第的菲利普公爵在佛蘭德斯的利斯勒,舉行了盛大的宴會來接待國內的貴族,華麗的場面經過巧妙的安排,讓大家的品位和習性得到滿足。飲宴進行之際,一個體型高大的薩拉森人牽著一頭裝扮的大象進入了大廳,象背上面安放一座城堡。一名穿著喪服的婦女代表宗教的象徵從城堡里出來,她為自己處處受到抑制感嘆不已,同時責怪她的捍衛者行動何其緩慢。佩戴金羊毛勳章的首席使者進來,手裡拿著一隻活生生的雉雞,按照騎士的禮儀獻給公爵。菲利普是一位英明而年邁的諸侯,接受極具特色的召喚,要把自己的身體和力量奉獻給對抗土耳其人的戰爭。參加宴會的貴族和騎士紛紛效法他的榜樣,他們向著上帝、聖母、在場的女士和被奉獻的雉雞發出誓言,響起熱烈的呼聲,也獲得普遍的贊同。

  但要採取實際行動還要視未來和國外可能發生的事件而定,因而勃艮第公爵直到臨終,有12年時間一直處於整裝待發的狀態,看來他不僅審慎而且也可能極為認真。若每個人的心中都熱血沸騰,若基督徒不僅團結而且英勇,若從瑞典到那不勒斯,每個國家能提供一定比例的騎兵步兵以及人力錢財,那麼君士坦丁堡就一定可以得到光復,土耳其人也會被趕過赫勒斯滂海峽甚至幼發拉底河。皇帝的秘書埃涅阿斯嘓西爾維烏斯是位政治家和演說家,負責草擬皇帝的書信,也參加所有的會議,根據他本人的經驗,描述了基督教世界極其可厭的狀態和風氣。他說道:「那是一個沒有腦袋的軀體,一個缺少法律和地方官的共和國。教皇和皇帝憑著崇高的頭銜和華麗的畫像顯得光彩奪目,只是他們毫無指揮的能力,也沒有人願意服從命令,每個城邦都有各行其是的君主,每個君主只關心本身的利益。對於如此眾多彼此不和與相互敵視的力量,要靠怎樣的辯才方能將他們團結在一面旗幟之下?即使他們能全副武裝集結起來,誰又能擔任主將的職位?如何維持他們的秩序?軍隊的紀律又怎麼辦?誰能餵飽這麼龐大的一支隊伍?誰能懂得那麼多不同的言語,或是應對這麼多奇特而對立的習俗?憑一個凡夫俗子,誰能有辦法使英格蘭人與法蘭西人、熱那亞人與阿拉貢人、日耳曼人與匈牙利和波希米亞的土著和睦相處?大家要知道,如果獻身聖戰的人數過少,會被異教徒圍殲;要是人數過多,本身的力量和混亂的狀況會使他們走上自我毀滅的道路。」

  埃涅阿斯後來以庇護二世的稱號榮任羅馬教皇,付出了畢生的精力從事對抗土耳其人的戰爭。他在曼圖亞的大公會議上激起宗教熱情的火花,但過程不僅虛假而且成效極其微弱。等到教皇出現在安科納親自領兵登船時,原來的承諾被各種藉口所廢止,決定的日期儘量拖延,最後變成無限期的推遲。已經編成的軍隊包括日耳曼的一些朝聖客,他只有運用安撫和救濟的方式將他們遣散。他的繼承人和義大利政客根本不理會未來的局勢,只顧眼前和本國的利益,進行各種充滿野心的圖謀和計劃。一切事物從他們的眼光來看,完全依照距離的遠近決定外形的大小。他們的利益圖像經過放大後,應該會教導他們對一個共同的敵人要維持防禦性的海上戰爭形態,應該對斯坎德培和勇敢的阿爾巴尼亞人給予支援,避免那不勒斯王國受到入侵的威脅。

  土耳其人對奧特朗托的圍攻和洗劫引起了普遍的恐慌,西克斯圖斯教皇準備逃過阿爾卑斯山,但這場風暴卻因穆罕默德二世的亡故而煙消雲散(1481年5月3日或7月2日)。享年51歲的蘇丹憑著雄才大略渴望征服義大利,他擁有一座堅強的城市和寬廣的海港,本來可以同時用新羅馬和古羅馬來裝點他輝煌的統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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