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倫巴第人向羅馬進擊及丕平的救援行動(730—774年)
2024-10-09 11:52:58
作者: 席代岳
奧古斯都過去運用武力和權謀對羅馬的自由進行壓迫,經過750年的長期奴役統治後,羅馬從伊索里亞人利奧三世的宗教迫害中獲得解放。執政官的勝利完全在愷撒的手裡失去,經歷了帝國的衰亡過程,地界神掌管的神聖國境線,在不知不覺中從大西洋、萊茵河、多瑙河和幼發拉底河向後撤離,羅馬又縮回從維泰博到特拉奇納,從納爾尼到台伯河口的古代疆域。想當年在位的國王遭到放逐,共和國之所以能奠定穩固的基礎,完全是靠著智慧和美德。王政時期永久的統治權,現在分別由兩個任期一年的行政官員掌管,元老院繼續擁有行政和諮詢的權力,立法權分配給人民的會議,席位按照財產和功績被公平地設置。早期的羅馬人對奢侈的技藝一無所知,卻能改進政府和戰爭的智能。社會的意願絕對不容侵犯,個人的權利具有神聖地位,13萬名市民會全副武裝保衛國家或從事征戰。這是由一幫強盜和化外之民陶鑄而成的民族,全力追求自由精神和雄心壯志的榮譽。
等到希臘皇帝的統治權全被剝奪,羅馬的廢墟顯現出絕滅和殘破的淒涼景象,這座城市的奴役是一種習慣行為,所謂的自由只是偶然現象,迷信所造成的結果是使自己成為歡愉或恐懼的目標。制度殘留的內容甚至形式,已從羅馬人的行動和記憶里消失得乾乾淨淨,他們缺乏再度建立共和國架構的知識或德行。這群智能不足的殘兵敗將是奴隸和移民的後代,在勝利的蠻族眼中毫無地位可言。法蘭克人和倫巴第人要是用最藐視的口氣對待仇敵,就會稱對方是羅馬人。勒特普朗德主教說道:「這個稱呼包括人性當中最卑鄙、最怯懦、最惡毒、極端貪婪奢侈和腐敗墮落的成分。」基於當前情況的需要,羅馬居民被安置在共和國這種粗製濫造的模式中,他們被迫在和平的歲月選出法官,在戰爭的時期推舉領袖。貴族聚會進行商議,決定的事項沒有群眾的參與和同意便無法執行。
羅馬元老院和人民共管的施政風格已經恢復,但內核的精神完全喪失得無影無蹤,法紀蕩然無存,隨之而來的高壓手段只會引起喧囂的衝突,新興的獨立地位受到打擊和玷辱。法治觀念的缺失只能靠宗教影響加以彌補,主教的權威使外交和內政的議事受到掣肘和拖累。教皇的賑濟、布道,與西部的國王和高級教士通信聯繫,最近的禮拜儀式以及他們的感激和誓言,使得羅馬人已經習於把他看成為本市的首席官員或君主。教皇以身為基督徒的謙恭態度,不會為「主上」或「主子」的稱呼產生反感,他們的面容和銘文在最古老的錢幣上面歷歷可見。他在塵世的統治受到了長達千年的尊敬,現在已經獲得肯定,高貴的頭銜得之於人民的自由選擇,因為是他把羅馬人從奴役的狀況中解救出來的。
古代的希臘城邦經常發生爭執,伊利斯神聖的人民受到宙斯的保護,能夠享有永恆的和平,並負責舉辦奧林匹克運動會。如果聖彼得的遺產受到類似特權的保護,就能免於戰爭帶來的災害;如果基督徒參拜神聖的教堂,必須在使徒和他的繼承人面前收起刀劍,那麼羅馬人才會擁有真正的幸福。只有立法者和賢德之士手執權杖,才會追躡神秘的天道循環,但這種和平的體系與教皇的熱忱和野心根本無法並存。羅馬人不可能像伊利斯人那樣安於純潔和寧靜的農耕生活,義大利的蠻族受到天候的影響,性情已經變得稍為溫和,比起希臘城邦在公眾和個人的生活上都有規範,還是不可同日而語的。倫巴第國王勒特普朗德的懺悔和虔誠形成令人難忘的先例,這位征服者全副武裝地出現在梵蒂岡的大門前,聽到格里高利二世的聲音,就將軍隊向後撤回,放棄武力征戰的行動;他帶著恭敬的態度參拜聖彼得大教堂,等到完成禮拜的儀式,便將自己的長劍和匕首、胸甲和斗篷、銀十字架和黃金皇冠,全部奉獻在使徒的墓前。
然而這種宗教的熱忱主要還是一種錯覺或策略,世俗君主對於利益的訴求不僅強烈而且持久不變,倫巴第人的習性就是愛好武力和掠奪,對於他們的君王和人民來說,一直縈繞在心頭的就是義大利的混亂局面、羅馬人的手無寸鐵、新主子的放棄武力。教皇頒布了最早的詔書,他們公開宣稱要成為聖像的捍衛者。勒特普朗德入侵羅馬涅行省,從這個很特別的稱呼可見一斑。羅馬基督教守將毫無反抗,降服在他的民政和軍事力量之下,一支外國軍隊首次開進了拉文納這個強攻不下的堡壘。威尼斯積極發揮海上優勢,很快光復了失去城市和要塞,信仰虔誠的臣民聽從格里高利二世的告誡,不要把利奧三世個人所犯的罪行算在羅馬帝國的頭上。
希臘人不在意倫巴第人的附和從命,卻很重視他們的冒犯行動,兩個民族在信仰方面一直彼此帶有敵意,要用危險而不真誠的聯盟關係化解雙方的歧見。國王和守將進軍前去占領斯波萊托和羅馬,突然發作的風暴很快消失,沒有產生任何成效。但是勒特普朗德的策略使義大利提高警覺,帶來的困擾是要就敵對行動和停戰協定兩者做一抉擇。倫巴第國王的繼承人是大名鼎鼎的阿斯托法斯,他宣稱自己是皇帝和教皇的敵人。拉文納在武力攻打或陰謀叛逆之下被敵人奪取,這場最後的征戰終結了羅馬守將這一職位,從哥特王國的滅亡到查士丁尼的時代開始,守將一直運用從屬的權力統治整個地區。羅馬人受到召喚要承認勝利的倫巴第人是他們合法的統治者,每個市民為了贖身每年要繳納1個金幣作為貢金。要是他們不遵從命令,就會遭到被毀滅的嚴懲。羅馬人始終猶豫拖延不斷懇求和抱怨,直到最後教皇越過阿爾卑斯山,獲得了一位結盟者的保證,他不僅提供友誼和幫助,還對倫巴第人展開了報復的行動,威脅羅馬的蠻族才被軍隊和談判所阻止。
格里高利三世處於極為困苦的狀態,要向那個時代的英雄人物「鐵錘」查理尋求援助。查理雖然用不起眼的頭銜如「宮相」或「公爵」統治法蘭克王國,但他打敗薩拉森人取得光耀千古的勝利,他把自己的國家甚至整個歐洲從伊斯蘭教的枷鎖下拯救出來。查理用適當的禮儀接見教皇的使臣,除了參與友善而無效的斡旋,他也想完成最重要的占領行動,但他的壽命過於短促,無法對義大利的事務進行干預。他的兒子丕平繼承了他全部的權力和德行,負起羅馬教會捍衛者的職責,宗教的愛好和榮譽激起了這位法蘭克君主的熾熱情緒。但台伯河畔的局勢極為危急之際,教皇盼望的援軍卻還在塞納河邊。要是考量到這個災難太過遙遠的話,我們的同情心也會冷淡下來。
教皇史蒂芬二世眼見當前的情勢使得羅馬岌岌可危,只能採取最有效的解決辦法,他親自前去拜訪倫巴第和法蘭克的宮廷,抗議敵人極不厚道的行動,以及使朋友產生憐憫和義憤之心。他用連禱和演說安撫公眾不要灰心喪志,就在法蘭克君主和希臘皇帝派出使臣的陪同下,展開了這趟極為辛苦的行程。倫巴第國王仍舊固執己見態度強硬,威脅之詞無法平息羅馬教皇的怨言,更不能減緩其行進的速度。史蒂芬越過阿爾卑斯山,在聖莫里斯修道院停憩,急著抓住保護人的右手,他知道無論是戰爭還是友誼,這次都不能落空。他以使徒繼承人的身份受到了妥善的接待,在緊接而來的會議中傾訴其在該年3月或5月兩軍對壘的戰場上把所受的委屈打動了虔誠而又好戰的民族當面傾訴。等他再度越過阿爾卑斯山返回教廷,已經不再是可憐的求援者,而是成為站在法蘭克人軍隊前列的征服者,出征的軍隊由他們的國王親自率領。倫巴第人經過一陣虛弱無力的抵抗後,只得簽訂屈辱的和平條約,立下誓言要讓羅馬教會恢復原有的權力,尊重其神聖不可侵犯的地位。
阿斯托法斯一旦從法蘭克人的軍隊前面全身而退,就立刻忘記他的承諾而且要洗雪所受的羞辱。羅馬再度被倫巴第人的軍隊包圍,史蒂芬二世擔心外高盧同盟因為倦怠而失去宗教的熱誠,迫得他用聖彼得的名義,再次寫出感人的書信訴說所受的冤屈和目前的需要。使徒向他的義子法蘭克國王、教士和貴族提出保證,即使他的肉體已經死亡,但靈魂仍然永存不朽。他們現在聽命和服從於羅馬教會創始人和捍衛者的呼籲,聖母、天使、聖徒和殉教者以及所有在天國的人,異口同聲地認為有救援的需要,而且肯定了這是他們應盡的義務。財富、勝利和樂園用來獎勵這虔誠的冒險行動,要是他們讓使徒的墳墓、寺院和他的人民落到不忠不義的倫巴第人手裡,將有意的疏忽帶來永恆的詛咒。
丕平的第二次遠征行動像第一次那樣迅速和順利,羅馬獲得了拯救,這讓聖彼得感到滿意。阿斯托法斯遭受了外國主子的鞭笞,並被教訓,行事要公正,做人要守信。倫巴第經過兩次懲處後國勢凋敝,20年之內一直處於衰弱和破落的狀況。但他們的心情還不會到自怨自艾的可憐地步,缺乏實力並沒有使他們產生愛好和平的德行,他們行事仍舊保持乖張的作風,不斷運用主權訴求、邊境入寇和攻擊行動侵擾羅馬人,每次出兵都沒有經過深思熟慮,等到遭受羞辱的打擊就草草收兵結束。
這個陷入絕境的王國在兩面都受到壓迫,南邊是熱誠而審慎的教皇阿德里安一世,北邊是丕平的兒子查理曼那個偉大而又走運的天才人物。教會和國家的英雄靠著公開的和家族的友誼聯合起來,對趴伏在地上的討饒者施以無情踐踏,表面還要裝出一副和顏悅色和悲天憫人的模樣。倫巴第人僅有的抵抗是在阿爾卑斯山的關隘和帕維亞的城牆,丕平的兒子對前者運用奇襲加以攻克,對後者進行水泄不通的包圍。經過兩年的封鎖,土生土長的國王德西德里烏斯終於獻出自己的權杖和都城,向敵人投降。倫巴第人接受外國君主的統治,但還是適用本國的法律,成為法蘭克人的弟兄而不是變成他們的臣民,法蘭克人與倫巴第人一樣,源出於日耳曼人的血統、習俗和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