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耳曼部族入侵高盧所造成的後果(406年)

  勝利的名聲，特別加上奇蹟後，催生了非常誇張的說法：從波羅的海地區遷徙大軍甚至整個種族，全都悲慘地滅亡在佛羅倫斯城下。這麼說也確實沒錯：拉達蓋蘇斯本人受辱的下場，勇敢忠誠的夥伴跟著犧牲，還有蘇維匯人、汪達爾人、阿蘭人和勃艮第人各族的群眾，從征者都幾乎占到本族總人數的三分之一。這樣一支聯合大軍真是令人驚奇，不過導致其分裂的原因更明顯有力：諸如家世出身所產生的驕縱心理、英勇行為帶來的傲慢無禮、高高在上的指揮激起的嫉妒羨慕、不願屈居下屬的憤怒情緒、各持己見不願讓步的爭執，種種因利益和情感所產生的對立不和，在如此眾多的國王和將領之間不斷發生，何況他們根本不知道什麼是謙讓和服從。

  拉達蓋蘇斯即使全軍覆滅後，日耳曼人還有兩個很大的群體，人數都在10萬以上，仍舊維持著相當的武力，在亞平寧山和阿爾卑斯山之間，或是在阿爾卑斯山與多瑙河之間流竄，很難確定他們是否想為其領袖之死雪恥復仇，或僅僅是想發泄憤怒的情緒。斯提利科的謹慎和堅定使蠻族的目標有所轉變，他所採取的步驟是阻止他們進軍，同時卻又不阻止他們的撤離。他最關心的是羅馬和義大利的安全，至於犧牲遙遠行省的財富和安寧，他並不關心甚至在所不惜。蠻族獲得了潘諾尼亞的逃兵加入陣營，使他們掌握了整個地區和道路的狀況。阿拉里克曾經計劃入侵高盧，現在由拉達蓋蘇斯大軍的殘部著手執行。

  他們抱著一廂情願的想法，以為居住在萊茵河兩岸的日耳曼部落會給予他們幫助，但這樣的希望落空了。阿勒曼尼人保持無所作為的中立態度，法蘭克人用忠誠和勇氣來防衛羅馬帝國的安全。斯提利科為了應付目前的局勢，第一步行動是要儘快從萊茵河順流而下，目的是籠絡住黷武好戰的法蘭克人，確保雙方牢固的聯盟關係，使其不致有變。還有就是促使這支隱患大軍儘快離開義大利。馬爾科米爾是法蘭克人的一位國王，他違反了本應遵守的條約，在由羅馬官員主持的法庭上被公開將其定罪，判決比較溫和，他被流放到遙遠的托斯卡納行省。這種罷黜的方式有損君主的尊嚴，但卻沒有激起臣民的憤慨，他們反而處死了想要替兄弟報仇的桑諾，並且忠於斯提利科所選出的國王。

  當北部的民族大遷徙引起高盧和日耳曼的邊境動盪不安時，法蘭克人英勇迎戰汪達爾人的大軍。後者根本不顧敵手過去給他們的教訓，再次與蠻族聯軍分離，採取單獨的作戰行動，結果因為魯莽輕進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兩萬汪達爾人連同他們的國王戈迪吉斯克拉斯在戰場被殺。要不是阿蘭的騎兵隊前來解救並揮軍擊潰法蘭克的步兵，整個汪達爾民族都會遭到滅絕的命運。法蘭克人的軍隊受到堅強的抵抗，被迫放棄無法占到優勢的戰事。戰勝的同盟軍向前追擊，在那年的最後一天(406年12月31日)，此時嚴寒的季節已經使萊茵河全部凍結，他們在毫無抵抗的狀況下揮軍進入高盧未設防的行省。蘇維匯人、汪達爾人、阿蘭人和勃艮第人這次的入侵非常具有歷史意義，他們此後再也沒有後撤。這可以被看作是羅馬帝國在阿爾卑斯山以外地區衰亡的先兆，萊茵河形成的地塹在重要時刻被完全突破，再也無法使地球上的野蠻和文明國家或民族保持分離。

  來自日耳曼人的和平，多少年來一直取決於法蘭克人的歸附和阿勒曼尼人的中立，但此時羅馬的臣民絲毫沒有覺察到正趨近的災難，還在享受平靜和繁榮的景況，很少會為高盧邊境的安定表示感激之情。他們的牲口和牛群獲得允許在蠻族的草地放牧，獵人深入幽暗的黑希尼亞森林，既不畏懼也無危險。萊茵河兩岸就像台伯河，到處都是優美的住宅和可耕種的農莊。要是一個詩人順流而下，他會疑惑於不知哪一邊才是羅馬的疆域。和平與富裕的景色突然變成赤地千里的荒漠，只有冒煙的廢墟使人為的荒蕪有別於自然的孤寂。蠻族襲擊市面熱鬧的門庭，全城損毀到沒有一間完整的房屋，數千基督徒在教堂遭到慘無人道的屠殺。沃姆斯在長期圍攻下一直堅守不降，城破以後被洗劫一空，市民無一生還。斯特拉斯堡、斯皮爾斯、蘭斯、圖爾奈、阿拉斯和亞眠，都忍受著沉重的負擔，遭到日耳曼人殘酷的壓迫。毀滅一切的戰火從萊茵河畔蔓延開來，遍及高盧17個行省的大部分區域。包括海洋、阿爾卑斯山和庇里牛斯山在內的人民富足且範圍廣大的國度，全部被放棄給入侵的蠻族。他們把教會的主教、元老院的議員以及擄來的少女，全部混雜在一起驅趕著前行，大車上裝滿了從家庭和祭壇搜颳得來的戰利品。

  我們感激神職人員借教誨基督徒悔改的機會，大致描述下公眾遭受重大災難的狀況。他們認為世間的罪行引起神施以正義的制裁，人類在充滿邪惡而奸猾的世界，被當成易毀之物受到拋棄。但佩拉吉安派引起爭論，試圖窺測慈恩和宿命的深淵，拉丁教士就這樣的觀點提出異議，對於上帝下令施行、預見或容許一連串的道德與自然的災禍，人類貿然權衡理由的適當與否，既不現實，而且是錯誤的。受苦人民的罪行和災難，毫無道理要比照他們的祖先，並同時怪罪神的正義，沒有對人類之中的弱者、無辜和幼童在面臨毀滅的時候加以赦免。無用的爭論忽視了不變的自然法則，那就是無辜者可以得到和平，勤奮者可以得到富足，英勇者可以得到安全。拉文納宮廷的政策怯懦而自私，要召回稱為帕拉丁的內衛軍團前來保衛義大利，剩下的軍隊無法勝任艱難的使命。蠻族協防軍寧願不受軍紀的約束，任意掠奪物品獲取利益，也比正常和有限的薪餉要好得多。高盧行省充滿身強力壯的年輕人，可以保衛田園、家人和祭壇。要是他們無懼死亡，就值得說服以為己用，只要他們還在乎所生長的鄉土，就可以作為不斷阻擋蠻族入侵而且無法被克服的障礙。蠻族缺乏紀律和武器，只要這致命的缺點繼續存在，就會因為久經戰陣導致兵員數量屈居劣勢，最後降服於人口占優的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