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北方民族大遷移及拉達蓋蘇斯的入寇(405—406年)
2024-10-09 11:50:20
作者: 席代岳
中國和羅馬帝國都擁有廣闊的疆域,雙方在地理上形成隔絕,至於穿越這段未知區域的民族,就像通過伏爾加河來到維斯圖拉河,很多重大事件的記載不是中斷就是湮滅。然而從蠻族的習性以及成功遷移的經驗,可以明顯看出匈奴人[1]受到哲歐根人(中國人稱之為柔然)的武力壓迫,他們在氣焰高漲的勝利者出現以後,很快向西撤走,一直延伸到黑海的地區都被他們同宗部族所占有。匈奴人倉促地逃往富饒的平原,維斯杜拉河在廣大的土地上緩緩流進波羅的海,他們來到此地馬上展開勇敢的攻擊。匈奴的入侵使北部地區提高了警覺,這裡變得騷動不安,有的民族被迫撤離,給日耳曼的國境帶來相當大的壓力。整個地區的居民在古代被認為是蘇維匯人、汪達爾人和勃艮第人,他們決定把森林和沼澤留給薩爾馬提亞的難民,或者至少讓他們過多的人口流入羅馬帝國各行省。
勝利的社侖使用「哲歐根可汗」這個頭銜後又過了四年,另一個蠻族在傲慢的羅多迦斯特,也稱拉達蓋蘇斯的率領下,從日耳曼北邊一直前進,幾乎抵達羅馬的城門,其所留下的殘餘軍隊終於摧毀了西羅馬帝國。龐大的隊伍以汪達爾人、蘇維匯人和勃艮第人最具實力。阿蘭族發現在新的居留地能獲得友善的接待,就派出行動快速的騎兵軍隊來加強日耳曼重裝步兵的戰鬥力;哥特的冒險分子也全都熱情投效到拉達蓋蘇斯的麾下,有些史學家稱他為「哥特國王」(即「東哥特國王」)。1.2萬名勇士因高貴的出身和英勇的事跡有別於一般庶民,他們威風凜凜地擔任前鋒軍隊。整個群體不少於20萬作戰人員,再加上婦女、孩童和奴隸,總人數可能達40萬眾,勢不可擋的遷徙行動從波羅的海海岸出發。就像當年共和國威名最盛的時代,數以萬計的辛布里人和條頓人從此地傾巢而出,前去侵襲羅馬和義大利。蠻族離開故土,只留下彰顯其偉大的遺蹟,諸如連綿不絕的防壁和巨大的土堤,經過很多年後,這裡仍舊是範圍廣闊的可怕荒涼之域,直到後代子孫運用權力建立起名聲,新的居民才流入這空曠的土地。要是歐洲的政體無法保護統治和財產的所有權,現在已經侵占了一大片土地的民族,即使沒有能力耕種,也很快會得到勤勞而貧窮的鄰居給予協助。
國家之間的聯繫和溝通,在那個時代既不完善也不可靠。拉文納宮廷根本不知道北部地區正發生重大變革,直到在波羅的海形成的烏雲變成翻滾在上多瑙河兩岸的震耳雷聲。此時西部皇帝若是聽到大臣帶來的信息,說有迫近的危險將打擾他的休閒生活,他也寧可做戰爭的旁觀者,任憑蠻族自相殘殺。羅馬的安全完全被託付給了斯提利科的策謀和武力,帝國已經處於實力虛弱和民窮財盡的境地,無力重建多瑙河防務,更不能有效阻止日耳曼人入侵。霍諾留宮廷當中那位警覺性極高的大臣,迫於形勢希望能夠只防衛義大利,再一次放棄行省召回所有的軍隊。同時他想盡辦法徵募新兵,懲罰極為嚴厲但服役人員還是怯懦避戰。他又採取最有效的手段逮捕逃兵或引誘他們歸營,對於願意從軍的奴隸答應給予自由以及兩個金幣的獎賞。他費盡千辛萬苦,總算從龐大帝國的臣民當中,組成了一支有3萬到4萬人的軍隊,想當年在西庇阿和卡米盧斯的時代,光是羅馬地區有自由權的公民就立即可以組成一支軍隊。斯提利科的30個軍團還要加上增援的大量蠻族協防軍,阿蘭族以個人身份加入服役,還有匈奴人和哥特人的軍隊,他們分別在本國君主胡爾丁和薩魯斯的領導之下,出於利益和仇恨都起來反對拉達蓋蘇斯的野心。
其時,日耳曼人的共主拉達蓋蘇斯已經勢如破竹(406年),其所率領的軍隊越過了阿爾卑斯山、波河和亞平寧山的天險。他的左側是霍諾留難以進入的皇宮,被遺忘在拉文納的沼澤之中;另一邊是斯提利科的營地,大本營設置在提西努斯也就是帕維亞,其距離遙遠的軍隊在沒有集結完畢之前,看來是打算避免與日耳曼人進行決戰的。很多義大利的城市遭到洗劫和摧毀。拉達蓋蘇斯圍攻佛羅倫斯,成為這個共和國在歷史上初次遭遇的此類大事件。市民靠著堅定的毅力加上蠻族缺乏攻城的技術,不僅使敵人無法得逞,暫時阻止了入侵的狂流。羅馬元老院和人民在敵軍行進到180英里時感到戰慄不已,急切地拿出過去曾經逃過的危險與即將來臨的滅亡做著比較。
阿拉里克身為基督徒和戰士,率領的是一支有紀律的軍隊,他明了戰爭的法則、尊敬條約的神聖,無論是在營地或在教堂,他都會與帝國的臣民進行親切的交談。反之,野蠻的拉達蓋蘇斯對南方文明國家的習俗、宗教甚至語言都極為陌生,殘酷的信仰更能激起他兇狠的脾氣。一般認為他受到嚴正誓言的束縛,要把城市化為一堆瓦礫和塵土,將最有名望的羅馬元老院議員作為祭禮上的犧牲品,要用他們的血塗滿祭壇以平息神明的震怒。國內災禍產生之際,往往伴隨著宗教派系無可救藥的瘋狂,這給公眾帶來危險。朱庇特和墨丘利那深受壓迫的信徒,尊敬北方虔誠異教徒的作風。雖然他是羅馬不共戴天的仇敵,但他們大聲宣稱,比起拉達蓋蘇斯的武力,他們更關心他所選定的犧牲,私下暗自高興國家遭逢災難,可以用來指責基督徒對手的信仰。
佛羅倫斯面臨窮途末路的困境,市民微弱的勇氣只靠聖安布羅斯的權威加以維持。他在夢中得到啟示,他們將獲得快速救援的應諾,然後便突然看到斯提利科的旗幟出現在城牆外面,他帶著聯軍來解救忠誠的城市,並很快讓這個重要的地點成為蠻族大軍的墳墓。當代的作者敘述拉達蓋蘇斯的失敗時有不同的版本,雖不乏明顯的矛盾,但並沒有曲解提出的證據,這方面的做法倒很一致。奧羅修斯和奧古斯丁因為友誼和宗教信仰而關係密切,勝利被視為奇蹟,歸之於神的恩典而非人的英勇,嚴格排除其他可以獲勝的因素,甚至認為連作戰的流血犧牲都沒有出現。兩位作者提到羅馬人的營地時,呈現出的景象是兵甲充足而又無所事事,佛羅倫斯對面的腓蘇利山高聳挺拔,他們樂於見到蠻族陷入絕境,在崎嶇而貧瘠的山巒中慢慢滅亡。他們非常誇張地斷言基督徒大軍沒有一個士兵被殺或受傷。我們或許可以用無言的輕視態度不予理會,但奧古斯丁和奧羅修斯其餘的敘述,倒是吻合戰爭的狀況和主將的性格。斯提利科知道自己指揮的是帝國僅有的一支軍隊,基於審慎的考量,不願與倔強而又狂暴的日耳曼人在戰場上決一勝負。他要用堅強的防線將蠻族緊密包圍,這是第三次以此來對付哥特國王,只是這次的規模更為龐大,可以發揮全殲敵軍的效果。
羅馬的將士即使大字不識一個,也都熟悉愷撒的戰例,都拉基烏姆的對壘線有15英里長,用連綿不斷的塹壕與防壁把24座碉堡連接起來,這等於變成了壕溝戰的模式,可以圍困數量龐大的蠻族人員,斷絕給養,把他們活活餓死。羅馬軍隊與他們的祖先相比,雖然作戰的英勇早已江河日下,但勤奮的精神倒是沒有完全喪失。要是士兵認為當辛苦的奴工有損自己尊嚴,托斯卡納可以提供數以千計的農夫,雖然不必親赴戰場,但靠著構築工事挖掘壕溝,同樣能為拯救自己的家園盡一份力量。蠻族大量的馬匹和人員受到包圍無法動彈,饑饉而非戰鬥使他們漸趨毀滅,羅馬軍隊花費時間著手進行極其艱巨的工程,卻暴露在焦急的敵軍不斷的攻擊之下。挨餓的蠻族陷入絕望的處境,被迫對抗斯提利科的防線,羅馬將領有時也得遷就勇敢的協防軍,他們一直對主將施壓,表示要攻擊日耳曼人的營地,基於各種意外的狀況,還是發生了激烈血腥的戰鬥。
佐西穆斯、普洛斯帕和馬塞利努斯的編年史對這方面的敘述令人肅然起敬。羅馬軍隊及時把人員和物資送進佛羅倫斯城內,拉達蓋蘇斯挨餓的大軍反而遭到圍困。這位氣焰驚人的國王率領這麼多黷武的民族,但在損失大量精銳士兵後,淪落到只能將希望寄託於羅馬人誠信履行條約以及斯提利科的大發慈悲。他這個具有帝王身份的俘虜終究還是死於可恥的斬首,這給羅馬和基督教的凱旋蒙上了恥辱的色彩。死刑的執行經過了短期的延遲,這更坐實了勝利者的罪行不僅冷酷,而且是精心策劃的結果。幾成餓殍的日耳曼人即使逃過了協防軍的殺害,也被以少到幾塊金幣的價格出賣為奴。食物不足加上水土不服,大量不幸的外鄉人身亡異域。看來是這些不講人道的買主,無法利用他們的勞力得到豐碩的收穫了,最終人財兩空。斯提利科向皇帝和元老院報告了他驚人的成就,第二次獲得「義大利拯救者」的光榮稱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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