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可口可樂公司寢食不安
2024-10-09 11:10:14
作者: 馬克·彭德格拉斯特
我們過去常說:「讓可口可樂公司一直安睡吧。我們雄心勃勃地奮鬥積極趕超它,但是不要驚醒了它。」
——百事可樂公司已退休的說客德克?德洛奇
1979年,一位可口可樂公司的高級管理者回顧了那悽慘的10年歲月。「在20世紀70年代即將開始的1969年,我們已經在亞特蘭大紮根,」他對集合在一起的瓶裝商說,「我們被賦予了吉卜賽能力,可以看到未來,我想我們會對看到的一切感到恐慌。」1969年的保羅?奧斯汀沒有這種「吉卜賽能力」,但是當西澤?查維斯打贏了與加利福尼亞葡萄種植商的官司凱旋的時候,奧斯汀就預感到了麻煩。「他的下一個目標,」奧斯汀在給羅伯特?伍德拉夫的備忘錄中悲傷地寫道,「將會是柑橘類植物。他提到了我們公司的名字。」奧斯汀知道,不可能輕鬆地打發掉查維斯。他沮喪地寫道:「他自詡是猶太人盼望的救世主彌亞賽,並且有著大將風度。」佛羅里達州美汁源柑橘種植園在收割季節雇用了6000個移民工人,這些工人中大多數是黑人,並且薪酬微薄。男人、女人和兒童都居住在沒有浴室或者娛樂設施的、類似木板房的建築物里。這種情況很容易受到查維斯的攻擊。「如果我們成為下一個新聞報導的焦點,」奧斯汀總結說,「我們的下場將會很慘。」
1960年,也就是可口可樂公司收購美汁源公司的這一年,愛德華?默羅第一次在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的紀錄片《可恥的豐收》中揭露了佛羅里達州橘子種植園裡的工人們惡劣的生存環境。可口可樂公司的職員中沒有一個人表現出對此很關心的樣子。十年之後,僅有奧斯汀在備忘錄中表達了他的擔心。一個月之後,全國廣播公司製作了一個更新的紀錄片《移民》,這個節目顯示,在過去的10年裡,移民工人的生存條件沒有得到絲毫改善。節目特寫了可口可樂公司的種植園,鏡頭還捕捉到了一個憤怒的美汁源公司工頭粗暴地命令電視攝製小組離開。雖然保羅?奧斯汀和可口可樂食品公司總裁盧克?史密斯解釋說,可口可樂公司的初衷是為節目製作者馬丁?卡爾提供更好的條件,但是在這部紀錄片中沒有提及這一點。
在《移民》節目播出的前幾天,史密斯和奧斯汀以全國廣播公司休斯敦分公司職員的身份,坐在閉路電視前觀看節目的預播。他們對所看到的節目很不滿意。奧斯汀憤怒地打電話給全國廣播公司老闆朱利安?古德曼,尖聲叫道:「電視台這是在損害可口可樂公司的利益。」因為可口可樂已經在廣播電台購買了200萬美元的1970年季度GG,所以,公司老闆只是很有涵養地聽著。最後,全國廣播公司同意在《移民》中為可口可樂加上一句話「可口可樂表示會改正主要的計劃……但最終還是失敗了」,並且刪除了可口可樂是整個行業的標準的綜述。
這些掩飾性的改變並沒有成功化解負面的社會影響。當馬丁?卡爾告訴媒體,可口可樂公司施加了「巨大的」壓力,要求他修改紀錄片的時候,他作為可口可樂公司的檢查員形象已經深入民心。7月15日,紀錄片播出之後一個星期,沃爾特?蒙代爾議員組織委員會調查移民情況。蒙代爾在他的公開聲明中談道:「在這個腐敗的系統被曝光並負擔起相應的責任之前,什麼都不會改變。」負責調查可口可樂公司責任的菲利浦?摩爾告訴議員們說,這些移民像奴隸一樣被奴役,勞動報酬相當低廉,而與此形成天壤之別的是保羅?奧斯汀,他每年賺取15萬美元,並且擁有可口可樂公司55,000份股票,每年獲得分紅79,200美元。「我想請問奧斯汀先生,」摩爾說,「為什麼有利可圖的時候,公司效率很高,但是當談到人身條件的時候,公司再努力也是止步不前呢?」摩爾嘲諷地總結說:「我剛知道,奧斯汀和可口可樂公司其他官員害怕聽到這些,他們會說,『對不起,我們為這些壓榨行為道歉,給他們的工資還不夠生存一個月,更不要說生存一年了。我們很抱歉,移民工人們在49歲的時候就去世了……但是,我們現在會好好改變的』。」
幾天之後,奧斯汀在律師約瑟夫?卡利法諾的陪伴下出現在蒙代爾的委員會面前,他的行為完全在摩爾的預料之中。卡利法諾回憶說:「這是我走進過的最充滿敵意的聽訴室,裡面擠滿了被拘留者和憤怒的學生。一個年輕、黑髮、戴眼鏡的女人走上前來對我說,『你倒霉了,你被出賣了。』她名叫希拉蕊?柯林頓。」奧斯汀承認,美汁源公司工人的生存條件「令人吃驚」,但是可口可樂公司正在計劃雇用更多的移民工人作為正式工人,並讓他們享受所有的福利待遇。可口可樂公司會適當給他們提供住宿、飲食、充分的兒童保健和健康保健以及休閒娛樂機會。奧斯汀呼籲,仿照美國商人聯盟的模式建立美國農業商人聯盟。
在議員們刁鑽的提問下,奧斯汀的表現幾乎毫無破綻。他發現,移民除了營養不良、居住條件差之外,他們自身還有著深刻的無用感。他承諾給他們以「做人的尊嚴」,並且給予「在生產運作領域以及在公司層面的晉升機會」。這位可口可樂總裁只有一次失誤,不慎泄露出了他的種族歧視觀點。他解釋說:「這些人缺乏工作紀律的意識。」
奧斯汀利用《農業勞動力方案》的具體成果,把最初對可口可樂公司不利的媒體反響變成了對公關有利的事情。《時代》雜誌將奧斯汀在議員面前的作證發言作為頭條,標題為《讓人耳目一新的坦白》,黑人橘子採摘工人威利?雷諾茲在搬進他自己位於佛羅里達州弗羅斯特普魯夫的房子之後,成了採訪的焦點人物。「就像重生了一樣,」他說,「我以前曾經住過這樣的房子,但那是以客人的身份。我從來沒有想過我自己也可以擁有這樣的房子。」《商業周刊》授予可口可樂公司1970年企業公民獎。當卡利法諾安排奧斯汀和拉爾夫?納達爾共進晚餐時,就連納達爾都被奧斯汀的真誠所感動。當納達爾禮貌地聆聽完這位可口可樂公司總裁描述他得知柑橘種植園的惡劣環境時的震驚之後,納達爾問道:「像您這樣敏銳的、擁有哈佛大學法律學位的人,怎麼會把棕色的糖漿飲料灌進人們的胃裡去呢?」奧斯汀直視這位代表消費者利益的十字軍戰士,回答道:「我不認為出售提神的飲料有什麼過錯。」
環境污染
然而,正當可口可樂公司勉強應付公眾對他們冷血虐待移民工人的指責時,公司又面臨著憤怒的環境保護主義者的攻擊。在20世紀70年代開始的時候,40%的可口可樂是以不易回收的包裝出售的,並且這個比例還在不斷上升。1970年夏季,就在地球清潔日之後,環境保護主義者在北大街可口可樂公司總部門口堆起很多可口可樂無法回收的瓶子。1971年的一個調查顯示,美國5%的固體廢棄物垃圾都是可口可樂公司生產的瓶子。可口可樂公司振振有詞地解釋,如果可口可樂重新使用回收瓶,而百事可以不用,可口可樂公司就會在市場中損失慘重,因為消費者只是在理論上要求杜絕垃圾,實際上他們還是會隨地亂扔瓶子。
為了避免批評指責,可口可樂公司強烈要求再循環,強調公司的大量瓶裝廠都向可樂買主回收玻璃和廢紙再重新使用。公司GG小組在GG牌上玩聰明的文字遊戲,為強硬的越南不妥協者編了一首歌,要麼愛上美國,要麼離開。「如果你愛我,」可口可樂罐和瓶子上面寫著,「就不要離開我。」為了吸引公眾的目光,預防垃圾的產生,可口可樂公司自願打破「GG中不出現公開的性暗示」的條規,呈現出一個漂亮女孩彎腰撿起可口可樂瓶子的背影,但旁白卻很有挑逗性:「再彎下一點點。」
當奧斯汀明顯地將移民騷動轉變成了整個商業團體的問題後,他對環境問題也表示出了非常懇切的關心。在巴哈馬群島亞熱帶寧靜的氣候環境下,可口可樂的管理人員參加了由哈佛大學舉辦的、代表全美國最高學術水平的一系列研討會。與標準的管理大會不同,這些人文社科會議強調更加廣闊的視野、自我實現以及環境認識。他們了解到,在未來的世界裡,乾淨的水資源比黃金更為寶貴。奧斯汀讓已經掌管附屬子公司的鮑勃?布羅德沃特雇用一批年輕而有熱情的哈佛商學院畢業生,設計實踐方法,充分運用在研討會上所學到的知識,並且可以越過可口可樂公司的層層機構直接向奧斯汀報告。很快,這個小組就被人們戲稱為「奧斯汀的孤兒們」。
布羅德沃特和他手下的「孤兒們」為能開拓新的領域而欣喜萬分。他們的第一個發現就是水化學公司,它是減少鹽分和水淨化行業的佼佼者。由於乾旱的中東地區阿拉伯國家急需工廠幫助減少水裡的鹽分,所以水化學公司有助於削弱阿拉伯國家對可口可樂的抵制運動。他們還購買了麻薩諸塞州的天然水瓶裝廠,在伊朗哈格島用塑料容器配置溶液來培養水果和蔬菜,在威斯康星州購買塑料工廠來研發可生物降解的垃圾袋和瓶子,在墨西哥養殖蝦。前哈佛大學教授、教育家斯特林?利文斯頓參加了一天的研討會後,建議富有進取心的可口可樂公司購買他在波士頓和華盛頓建立的綜合管理教育機構。「天啊,只要100萬美元而已,」布羅德沃特回憶道,「在那些日子裡,我們早餐前花費的錢都比那還多。」
除了天然水瓶裝公司外,布羅德沃特收購的公司沒有一個獲得了豐厚的回報。保羅?奧斯汀顯然為了他的「光圈效應」而願意放棄眼前利益。1970年,可口可樂公司畢竟儲備了1.5億美元現金,而且直到1974年為止,可口可樂的儲備金還一度增加到3億美元。為什麼不讓那些理想主義的年輕管理人員嘗試一下呢?奧斯汀對他們有著父親對孩子般的興趣。「這很讓人著迷,」他說,「在三年時間內,你可以看著一個天真的小男孩變成一個精明的商人。」
奧斯汀不僅是個將新企業視為玩具的、具有家長式作風的總裁,他還是個生態學者。他在喬治亞州銀行家協會的演講題目是:「環境論的復興或者泯滅……你往何處去?」這位可口可樂總裁滿懷激情地回顧了「環境能夠殺人的充足證據」,提醒人們「不能喝的水和不能呼吸的空氣將導致人類滅亡」。那些自滿的南方銀行家聽到可口可樂公司總裁的演講和拉爾夫?納達爾服用安非他命後所說的話如出一轍,都覺得很驚訝。「將來,我們的膝蓋可能會埋沒在我們自己製造的垃圾堆里,」奧斯汀繼續說道,「除非我們所有的人馬上停止自我毀滅行動——否則,我們的綠色大地最後將變成墓地!」
除此之外,奧斯汀還提醒人們注意「人口爆炸」問題。「按今年某個孩子降生的壽命計算,當他60歲的時候,這個柔弱的地球上早就有著150億的居民。」奧斯汀說。「大量的遊牧民族」可能是一個令人驚恐的未來,但是他的可口可樂同事們肯定認為他瘋了。奧斯汀秉持的傳統價值觀認為,人類生活在地球上的主要功能就是消費可口可樂,但究竟是什麼讓他的價值觀發生了改變呢?一方面,奧斯汀真誠地相信他對銀行家所說的一切,但銷售更多的可口可樂一直都是他的終極目標。一位評論家在很多年後發現,可口可樂公司及其職員「看起來同時有兩個標準:一個是崇高的,甚至是柏拉圖式的;另一個則是無情的現實」。奧斯汀講述環境污染問題之後,對可口可樂公司的具體建議卻缺乏亮點。在一些能減少碳氫化合物排放的「有效裝置」面市之後,奧斯汀允諾將會在可口可樂卡車上大量安裝這種裝置。但這些卡車依然在馬路上行駛、排放碳氫化合物、污染環境。他注意到,70%的可口可樂瓶子是可回收的。同時,他希望可以發明出燃燒時不會產生碳氫化合物的塑料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