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獨家文學手冊
2024-10-13 06:13:05
作者: (日)夏目漱石
導讀:對人性的冷徹觀察——「心」之所指,「心」之所至
本章節來源於𝕓𝕒𝕟𝕩𝕚𝕒𝕓𝕒.𝕔𝕠𝕞
呂慧君
(上海外國語大學副教授、碩士生導師)
一、夏目漱石的作品及中國的譯介
夏目漱石(1867—1916),本名夏目金之助,是日本近代的文豪、國民作家,他在日本人心中的地位與國人心目中的魯迅並肩。夏目漱石的一生跨越了江戶(1603—1868)、明治(1868—1912)、大正(1912—1926)三個時期,其文學生涯主要是在明治時期展開的,他的作品中也通常富有代表日本明治精神的一面。《心》之外,還有《我是貓》《哥兒》《虞美人草》《三四郎》《後來的事》《門》等作品廣為流傳。夏目漱石的前期三部曲是《三四郎》《從此以後》《門》,《心》與《春分之後》《行人》構成了夏目漱石的後期三部曲。夏目漱石在前期作品中,擅長以揶揄的語氣揭示人性的自私以及不道德之處,針砭時弊,充滿著反抗精神、灑脫的情調以及扶弱挫強的精神,與魯迅的文風有異曲同工之妙。
1900年前後,夏目漱石在文壇嶄露頭角,中國文壇較早就注意到了夏目漱石。1912年10月20日的《民主報》中,對夏目漱石有這樣的記述:「去年日本行博士授予式,夏目漱石氏被推為新博士,夏目氏不受,政府及博士會不能相強,乃取消之。」夏目漱石逝世當年的1916年12月20日,《民國日報》刊登了《日本文學家夏目漱石小史》,介紹文豪夏目漱石的生平。
他1890年入帝國大學(現東京大學)文科專攻英文,三年後畢業升入研究生院攻讀英國文學,並擔任東京高等師範學校英語教師。1895年他離開東京到愛媛縣松山中學擔任英語教師,翌年辭職,轉任熊本的第五高等學校(熊本大學的前身)。1900年開始到英國倫敦留學,1902年回國。回國後一直擔任東京帝國大學的英文科講師。1907年,入職朝日新聞社,6月開始在東京、大阪兩地的《朝日新聞》連載《虞美人草》。
自幼學習漢詩、漢文的夏目漱石,擁有漢文、日文和英文的三重素養,因此他對於各國文化的理解也很有見地。曾有這樣一則逸事,他在教授學生英語的一次課堂上,曾提出英文「I Love You」應該如何翻譯成日語的問題,這個問題的答案一直為後人津津樂道,同時也成為一個學習日語、了解日本文化時最典型的案例。他給出的譯文就是日語的「今晚月色真美啊」。由此可見,日本人這種靠月傳情的思維模式,或許就是日本傳統的曖昧文化最無形的體現吧。
中國報刊在介紹夏目漱石的生平之後,《民國日報》於1921年連載刊登了夏目漱石的《文章概觀》,選自柳下道政編的《漱石文學瑣談》。1923年魯迅和周作人一起翻譯的《現代日本小說集》中,收錄了魯迅翻譯的夏目漱石的《掛幅》《克萊喀先生》。在附錄《關於作者的說明》部分,魯迅對夏目漱石有著如下評價:
夏目的著作以想像豐富,文辭精美見稱。早年所作,登在俳諧雜誌《子規》(Hototogisu)上的《哥兒》(Bocchan),《我是貓》(Wagahaiwanekodearu)諸篇,輕快灑脫,富於機智,是明治文壇上的新江戶藝術的主流,當世無與匹者。《掛幅》(Kakemono)與《克萊喀先生》(CraigSensei)並見《漱石近什四篇》(1910)中,系《永日小品》的兩篇。
魯迅在日本留學時期,不僅碰巧住過夏目漱石曾經居住的房間,還愛讀夏目漱石的作品。據周作人回憶,魯迅在日本期間讀了夏目漱石的《我是貓》《漾虛集》《鶉籠》《永日小品》《文學論》等作品,還為追其新作《虞美人草》,訂閱了《朝日新聞》,之後作為單行本出版後還親自購買。1927年10月到上海之後,在內山書店購買過1935年岩波書店出版的《漱石全集》,直至逝世前十日的1936年10月9日,還購買了全集的第14卷,在《魯迅日記》中有如下記述:「內山書店送來《漱石全集》(十四)一本,一元八角。」
魯迅在1933年發表的《我怎麼做起小說來》一文中,寫道:
記得當時最愛看的作者,是俄國的果戈理(N.Gogol)和波蘭的顯克微支(H.Sienkiewitz)。日本的,是夏目漱石和森鷗外。回國以後,就辦學校,再沒有看小說的工夫了,這樣的有五六年。
魯迅在眾多日本小說家中唯獨提到了夏目漱石和森鷗外,足以證明夏目漱石對魯迅具有相當的影響。另據周作人的回憶,即使當時日本處於自然主義文學的全盛期,魯迅對于田山花袋的《蒲團》、佐藤紅綠的《鴨》等作品也只是草草略讀,並沒有多大興趣。魯迅認為,當時日本的自然主義文學流派一律模仿西方,他更中意的是紮根於本國的傳統創作出的文學。夏目漱石的反自然主義傾向,自然會受到魯迅的青睞。在周氏兄弟譯介了夏目漱石的作品之後,20世紀20年代末至30年代、40年代,夏目漱石的小說或文學論、小品文在中國的譯介如雨後春筍般不斷湧現。直至今日,中國對於夏目漱石作品的譯介熱潮從未減退。
二、作為日本文學經典的《心》
《心》這部作品於1914年4月20日至8月11日在日本東京和大阪兩地分別發行的《朝日新聞》上同時連載,距今已有一百多年的歷史。這一百多年間世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而當今的讀者對於《心》的喜愛卻絲毫沒有衰減,可見它的經典價值。
《心》在連載之前,夏目漱石已經在《東京朝日新聞》(1914年4月16日)和《大阪朝日新聞》(1914年4月17日)上發布了預告,預告中說:「這次我想寫幾篇短篇,本想為短篇各自命名,但預告需要整體起一個標題,因此命名為《心》,特此預告。」在連載完後一個月左右,根據夏目漱石在1914年9月由岩波書店出版的《心》單行本中的自序可以了解到,當初他本想將多篇短篇小說組合起來冠以《心》的標題,但後來寫《先生的遺書》時發現篇幅很長,因此就決定只採用這篇的內容,並且還將其分成了上、中、下三部分,就是現在大家讀到的版本。書籍的裝幀本來都是請專門的人來做的,而他這次心血來潮親自操刀,盒子、封面、封里、扉頁、底頁等的樣式、題字、印章等無一例外都是他自己設計描畫的。可見夏目漱石對《心》這本書用心之至。
《心》在日本的地位自不用說,日本幾乎所有的高中語文教科書里,都要收錄這篇小說的精華部分,還有不少學校會指定《心》作為假期的閱讀書目。凡是接受過高中教育的日本人,應該不會有人沒讀過這篇小說。在各大出版社的受歡迎文庫統計中,《心》也經常占據首位。《心》在全世界的影響範圍也十分廣泛,1957年出現了第一個英譯本。而早在1941年中國北京的《新輪》雜誌即有《心》的譯文連載,譯者為張叡,隨後這部小說出現了多個中譯本。在全世界有眾多研究者研究這部作品以及夏目漱石本人。《心》在日本儼然已是讀者數量、受歡迎程度和研究對象方面的三冠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