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2024-10-13 06:11:59 作者: (日)夏目漱石

  因此,我無法向前邁步,只得呆呆地站在原地。你也有過這樣的體會吧,身體不適時睡午覺醒來,睜開眼睛,周圍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可是手腳卻完全動不了。——我就時常感受到這種不為人知的痛苦。

  到了第二年春天。某日,夫人對K說:「叫幾個朋友來玩紙牌吧。」K馬上回答說:「我一個朋友也沒有。」夫人聽了非常驚訝。確實,K連一個真正的朋友都沒有。在街上碰見打聲招呼的倒是有幾個,不過還沒到一起玩紙牌的程度。夫人又讓我叫幾個朋友過來。但我也沒有心思玩這麼熱鬧的遊戲,於是就隨便敷衍幾句,應付過去了。可是到了晚上,我和K還是被小姐拉了過去。沒有其他客人來,只是家裡這幾個人一起玩紙牌,顯得頗為冷清。而且K還不太會玩,簡直跟袖手旁觀沒什麼兩樣。我問K:「你到底懂不懂《百人一首》[20]的和歌呀?」K說:「不太懂。」小姐聽我這麼一說,大概以為我瞧不起K,於是就明顯地幫起了K,最後幾乎變成了兩人聯手對付我。要是換作別人,說不定我會和對方吵起來。幸虧K的表情一直沒變,沒有流露出一絲得意之情,我才好歹把這個場面應付過去了。

  

  大約又過了兩三天後的某日,夫人和小姐一早就出門了,說是到住在市谷區的親戚家去。那時我和K都還沒開學,相當於留在家看門。我既不想看書,也不想出去散步,只是茫然地把手肘支在火盆邊上,托著腮幫子陷入了沉思。K在隔壁房間也沒有一點動靜。屋裡非常安靜,以至於懷疑對方是否在家。不過,這種情況在我們之間也不算什麼新鮮事,所以我也沒有特別留意。

  十點左右時,K忽然拉開房間的隔扇,和我互相對視著。他站在門檻上問道:「你在想什麼?」我本來也沒在想什麼。如果有在想的話,那多半和往常一樣在考慮小姐的事吧。想到小姐,當然會順帶想到夫人,最近連K也摻和進來,像一個無法擺脫的人似的縈繞在我腦海中,使問題變得更複雜了。一直以來,我就隱約意識到K是個礙事的傢伙,但顯然不能對他明說。我仍然看著他,沒有說話。他大模大樣地走進來,在我的火盆前面坐下。我連忙從火盆邊放下雙肘,把火盆往K那邊稍微挪了一下。

  這時,K說起了和往常不一樣的話題:「夫人和小姐到市谷區的什麼地方去了?」我回答說:「好像是她嬸嬸家。」K又問:「她嬸嬸是什麼人?」我告訴他:「也是軍人的妻子。」K說道:「女人一般在正月十五之後才去拜年呀,她們為什麼這麼早就去了?」我只得回一句:「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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