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2024-10-13 06:11:51
作者: (日)夏目漱石
不僅如此,我還發現小姐的態度跟以往稍有不同。我們出門旅行了這麼久,要恢復到日常生活狀態的話,各方面都少不了女人的幫忙。夫人的悉心照料暫且不說,小姐好像無論什麼事都優先考慮我,然後才到K。如果表現得太露骨,難免會讓我尷尬,甚至覺得不愉快。但小姐在這一點上做得很有分寸,令我感到欣慰。也就是說,她只讓我一個人明白,她把自己的溫情多分給了我一些。所以,K也心平氣和的,並沒什麼不滿。我心裡悄悄地對他奏起了凱歌。
不久,夏天過去了。從九月中旬開始,我們又得去學校上課了。因為課程不同,我和K出入家門的時間又是各有早晚。我每個星期有三天比K晚回家。不過,無論什麼時候回來,都沒有見過小姐出現在K的房間裡了。K照例看我一眼,程式化地打聲招呼:「回來啦?」我也像機械一樣簡單而毫無意義地點點頭。
記得是在十月中旬的一天,我睡過頭了,來不及換衣服就急匆匆地趕往學校。因為沒時間繫鞋帶,所以沒穿那雙高腰皮靴,趿拉著草履就出門了。那天,按課程表應該是我比K先放學。我回到家就「嘩啦」一聲打開格子門。我本來以為K不在家,不料這時卻忽然聽到K的說話聲,而且還同時聽到了小姐的笑聲。因為沒穿那雙難脫的皮靴,所以我很快就走進屋裡,打開房門。K像往常一樣坐在書桌前,但小姐卻不在房裡了,只見到她的背影一閃而過地從K的房間逃了出去。我問K:「怎麼這麼早回來了?」他回答說:「有點不舒服,就請假了。」我走進自己房間坐下。不一會兒,小姐端茶過來,這才和我打了聲招呼:「你回來啦?」我不是那種沒心沒肺的人,沒法笑著問她剛才為什麼逃跑了。可我心裡卻一直惦記著這件事。小姐放下茶,隨即起身,沿著檐廊走向對面。不過,她在K的房門外停了下來,和房裡的K聊了幾句,大概是繼續剛才的話題。我沒聽到前面部分,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過了幾天,小姐的態度漸漸變得坦然了。即使我和K都在家時,她也經常來到K的房間外的檐廊上叫他名字,然後走進去,坐上很長時間。當然,有時是來送信,有時是拿著洗好的衣服過來。既然在同一屋檐下生活,這種程度的接觸其實是很正常的。然而,對於一心想獨占小姐的我來說,卻難免會覺得不太正常。有時我甚至覺得,小姐是故意不來我房間,而只去K的房間。也許你會問:「既然如此,那為什麼不讓K搬走呢?」——如果我這麼做的話,就等於違背了我硬把K拉來同住的初衷。我做不出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