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夫人的這種態度自然對我的心情產生了影響。沒過多久，我的眼神不再像原來那樣慌張，我坐在書桌前的心情也變得踏實起來。總之，夫人及其家裡人根本沒有理會我那乖僻的眼神和疑慮重重的樣子，這使我感到無比欣慰。我一向敏感的神經，因為沒有受到對方的刺激而逐漸平靜下來。

  我覺得，夫人是個通情達理的人，所以才特意這樣對待我。又或許如她所說，真的把我看成是一個大方的人了。因為我的小心眼只隱藏在心底，沒有表露出來，說不定就這樣把對方蒙蔽了吧。

  隨著心情逐漸平復，我開始和她們親近起來，甚至能跟夫人和小姐開開玩笑了。有時候她們沏了茶，會請我過去喝；有時候我晚上買了點心，也會請她們過來一起吃。我忽然覺得自己的交際圈擴大了，為此也浪費了很多寶貴的學習時間。可奇怪的是，我竟然對這種妨礙不以為意。夫人本來就很清閒。小姐除了要上學，還要學習插花和彈古箏，想必會很忙。可出乎意料的是，她似乎也有很多空閒時間。於是，我們三人經常一碰面就湊在一起閒聊。

  通常是小姐過來叫我。她有時從檐廊拐個直角，來到我的房門前；有時則穿過起居室，從隔壁房間的拉門後面出現。她每次來到都會稍停一下，然後叫我的名字，問一句：「你在學習嗎？」大多數時候，我總是把一本深奧的書擺在桌上，目不轉睛地盯著。所以在別人看來，我儼然是個用功之人。但說實話，我並沒有在專心讀書，儘管眼睛盯著書頁，心裡卻在盼著小姐來叫我。如果沒等來，我就只好起身走到她的房門前，問道：「你在學習嗎？」

  小姐的房間挨著起居室，大約有十平方米。夫人有時在起居室，有時在小姐的房間裡。也就是說，這兩間房之間雖然隔開了，卻跟連在一起似的，母女倆來來往往，不分彼此。我在門外打招呼時，總是由夫人回答：「請進。」小姐即便在裡面也很少出聲。

  後來，有時小姐有事來我房間，也會順便坐下來聊聊天了。每當這時，我心裡就會莫名地感到不安。這種不安，並不僅僅是因為和年輕女子相向而坐的緣故。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心慌意亂。這種不自然的神態出賣了自己的內心，令我十分難受。然而，對方卻很鎮靜，沒有絲毫靦腆之狀，甚至讓我懷疑這真的是那個彈琴時不敢唱出聲的少女嗎？有時待的時間長了，母親在起居室叫她，她也只是答應一聲，遲遲不肯起身回去。當然，她已經不是個小孩子了，這一點我還是能看出來的。我甚至能看出她想故意表現給我看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