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9 10:45:40 作者: (日)夏目漱石

  到了九月初,我終於要回東京去了。我懇求父親暫時還像以前那樣給我寄學費。

  「這樣整天待在家裡,不可能找到你所說的那種好工作。」

  我說得好像是為了不辜負父親的希望才要回東京去似的。

  「當然,找到工作以後就不用再寄錢給我了。」我又補充了一句。

  我心裡明白,那樣的好工作不會落到自己頭上。然而,不諳世事的父親卻一直相信我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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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是暫時的嘛,總得給你想想辦法。不過,長期這樣可不行喲。一找到工作就應該獨立生活。按理說,既然已經大學畢業,從第二天起就不能再依賴別人了。現在的年輕人呀,光知道花錢,從來就沒想過怎麼掙錢。」

  除此之外,父親還發了很多牢騷。其中有一句是這樣的:「以前都說『養兒防老』,如今卻變成了『養兒啃老』。」我只能默默地聽著。

  聽完一通牢騷話,我正要默默地走開時,父親問我什麼時候動身。我當然是希望越早越好。

  「讓你母親挑個日子吧。」

  「好的。」

  我在父親面前表現得很老實,想儘量不惹他生氣,早日離開這裡。父親又叫住我說:「你一去東京,家裡又變得冷冷清清的,只剩下我和你母親啦。我身體要是結實點兒倒還好,可現在這個樣子,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出事呢。」

  我儘可能地安慰了父親幾句,然後又回到自己的書桌旁。我坐在散亂的書堆里,反覆回味著父親那無助的表情和話語。這時我又聽到了蟬聲。這蟬聲和前一陣子的不一樣,是寒蟬的鳴叫。夏天我回到鄉下,每次在沸騰似的蟬聲里呆坐時,總會感覺到一陣悲涼。我的哀愁仿佛和這聒噪的蟬聲一起滲入了心底。每當這時,我總是一動不動地凝視著自己。

  今年夏天回鄉下以來,我的哀愁逐漸變了味兒。我感覺到,周圍人的命運正在大輪迴中緩緩運行,正如夏蟬的鳴叫聲變成了寒蟬一樣。我一邊反覆回味著父親那無助的表情和話語,一邊又想起始終沒給我回信的先生。先生和父親給我的印象截然相反,所以我動不動就會在頭腦里將這兩人進行比較或聯想。

  對於父親,我幾乎了解他的一切。如果離開他,或許只有父子之間的依依之情。而對於先生,我卻還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他曾答應說要把過去的經歷告訴我,但我至今還沒有機會聆聽。總之,對我而言,先生猶如在暗處。我很想穿過這片黑暗,到達光明之處,否則就心有不甘。和先生斷絕聯繫,讓我覺得非常痛苦。我讓母親看過日子,確定了回東京的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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