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八月中旬，我收到一位朋友的來信，說外地有個中學招聘教師，問我想不想去。這位朋友出於經濟上的原因到處尋找這樣的工作。這份工作本來是他自己的，但後來他又找到了更好的地方，所以特意來信，想把多出來的機會讓給我。我馬上回信謝絕說：「我有個朋友正在努力尋找教師的工作，不如把這機會讓給他吧。」

  寄出之後，我把這事告訴了父母。他們對我的做法似乎沒什麼意見。

  「不去那裡，也會找到其他好工作的。」

  從這句話里，我聽出他們對我寄予了過高的希望。父母親也太糊塗了，竟然指望著兒子剛畢業就能獲得不相稱的地位和收入。

  「好工作？現在很難找到那樣的好工作啦。況且哥哥和我的專業又不同，時代也不一樣了。不能老拿我和哥哥比。」

  「可是，既然已經畢業了，至少要能獨立生活嘛，不然我們也沒面子。要是別人問起『你家老二大學畢業後做什麼呀？』我回答不出來的話，那多丟臉啊。」

  父親臉色陰沉。他在鄉下住慣了，從沒想過要到外面去看看。他只是想讓我畢業後有個著落，這樣，當被村里人問到「大學畢業能拿多少月薪」或「也就掙一百多日元吧」之類的問題時，能回答得體面一些。我一向把大城市視為立身之地，可是在父母看來，我簡直就是異想天開的怪人。實際上，有時我覺得自己就是這種人。我和父母之間的距離太遙遠了，無法向他們表明自己的真正想法。所以，我只能在他們面前保持沉默。

  「可以去找你經常提起的那位『先生』呀，現在正需要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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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完全不了解先生——那位先生，只會勸我回家後趁父親活著儘早分財產，而不會為我畢業後幫忙找工作。

  「那位先生是做什麼的？」父親問道。

  「什麼都不做。」我回答。

  我記得以前就告訴過父母說先生沒做事，父親應該還記得的。

  「什麼都不做？這是怎麼回事呀？既然是你那麼尊敬的人，總該做點什麼吧。」

  父親挖苦道。在他看來，有出息的人都會出去外面工作，有一定的職位。結論就是：沒用的人才會遊手好閒。

  「就連我這樣的人也沒整天閒著呀，雖說沒有薪水。」

  父親又說了這麼一句。我還是沒有吭聲。

  「那位先生要是真像你說的那麼厲害，一定會給你找份工作的。你找過他了嗎？」母親問道。

  「沒有。」我回答。

  「難怪找不到工作。為什麼不請他幫忙呢？給他寫封信也行呀。」

  「嗯。」

  我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然後就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