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2024-10-09 09:13:04 作者: (英)格雷厄姆·格林

  1

  卡瑟爾在伯克翰斯德車站把自行車留給檢票員,然後登上去倫敦的月台。這些上班的人都很眼熟——他甚至跟其中幾個點頭示意。十月的寒霧棲於城堡前的草綠色池塘上,並順著垂柳滴入鐵路那頭的運河。他在月台上來回踱步。他覺得他能認得所有面孔,只除了一個穿著破舊的兔毛大衣的女人——女人在火車上並不多見。他看著她上了一節車廂,於是也選了同一車廂以便更近地觀察她。男人們看起了報紙,這個女人則打開一本丹尼斯·羅賓斯的平裝本小說。卡瑟爾開始讀《戰爭與和平》的第二卷。在公開場合用這本書來消閒是違背安全條例的,甚至是小小的挑戰。「向這條似可劃分生者與死者的界線跨出一步,就會面臨未知的痛苦和死亡。那兒是什麼?誰在那兒?在這片田野、樹木、陽光照耀的……」他轉向窗外,似乎在用托爾斯泰的士兵的眼光看著平靜如鏡的運河指向鮑克斯摩爾。「屋頂後面?誰也不知道,又很想知道。逾越這條界線是很可怕的,但又很想逾越它。」[14]

  火車停靠沃特福德時,卡瑟爾是唯一離開車廂的人。他站在一字排開的出口處,看著最後一個乘客通過柵欄——那女人不在其中。出站後,他在等公共汽車的隊列之後猶豫了片刻,同時留心著人們的面孔。然後他看了看表,刻意做出個任何一個想觀察他的人都能注意到的不耐煩的表情,然後繼續向前走。沒有人跟著他,他可以肯定,但還是對火車裡的那個女人和自己對制度的小小挑戰感到有些擔憂。真是得謹慎小心。路過第一家郵局時,他給辦公室打電話找辛西婭——她總是比沃森、戴維斯或他自己早到半小時。

  他說:「請你告訴沃森我要稍遲些到好嗎?沒辦法,我在沃特福德下了,去找一位獸醫。布勒得了一種很古怪的皮疹。也跟戴維斯說一下。」他考慮了一會兒,心想有沒有必要真去找獸醫,以證明自己的託詞,但他拿定了主意不去,有時候太過小心與太過粗心一樣危險——簡單永遠是最佳方案,這跟儘可能說實話是一個道理,因為實話遠比謊言要容易記住。他走進了他腦子裡那張表里列的第三家咖啡屋,並在那裡等候。他沒有認出尾隨入內的、穿了件舊大衣的瘦高男子。男子在他桌旁停下說:「對不起,請問您是威廉·哈特查德嗎?」

  「不是,我名字叫卡瑟爾。」

  「很抱歉。你們長得像極了。」

  卡瑟爾喝了兩杯咖啡,拿起了《泰晤士報》。他很欣賞這家報紙一貫尊重讀者的風格。他看見那人在五十碼開外的馬路上繫著鞋帶,他體驗到一種熟悉的安全感,他曾在從醫院病房被推去做一個重要手術時有過類似的感覺——他感到自己重又成為傳送帶上的一件物品,被送往一個既定的終點,不用肩負對任何人、任何事甚至他自己身體的職責。不論好壞,反正有別人照管了。一個頂尖的行家裡手。這也應該是死亡最終降臨時的情形,他尋思著,同時慢悠悠又輕快地跟著陌生人。他一直希望在邁向死亡時也有著如此的感受:從此於惶惶不安中解脫出來。

  

  他注意到他們走的路叫「榆樹景」,儘管望過去根本沒有榆樹或任何其他樹,而他被領著去的房屋與他自己的家一樣平淡無奇,甚至前門上還有類似的茶色玻璃鑲板。也許過去也曾有位牙醫住過。領路的那個瘦削男子在一個小如撞球桌般的前花園的鐵門口駐留了片刻,才繼續向前。門旁有三個鈴,但只有一個標有指示牌——破舊不堪,字跡不清,只見末尾是「限公司」。卡瑟爾搖了搖鈴,同時看見他的嚮導已過了「榆樹景」向另一頭折回去。當他走到房子對面時,從袖子裡取出手帕擦了擦鼻子。這大概是解除警報的信號,因為卡瑟爾幾乎立刻聽到了裡面下樓梯的咯吱咯吱聲。他不清楚「他們」是否採取了防範措施,以防備潛在的盯梢者或在他叛變時以求自保——當然還要防備兩者同時發生。他不在乎——他正在傳送帶上。

  門開了,露出一張熟悉的卻未曾料到的臉——熱情滿面的笑容以及湛藍的眼睛,左臉頰的一塊小疤是他兒時在希特勒攻陷華沙時受的創傷。

  「鮑里斯,」卡瑟爾驚呼,「我本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

  「真高興見到你,莫瑞斯。」

  真怪,他想,這世上只有薩拉和鮑里斯稱他莫瑞斯。對於母親,在親昵的片刻里他只是「親愛的」,而在辦公室他則生活在姓氏或字母縮寫之中。頓時,他在這所從未造訪過的陌生房子裡找到了家的感覺:破舊的屋舍,樓梯上鋪著陳舊的地毯。不知怎的,他想起了父親。也許在孩提時他跟父親到過這樣的房屋去看病人。

  他從樓梯平台跟著鮑里斯進了一間正方形小屋,屋裡有一張書桌、兩把椅子,以及一大幅帶滑動滾輪的圖畫,畫上有一大家子人正在花園裡吃飯,飯桌上美味佳肴異常豐富。所有菜像是同時端上來的——蘋果餡餅緊挨著烤牛腿肉,鮭魚與一盤蘋果跟湯碗擠在一塊兒。還有一罐水、一瓶酒以及一隻咖啡壺。幾本字典擱在書架上,一根教鞭靠著一塊黑板,黑板上寫著些被擦去了一半、卡瑟爾也不認得的文字。

  「在看了你最後一份報告後,他們決定派我回來,」鮑里斯說,「就是有關穆勒的那份。我很樂意到這兒來。我喜歡英國遠勝於法國。你跟伊萬處得怎樣?」

  「還行。只是跟以前不一樣了。」他想摸包煙,但是沒有。「你知道俄國人的脾氣。我感覺他不信任我。而且他的要求總比我所許諾你們任何人的都多。他甚至想讓我換個部門。」

  「我想你是抽萬寶路的吧?」鮑里斯說著把煙盒遞過來。卡瑟爾拿了一支。

  「鮑里斯,你在這裡的時候一直都知道卡森死了?」

  「不。我當時不知道,直到幾星期前。到現在具體情況我還不清楚。」

  「他死在了牢房裡。死於肺炎。他們是這麼說的。伊萬肯定知道——但我是首先從科尼利厄斯·穆勒那裡得知的。」

  「這很令人震驚嗎?在那種情形下。一旦被捕——就希望渺茫了。」

  「這我知道,可是我一直相信總有一天還能再見到他——在遠離南非的某個安全之地——或許在我家——那樣的話我就可以為他救了薩拉而好好感謝他。現在他死了,沒有聽到我一句感激話就走了。」

  「你為我們做的一切都是一種報答。他會懂得的。你不必覺得遺憾。」

  「是嗎?人是沒辦法用理智驅除遺憾的——這有點兒像墜入愛河,墜入了遺憾里。」

  他帶著一陣強烈的逆反情感想道:這種境遇真令人忍無可忍,世上竟沒有我可以推心置腹的人,除了這個叫鮑里斯的男子,而其真名我竟一無所知。他沒法與戴維斯談——他一半的生活是不能讓戴維斯看見的,也不能和薩拉說,她根本不知道有鮑里斯的存在。有一天他甚至告訴了鮑里斯那個坡拉娜旅館之夜,他知曉了關於薩姆的身世。聯絡員就有點兒像神父對天主教徒應有的態度——得不帶情感地接受對方的坦白,而無論其內容如何。他說:「當他們換掉了我的聯絡員,伊萬接手你的事後,我感到孤獨得難以承受。除工作外我再也不能跟伊萬談任何事情。」

  「很抱歉當時我不得不走。我跟他們爭論來著,我盡力想留下來。可你明白你那個部門裡的情況,我們這兒也一樣。我們生活在箱子裡,而蹲哪個箱子由他們說了算。」這個比方他在辦公室聽得多了。敵對雙方倒是分享了相同的陳詞濫調。

  卡瑟爾說:「現在該換書了。」

  「是的。就這些嗎?你在電話里發了緊急信號。波頓有新消息嗎?」

  「沒有。我不太相信他們的說法。」

  椅子很不舒適,他們分坐書桌兩邊,像一對師生。只是於他們而言,學生比老師年長了許多。嗯,這種情況是有的,卡瑟爾想,在懺悔時老人也可向年輕得可做自己兒子的牧師坦白自己的罪孽。在和伊萬為數極少的會面中,談話總是言簡意賅,傳遞信息,接受問詢,一切都嚴格圍繞工作主題。面對鮑里斯他卻很放鬆。「調到法國算是提拔嗎?」他又拿了根煙。

  「我不知道。永遠無從知曉,對嗎?也許到這兒來算是提拔。這可能意味著他們很看重你最近的報告,認為我可以處理得比伊萬更好些。要麼是伊萬讓步了?你不相信波頓之說,可你是否有確鑿的證據,認定你的人懷疑情報泄露了?」

  「沒有。可在我們這種遊戲中,人會慢慢地更相信自己的嗅覺,而且他們的確對整個部門來了次例行清查。」

  「你自己說的可是例行檢查。」

  「是的,也許是例行公事,其中一部分是相當公開化的,但我相信事情沒這麼簡單。我認為戴維斯的電話被裝了竊聽器,我的也有可能,雖然我不大相信。不管怎樣,最好別向我家發電話信號了。你們看了我關於穆勒來訪和『瑞摩斯大叔』行動的報告。如果你們也有泄露,那我祈禱上帝:情報在你們那邊走的是另外的渠道。我有種感覺,他們可能遞給了我一張做了記號的鈔票。」

  「你不必擔心。我們對那份報告的處理極為謹慎。不過我認為穆勒的使命不可能僅僅是你所說的做了記號的鈔票。波頓也許是,但穆勒不可能。我們已從華盛頓那裡得到了證實。我們非常重視『瑞摩斯大叔』,我們要你繼續關注。這可能在地中海、海灣地區及印度洋對我們造成影響,甚至是太平洋地區。從長遠來看……」

  「對我而言沒有長遠了,鮑里斯。我實際上已過了退休年齡。」

  「我知道。」

  「我現在想退休了。」

  「我們可不大願意看到。接下來的兩年也許非常重要。」

  「對於我也同樣如此。我很想以自己的方式去過。」

  「怎麼過?」

  「照顧薩拉和薩姆。看電影。在寧靜中走向老年。放棄我對你們也更安全,鮑里斯。」

  「為什麼?」

  「穆勒竟然找上門來,坐在我自家桌旁,吃著我們的飯,對薩拉還挺客氣。屈尊俯就的模樣。裝作沒有膚色的隔閡。我真不喜歡這人!而且我真痛恨BOSS這整個該死的機構。我痛恨那些人,害死了卡森,現在又宣稱是肺炎。我恨他們妄圖關押薩拉,讓薩姆生在牢房裡。你們找一個沒有仇恨的人要好得多,鮑里斯。心懷仇恨是容易犯錯的。和愛情一樣危險。我具有雙重的危險性,鮑里斯,因為我也有愛。在我們兩邊的部門裡,愛都是一種過錯。」

  使他感到莫大安慰的是,他可以毫無保留地向一個他相信能理解他的人傾吐。那藍眼睛傳遞的是十足的友善,那微笑鼓勵他暫時卸下保守機密的沉重包袱。他說:「『瑞摩斯大叔』是最後的一擊——幕後的情況是我們將和美國聯手幫助那些搞種族隔離的渾蛋。你們最嚴重的罪行,鮑里斯,總是在過去,而未來還沒有來到。我不可能跟著人云亦云:『記住布拉格!記住布達佩斯!』——都是多年前的事了。應該要放眼當今,而當今的罪惡就是『瑞摩斯大叔』。當我愛上薩拉時,我就歸化為黑人了。」

  「那麼你為什麼覺得你很危險?」

  「因為我已保持了七年的冷靜,而現在快保持不住了。科尼利厄斯·穆勒使我冷靜不下來。也許就是這個原因,專員才讓他來找我的。也許專員就是要我打破沉悶。」

  「我們只請你能再堅持一段時間。當然這種遊戲的早期階段總是最容易的,不是嗎?你們的矛盾還不是那麼明顯,而他們的密謀還沒有足夠的時間像歇斯底里或更年期綜合徵那樣暴露出來。別給自己添那麼多煩惱,莫瑞斯。晚上吃兩片安眠藥。情緒低沉想找人說話了就隨時到我這兒來。這兒危險性比較小。」

  「我做的已足夠償還我欠卡森的債了,對嗎?」

  「是的,當然,可我們還不能失去你——就因為『瑞摩斯大叔』。正像你說的,你現在已歸化成了黑人。」

  卡瑟爾感覺自己仿佛剛從麻醉中甦醒過來,一次完全成功的手術。他說:「對不起。我真傻。」他記不得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麼。「給我來杯威士忌吧,鮑里斯。」

  鮑里斯拉開書桌抽屜取出一隻酒瓶和一隻杯子。他說:「我知道你喜歡J.&B.。」他慷慨地斟滿一杯,注視著卡瑟爾飛快地喝下去。「近來你喝得有點兒多,是嗎,莫瑞斯?」

  「是的。但沒人知道。我只在家喝。薩拉注意到了。」

  「家裡怎樣?」

  「薩拉給電話鈴響弄得挺心煩。她老想到蒙面大盜。薩姆做噩夢,因為他很快要上預備學校了——一所白人學校。我很擔心,如果我出了什麼事,他們會怎樣。有些事到頭來總要發生的,是嗎?」

  「就交給我們處理吧。我向你保證——我們已經精心計劃好了你的逃脫路線。如有緊急情況……」

  「我的逃脫路線?那薩拉和薩姆呢?」

  「他們隨後就來。你可以相信我,莫瑞斯。我們會照料好他們的。我們也懂得答謝。別忘了布萊克——我們能照顧好自己人。」鮑里斯走到窗口,「情況都清楚了。你應該去辦公室了。我的第一個學生過一刻鐘就到。」

  「你教他什麼語言?」

  「英語。你別嘲笑我啊。」

  「你的英語已近乎完美。」

  「我今天的學生像我一樣是波蘭人。從自己祖國來的,而不是德國來的流亡者。我挺喜歡他——他猛烈抨擊馬克思。你笑了。這樣好多了。你再也不能將自己這麼暴露出來了。」

  「都是這安全檢查弄得。甚至把戴維斯都整得垂頭喪氣——他是無辜的。」

  「不用擔心。我想我有辦法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我會努力不讓自己煩惱。」

  「從現在開始,我們換到第三個藏匿點,如果情況惡化了立刻給我信號——我會全力援助你。你真的信任我嗎?」

  「我當然信任你,鮑里斯。我只是希望你的人能真的信任我。這種書碼——效率太低,老掉牙的通信手段,而且你明白它有多麼危險。」

  「不是我們不信任你。是為了你自身的安全。你的家隨時都可能在例檢中被搜查。起初他們想給你配一台微型發射裝備——我沒同意。那個可以滿足你的希望嗎?」

  「我有另外一個希望。」

  「告訴我。」

  「我希望的事是不可能的。我希望所有的謊言都是無謂的。我還希望我們是在同一個戰壕里。」

  「我們?」

  「你和我。」

  「我們當然是了!」

  「是,在此情形下……在眼下這個階段。你知道伊萬有一次想訛詐我嗎?」

  「蠢貨。我猜因為這個我才被派回來。」

  「你們和我之間的分界一直是相當清楚的。我把所在部門的一切你們想要的情報給你們。我從不假裝和你們有共同的信仰——我永遠不會成為共產主義者。」

  「當然。我們一直理解你的觀點。我們只為非洲需要你。」

  「可我傳遞給你們的——我不得不有個判斷。我會在非洲同你們並肩作戰,鮑里斯——但不是在歐洲。」

  「所有我們需要的是你能從『瑞摩斯大叔』那裡取得的詳細資料。」

  「伊萬要得可真多。他還威脅我。」

  「伊萬走了。別惦記了。」

  「沒有我,你們能做得更好。」

  「不。沒有你,穆勒及其爪牙會更囂張。」鮑里斯說。

  卡瑟爾像個躁鬱症患者一樣發作完了,周期性的癤子給挑破了,他感到在別處無法體會的輕鬆。

  2

  這回輪到在「旅行者」了,約翰·哈格里維斯爵士是這兒的委員會成員,因而他在此如魚得水,而不像在「革新」。氣溫比上次他倆吃午飯那天要冷得多,他覺得沒必要出去到公園裡說話了。

  「哦,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以馬內利,不過這兒的人都太了解你了,」他對珀西瓦爾醫生說,「他們會離開讓我們獨自喝咖啡的。他們早已清楚,除了魚你不會說別的。順便問一句,熏鱒魚怎麼樣?」

  「太幹了,」珀西瓦爾醫生說,「按『革新』的標準。」

  「那烤牛肉呢?」

  「好像有點兒過頭了?」

  「你真是難伺候,以馬內利。來根雪茄。」

  「如果真是哈瓦那產的話。」

  「當然。」

  「不知道你是不是從華盛頓弄來的?」

  「我懷疑國際關係的緩和是否能像雪茄生意這麼樂觀。不管怎樣,雷射束問題仍是第一位的。這是一場什麼樣的遊戲啊,以馬內利。有時我真希望能回到非洲。」

  「老非洲。」

  「是的。你說得沒錯。老非洲。」

  「那一去不復返了。」

  「我看不一定。如果我們把世界其他部分都毀了,道路長滿了草,所有新型豪華賓館都崩塌了,森林重新占領了城市,一同回來的還有酋長、巫醫——德蘭士瓦省東北部還有位求雨皇后呢。」

  「你準備到華盛頓也跟他們講這個?」

  「不,而是無精打采地談『瑞摩斯大叔』。」

  「你反對這計劃?」

  「美國、我們以及南非——我們是矛盾重重的聯盟。可計劃還得實施,因為五角大樓想玩戰爭遊戲了,他們好些日子沒仗打了。嗯,我留下卡瑟爾去跟他們的穆勒先生周旋。順便說一下,穆勒動身去波恩了。我希望西德對這個遊戲也不感興趣。」

  「你要去多久?」

  「不超過十天,我希望。我不喜歡華盛頓的氣候——在這個詞所有的意義上都如此。」他帶著滿足的微笑撣掉了長長的一截菸灰。「卡斯楚博士的雪茄,」他說,「一點兒不比巴蒂斯塔中士[15]的差。」

  「我但願你眼下可以不走,約翰,似乎有魚上鉤了。」

  「我相信沒有我幫忙你也捉得到——不管怎麼說,或許就是只舊靴子。」

  「我可不這麼想。舊靴子拽線是能感覺到的。」

  「留給你來處理,我有把握,以馬內利。當然對丹特里我也很放心。」

  「假如我們意見不一致呢?」

  「那肯定由你做決定。在這件事上你是我的代表。不過看在上帝的分上,以馬內利,千萬不要操之過急。」

  「我只有坐在捷豹里時才會操之過急,約翰。我釣魚時是非常有耐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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