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九 老鰥夫的葬禮

2024-10-13 06:00:03 作者: (法)奧諾雷·德·巴爾扎克

  「現在我們可碰到了一個難題,」司儀員說,「靈柩的披掛上有四根紼……哪兒來四個執紼的人呢?……」他掏出表來瞧了瞧,「十點半了,教堂里的人已經等著了。」

  「啊!弗萊齊埃來了!」維勒摩冒冒失失的叫了起來。這句話等於承認他們是串通的,可是當場沒有人把它記下來。

  「這位是誰?」司儀員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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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是家屬方面的。」

  「什麼家屬?」

  「被剝奪承繼權的家屬。他是加繆索庭長的代表。」

  「好極了!」司儀員的神氣似乎很滿意。「我們至少有兩個人執紼了,你跟他。」

  他因為問題解決了一半覺得挺高興,過去拿了兩副漂亮的白麂皮手套,客客氣氣的分送給弗萊齊埃與維勒摩:

  「你們兩位可願意執紼嗎?……」

  弗萊齊埃穿得整整齊齊的,黑衣服,白領帶,神氣儼然,教人看了直打寒噤。他仿佛把對方罪行的證據都收齊了。

  「當然願意,」他回答。

  「只要再來兩位,執紼的人數就齊了,」司儀員說。

  這時索南公司那個死不放鬆的跑街又來了,後面跟著一個人,記得邦斯而特意來盡他最後禮數的唯一的人。他是戲院的小職員,在樂隊裡分發樂譜的當差;邦斯因為知道他要養家活口,平時每個月都給他五法郎酒錢。

  「哦!多比那!……」許模克認出了當差,叫起來。「你,你還想到邦斯!……」

  「先生,我每天早上都來的,來打聽邦斯先生的消息……」

  「每天來的!好多比那!……」許模克握著戲院當差的手。

  「可是人家大概拿我當作了家屬,對我很不客氣!我再三聲明是戲院裡的,要知道邦斯先生的病情,人家可說我扯謊。我想進來看看病人,他們不准我上樓。」

  「混帳的西卜!……」許模克把當差那隻粗糙的手按在胸口。

  「邦斯先生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每個月給我五法郎……他知道我有三個孩子一個女人。現在我女人在教堂里等著。」

  「以後我跟你有飯大家吃!」許模克因為旁邊有個愛邦斯的人,十分高興。

  「你先生可願意執紼嗎?」司儀員過來問,「這樣,問題就解決了。」

  司儀員沒有費什麼事,就邀上了索南公司的跑街參加執紼,尤其給他看到了一副漂亮手套,那照例是送給他的。

  「十點三刻啦!……非下樓不可了……教堂里的人等著呢,」司儀員說。

  於是這六個人開始走下樓梯。兩個婦女站在樓梯頭,可惡的弗萊齊埃吩咐道:

  「把屋子關嚴,守在裡頭;剛蒂南太太,倘使你想在清點遺產期間當個看屋子的,就得格外留神,嗨!嗨!四十銅子一天的工錢呢!……」

  大門口停著兩口柩,一口是西卜的,一口是邦斯的,因此同時有兩個出殯的行列:這種巧合的事在巴黎也不足為奇。邦斯的柩罩披掛相當光鮮,可是沒有一個人來對這位愛美的朋友表示敬意;倒是那看門的,有四鄰八舍的門房來給他灑幾滴聖水。西卜的哀榮和邦斯身後的寂寞,不但在大門口成為對照,而且在到教堂的路上也是如此。跟在邦斯柩車後面的只有許模克一個人,由司儀員攙著,因為這承繼人幾乎隨時都要倒下來。從諾曼地街到聖 法朗梭阿教堂所在的奧萊昂街,路旁站滿了看熱鬧的人,因為我們以前說過,這個區域裡不論什麼事都會轟動的。大家看到白色的柩車,柩罩上繡著一個大P字(邦斯姓氏的縮寫),只有一個送殯的人;而另一輛普通的柩車,末等殯儀的車馬後面,卻跟著一大群弔客。幸而許模克給窗口的、路旁的、看熱鬧的閒人嚇呆了,一句話也聽不見,而且對那些擁擠的人,他的淚眼也看不大清。

  「哦!是榛子鉗!……」有人說,「你知道嗎,就是那個音樂家!」

  「那幾個執紼的是誰?……」

  「還不是些戲子!」

  「呦!這是西卜老頭的靈柩了!又少了一個認真的司務!他做活多賣力!」

  「也從來不出來玩的,這傢伙!」

  「他一天也不歇工的。」

  「而且對他女人多好!」

  「呦!那可憐的寡婦來了!」

  雷蒙諾克跟著他的犧牲者的柩車,聽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追悼他的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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