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象升戰死疆場
2024-10-09 05:49:57
作者: 夏維中
崇禎九年(天聰十年,1636)四月,皇太極在盛京(今瀋陽)正式登基即位,建國號大清,定年號為崇德,仍以盛京為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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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極建元立國,充分顯示出他將與大明朝爭奪天下的決心。自此以後,他展開了一系列攻勢,與明朝進行決戰。
崇禎九年六月底,勇敢善戰的阿濟格率領十萬八旗兵,自喜峰口攻入長城,於延慶集結。然後,阿濟格率部深入京畿,攻城略地。
七月初八,清兵攻下昌平,再攻西山受挫後,轉而南下良鄉。十六日,攻下寶坻,二十二日,又下定興,既而攻入房山。
面對危急形勢,崇禎帝及其大臣們幾乎是沒有招架之力。清兵犯邊的消息傳來時,崇禎帝首先任命太監分守各關隘。至於為什麼不用大臣而用太監拒敵的原因,崇禎帝的解釋是太監動作利索,赴任速度要比大臣快得多!隨著戰局的發展,崇禎帝除了急命各地邊兵火速入衛外,似乎拿不出什麼辦法來。
清兵攻到房山後,京師戒嚴,斗米三百錢,人心大亂。崇禎帝在平台召見大臣,希望能議出個辦法來。大臣們仍然是陳詞濫調,老生常談,到最後還是崇禎帝想出了個主意,卻仍然是「蠲助」兩字。兵部尚書張鳳翼無奈之下,只得自請總督各處援兵出師,勉強做出個姿態來。
阿濟格一路勢如破竹,連破房山、安肅(今河北徐水),攻大城。至八月,攻入文安、永清,分攻諸縣,先後進攻漷縣、遂安、雄縣,然後攻香河,進河西務,還涿州,克順義。再繞到京城東北,至懷柔、大安,西陷西和,分兵屯密雲、平谷,再返回雄縣,向北侵擾。直至九月初一日,才從冷口出塞。有意思的是,他在出塞前還在塞上樹了一塊柏木,上面寫道:「各官免送!」
此次清兵入關,連陷十二城,大小五十餘戰,京畿損失慘重。除少數將領外,明朝各處戰將幾乎沒有組織起像樣的反擊。仗打成了這種樣子,也實在沒有什麼好敘功論賞的,但崇禎帝卻仍要獎賞,不過受賞的主要是太監,依次是:太監曹化淳因進馬賜彩幣;太監曹化淳、張國元因守衛京師有功蔭指揮僉事,各世襲;太監高起潛弟蔭錦衣衛中所百戶世襲,等等。仗打到這種份兒上,不知還有何功可敘?!
倒是兵部尚書張鳳翼、宣大總督梁廷棟,深感罪孽深重,先後服毒自殺。而依此兩位的人品和原先的表現,應不至於會有此舉的。不過,他們幸好及時自殺,否則也難逃重罰,因為不久後,崇禎帝又改變了主意,追論其罪,張鳳翼被免職,梁廷棟被處大辟,因其已死,免於實施。張、梁兩位,對此似乎已有先見之明!
兵部尚書、宣大總督自然不能久缺,崇禎帝便破例把在家守制的楊嗣昌調來任兵部尚書,又任命剛從湖廣前線趕來勤王的盧象升為宣大總督,負責守邊。
這一人事變動,對邊防並無多大積極作用。新任兵部尚書的楊嗣昌,始終認為朝廷的主要威脅是來自於農民軍,而不是皇太極。他上任後的工作重心,也一直是放在鎮壓農民軍一事上。而出任宣大總督的盧象升,雖在鎮壓農民軍上做出了成績,但對於邊事,則毫無經驗。據說盧象升的這一調動,本是首輔溫體仁對他的算計,因為兩人之間頗有積怨。後來的事實也表明,盧象升在任職期間,確實受到了溫體仁的壓制。即使在溫體仁下台後,盧象升也沒有得到楊嗣昌等人的有力支持,反而處處受制。
更嚴重的是,崇禎帝等人對皇太極的勃勃雄心一無所知。對清兵的人侵,崇禎帝仍認為只是一般侵擾,沒有意識到這已是到了兩朝爭天下的關鍵時刻。因此,朝廷尚存僥倖之心,在戰略和行動上自然不會得力、有效。如此次清兵入侵後,崇禎帝也覺得邊關需要加強,否則還要吃虧。但他為此做出的決定,則令人哭笑不得:他竟下令兵部向武清侯李誠銘等借款,以用來練兵買馬,制器修邊,到日後加上利息再歸還。
就在崇禎帝舉債借貸之時,皇太極卻又瞄準了朝鮮。
早在即位之初,皇太極就出兵朝鮮,以剪除來自東方左翼的後顧之憂,破壞毛文龍從海上進襲遼南的陸上基地。這次出兵雖沒有達到消滅毛文龍的目的,但卻嚴重打擊了朝鮮,逼迫其締結了城下之盟,雙方約為兄弟之國,朝鮮對後金春秋輸歲幣,互市中江。
朝鮮雖與後金訂約,但並非真心結盟,相反卻力圖保持和明朝的友好關係,維護明朝的利益。崇禎四年(天聰五年,1631),朝鮮國王李倧拒絕後金要求徵調兵船的命令,不肯助後金搶占原由毛文龍占據的海島。李對後金使者明確表示:「明國猶吾父也,助人攻吾父之國可乎?」同時,朝鮮還減少每年向後金交納的歲幣,收容後金逃人,並議罷遣使、互市等。崇禎五年(天聰六年,1632),朝鮮又拒絕向明朝叛將孔有德等提供軍糧。此後,雙方關係一直十分緊張。
崇禎八年(天聰九年,1635),皇太極打算登基,建元開國,希望能得到朝鮮的支持。朝鮮國王堅決予以拒絕。在崇禎九年(天聰十年,1636)四月舉行開國典禮上,朝鮮使者開始不肯參加典禮,後來雖被迫參加,但也堅決不肯行跪叩大禮。最後,兩位使者在遭受百般凌辱後,被迫依皇太極等人的意志行事,並接受了大清有辱朝鮮的國書。兩人回國後,朝鮮上下紛紛怒斥他們是「奉使辱命」,要求予以處罰。朝鮮國王也以檄文形式回擊皇太極,不甘屈服。兩國關係已發展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
平心而論,當時的朝鮮對明王朝是相當忠誠。而正是這種忠誠,使得皇太極下決心征服朝鮮,解決後顧之憂。遺憾的是,明朝當時已自顧不暇,無法給朝鮮這個屬國提供任何保護,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朝鮮罹難。
崇禎九年(崇德元年,1636)十一月,皇太極決定親征朝鮮。十二月初,皇太極率領和碩禮親王代善、和碩睿親王多爾袞、和碩豫親王多鐸、多羅貝勒岳托、多羅貝勒豪格、多羅安平貝勒杜度,共大軍十萬,從瀋陽出發,進攻朝鮮。初九日,皇太極渡江進入朝鮮。岳托部於十三日到達了平壤,多鐸部則於十四日進逼王京漢城,朝鮮國王李倧逃離國都,避入南漢山城,憑險死守待援。雙方僵持不下。
崇禎十年(崇德二年,1637)正月,多爾袞出騎兵襲擊江華島(漢城東北漢江人海處),俘獲朝鮮國王及重臣的家屬二百餘名,並以此脅迫朝鮮國王李倧。
李倧被迫於正月三十日出城投降,獻出明朝所頒給的敕印,向清臣服。皇太極也釋放了被俘家屬,只留下了李的長子和次子作為人質。
二月初二日,皇太極班師回國。又命碩托和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進攻當時仍由明朝控制的皮島(今朝鮮椴島),後又派阿濟格前去助戰。四月十二日,阿濟格奏報攻克皮島,殺守島總兵沈世奎,消滅守島駐兵一萬七千餘人。
至此,一直制約清政權發展的東部威脅,已被徹底解除。
至崇禎十一年(崇德三年,1638)八月,皇太極再次決定奔襲明朝,發動了清朝入主中原前最大的一次入關奔襲戰。
八月二十三日,皇太極命多爾袞為奉命大將軍,以豪格、阿巴泰副之,統率八旗左翼軍;以岳托為揚武大將軍,以杜度副之,率八旗右翼軍,分兩路攻明。八月二十七日,岳托自率右路軍自瀋陽出發;九月初四日,多爾袞率左路軍從瀋陽出發,浩浩蕩蕩,殺向大明。
為配合多爾袞和岳托,皇太極親率大軍於十月初十日離開瀋陽,向山海關進發,以牽制住遼西的明將祖大壽等人援關內。皇太極率部先後騷擾義州、錦州,一直至中後所,遍擾遼河以西地區,牢牢地牽制住了遼西的明軍。
多爾袞、岳托率部分別從牆子嶺、青山口等關隘攻入長城。正在密云為監視太監鄧希詔祝壽的總兵吳國俊急忙率兵至牆子嶺與清兵激戰,潰敗退至密雲。薊遼總督吳阿衡率兵救援,兵敗而死。太監鄧希詔不戰而逃。兩路清軍會合後,乘勝挺進,越過遷安、豐潤,至通州以西地區,繞過北京,南下涿州,然後分兵八路,在京師南部地區往來掃蕩。
面對清軍的凌厲攻勢,崇禎帝急令各地兵馬勤王,並賜盧象升尚方寶劍,總督天下援兵。
十月初二日,京師戒嚴。
十月初四日,崇禎帝在武英殿召見文武大臣及盧象升,商議禦敵之計。盧象升向崇禎帝明確提出主戰的基本方針。盧象升列舉了消極防守的諸般困難,認為與其處處被動防守,還不如主動出擊。崇禎帝認為言之有理,便命他與兵部尚書楊嗣昌、總督中官高起潛商議具體之策。當時楊嗣昌、高起潛並不同意盧象升的看法,於是雙方意見不一,不歡而散。盧象升返回昌平前線。
當時盧象升正遭父喪,本應卸職丁憂,但崇禎帝令他奪情留任,所以他是穿著麻衣草履做督師的,心中不免會有些悲壯。
初五日,盧象升以三萬兵馬扼守昌平。當時,清兵正在南下,勢不可阻。盧象升偏不信邪,想迎其鋒芒,與其碰一碰。他下令手下諸將,挑選精兵銳卒,約定於十五日夜裡分四路襲擊清軍營地,並下死令:「刀必見血,人必帶傷,馬必喘汗,違者斬!」這在當時確實是個大膽的計劃,大概也只有盧象升才會有這樣的膽子。
總督中官高起潛得知後,很不以為然。他說:「只聽說過雪夜下蔡州,未曾聽說月夜突襲。」意思是你盧象升搞夜襲,也不應該把日子挑在月半。於是,高起潛便以騎師應該少而精為藉口,不肯出兵助戰。
盧象升哪裡能受得了這種氣,便要求分兵。楊嗣昌便以宣府、大同兵歸盧象升,以關寧諸路兵歸高起潛。如此一來,盧象升手中只剩下不足兩萬兵馬。不過,決意要戰的盧象升,仍如期在鞏華城誓師。他慷慨激昂,說到激動處,淚如雨下。
楊嗣昌見盧象升真要拼命,心中不安起來,便令盧象升赴通州與高起潛會合,盧象升根本不聽,認為這是有意阻撓他出師。楊嗣昌不得已,便急沖沖趕到盧象升軍中,勸說盧象升不得輕舉妄動。盧象升哪裡能聽得進去,反而痛斥他道:
「你們決意要與清軍議和,難道不想想城下之盟是春秋大恥嗎?況且我身負重任,京城中口舌如鋒,如果一開和議,肯定是袁崇煥第二。即使不懼殺身之禍,那麼像我這樣身服重孝之人,現在不去奮身報國,移孝作忠,則是忠孝兩失,我還有什麼臉面立於人世呢?!」
楊嗣昌被說得無言以對,過了很久才說道:
「你是用尚方劍架在我脖子上嗎?」
盧象升接道:
「尚方劍須先架在我的脖子上!如果自己不能殲敵,尚方劍哪會輕易架到別人脖子上。不戰而言撫,我決不同意!」
當時楊嗣昌等人主張與清兵議和。在他們看來,清軍勢不可擋,打起來大概不是其對手。另外,當時陝西的局勢雖趨穩定,但河南、湖廣仍在激戰,朝廷也實在無力兩面開戰。如果讓盧象升一味戀戰,弄不好會把京師丟掉。不過,楊嗣昌也知道,議和畢竟不光彩,危險也很大,袁崇煥就是一例,況且崇禎帝現在也決意要戰,所以經盧象升這麼一說,也就不便再爭下去了。
盧象升如期發動了進攻,可惜沒有得手。也就在同一天,高起潛部的劉伯祿也在盧溝橋被清兵擊敗。形勢陡然緊張起來。十九日,崇禎帝下令諸大臣分守京師各門,並火速檄召陝西前線的軍隊入援,於是,總督洪承疇、巡撫孫傳庭等率十五萬大軍匆匆北上救援。
十一月初,清兵掠良鄉、高陽、涿州等地,然後分兵出擊,勢如破竹。
初八日,崇禎帝再次召集文武大臣等商議戰局。工科都給事中范淑泰說:
「現在敵已臨城,朝廷卻無定議,不知是戰?還是款?」
崇禎帝反問誰人言款?范淑泰答道:
「外面都是如此之說。而且凡有警報,秘而不傳,俱諱其事。」
崇禎帝則辯解說,這是因為事涉機密。
不過,范淑泰講的確是實情。當時形勢如此危急,朝廷竟態度不明,或戰或和,連許多大臣都弄不清。崇禎帝還以事關機密為由,不向臣民公布實情。如此做法,豈能讓天下臣民同仇敵愾,奮勇殺敵。
范淑泰還針對崇禎帝抱怨糧餉匱乏而發表看法。他說:
「戎事在於行法,今法不行而憂餉,即天雨金,地雨粟,何濟?」
他這句話大概說得過重了,逼得崇禎帝說出了真話:
「朝廷何嘗不欲行法!」
此言足見崇禎帝的無可奈何。連位居九尊的皇帝也講出了這種話,由此也不難知道當時的朝政了。君臣們討論了半天,仍是拿不定主意。倒是大學士劉宇亮,一時熱血沸騰,站出來自請視師,著實讓崇禎帝高興了一陣。不過,劉宇亮過後又有些後悔自己的一時衝動,便自己把視師改為閱視,令崇禎帝很不高興。
清兵繼續攻掠。十一月初九日,清軍圍攻高陽城。原大學士、遼東督師、少師孫承宗就住在高陽城中。當時七十六歲的孫承宗,親率家人上城抗敵,視死如歸。初十日,高陽城破,孫承宗被俘。清兵不忍加刃於他,而讓他自盡。孫承宗望北叩頭,投環而死。全家子侄男婦百餘口,及家中傭人,除一個六歲的孫子及其母親二人倖免於難外,全部罹難。在其感召之下,城中數千人,在城陷之時,僅有數十人逃亡。
孫承宗之死,令朝野震驚。崇禎帝令有司優恤。不過,令人奇怪的是,對孫氏的優恤直至第二年才進行,據說是首輔薛國觀、兵部尚書楊嗣昌在暗中壓制。
攻克高陽後,清兵連下衡水、武邑、棗強、雞澤、文安、霸州、阜城、平鄉、南和、沙河、元氏、贊皇、臨城、高邑、獻縣等地,而明朝卻始終無法進行有效反擊。督師盧象升處處受制。崇禎帝在薛國觀、楊嗣昌的影響下,打算以孫傳庭替而代之,並拿掉了盧象升的兵部尚書銜,令其戴罪立功,又令大學士劉宇亮督察各鎮援兵。
當時清軍兵分三路,分頭進擊。盧象升在崇禎帝的壓力之下,分兵救援真定,自己則率兵赴保定,尋敵決戰。當時盧象升只有殘卒數千,缺糧少餉,已無多少戰鬥力。
十二月十一日,盧象升進師至順德府的巨鹿縣賈莊,與清兵發生遭遇戰。盧象升居中,楊國柱居右,虎大威居左,列陣迎戰。至次日,清兵合圍,騎兵數萬圍之三匝。盧象升率部奮勇衝殺,自辰時激戰至未時,炮盡矢窮。最後,盧象升在親手擊殺數十人後,身中四矢三刃,仆地而亡。其親兵楊陸凱伏在盧象升身上,保護其遺體,身中二十四箭而亡。此役,盧象升所部幾乎是全軍覆沒,僅有楊國柱、虎大威等少許人得以脫身。
盧象升在巨鹿激戰時,高起潛正率兵自駐地廣平府雞澤縣北上,僅距盧象升五十里之遙。當盧象升戰敗的消息傳來,高起潛急忙避退,沒想到中了清軍埋伏,大敗而逃。當時大學士劉宇亮駐紮在定州(今河北定縣),盧象升敗報傳來時,他竟嚇得癱在地上,不能站立,後來匆匆趕到保定孫傳庭的兵營中,以求自保。
高起潛竟把盧象升的死訊隱匿不報。楊嗣昌得到死訊後,先是想誣陷盧象升遇敵退卻不戰的罪名,沒有成功,繼而又疑盧象升是否真的戰死,派人驗視。後來,兵部主事楊廷麟派人在戰場上找到了身穿孝服、遍體鱗傷的盧象升遺體。順德知府於穎,據實上報朝廷,這才弄清了真相。
由於楊嗣昌的阻撓,盧象升的遺體過了兩個多月才得以收殮。其應該享有的優恤,也是過了好久才給予。天下的人都為他鳴不平,認為是楊嗣昌在暗中搗鬼。這也是難免的,因為很多人都把盧象升之死歸罪於楊嗣昌。如計六奇就認為,盧象升的戰死,原因有六:一是與楊嗣昌不和,二是與高起潛不協,三是以弱當強,四是以寡擊眾,五是無餉,六是無援。後面五條都是因楊嗣昌奸謀所致。所以計六奇說:
「雖然,殺象升之身於一時者,嗣昌也;成象升之名於千載者,亦嗣昌也。」
不過,也虧得有一位像盧象升這樣的忠臣,才讓後世的宜興人心裡好受些,否則天下還以為明末的宜興人都像周延儒一樣。宜興自古以來人傑地靈,出了不少人物,卻以文人為多,少有帶兵征戰、搏殺疆場的慷慨之士。盧象升實在是周處以後、千年以來的第一人。不過,做忠臣的代價也實在是大。盧象升戰死時才三十九歲,正是壯年。他的弟弟盧象觀等,數年後又在宜興起兵抗清,最後兵敗被殺。盧氏一門,從此以後一蹶不振。
盧象升之死,令天下大震。大明朝自與後金開戰以來,雖多次損兵折將,但尚未有督師戰死的先例。而另一主帥總督高起潛也是兵潰而逃。這真是前所未有的慘敗。
清軍乘勝橫掃畿南幾十個州縣,然後突然折向山東。楊嗣昌等急調兵布防,山東巡撫顏繼祖移師德州。清兵則避開德州,由東昌、臨清等渡過運河,然後兵分三路,一路向高唐,一路向濟寧,一路圍攻濟南。
崇禎十二年(崇德四年,1639)正月初二日,清兵攻下了兵力空虛的濟南。濟南城中的德王朱由樞被俘(後被押解至盛京瀋陽),布政使張秉文,副使鄧謙濟、周之訓,運使唐世熊,知府苟好善被殺。濟南城被焚掠一空,城內外積屍十三萬。明清開戰以來,濟南是第一個被攻陷的省會。濟南的淪陷,不僅使運河沿岸遭受到嚴重破壞,運河糧道遭到威脅,更重要的是,對交戰雙方的心理影響巨大。
崇禎帝急令各軍馳援濟南。大學士劉宇亮,總督孫傳庭、祖大壽等率重兵趕赴濟南。清兵則撤離濟南,南下攻擊諸縣,最遠攻到兗州,因安慶巡撫史可法駐屯徐州,才未繼續南下,轉而攻擊滄州、青縣。
由於岳託病死,多爾袞率兵趨天津。三月,在幾經衝殺後,清兵最終突破明軍的防線,於青山口出關,順利返回瀋陽。
清兵此次入關奔襲,可謂完勝。據多爾袞稱,他的左翼軍,共克城三十四座,降者六座,敗敵十七陣,俘獲人口二十五萬七千餘等等。右翼軍副帥杜度則稱,他共克城十九座,降者二城,敗敵十六陣,殺兩總督及守備以上官共一百餘員,生擒一親王,一郡王,一奉國將軍,俘獲人口二十萬四千餘,繳獲黃金四千餘兩、白銀近一百萬兩。
戰後,崇禎帝對參戰將帥也進行了清算。他令楊嗣昌議文武官員失事罪,分以下五等:守邊失機、殘破城邑、失陷藩封、失亡主帥、縱敵出塞。不久,順天、保定、山東巡撫,薊鎮總兵,山東總兵等三十二名高級官員,被處死刑。大學士劉宇亮削籍。而作為大學士、兵部尚書的楊嗣昌,竟未受到任何處分。朝野大為不滿,一片譁然。後來,崇禎帝為平息不滿,才勉強讓其落職冠帶視事。
更為嚴重的是,崇禎帝及楊嗣昌等最高決策層,並沒有從根本上去反省戰爭失敗的原因。他們總認為失敗的主要原因,是文武大臣無能、怕死,他們從來沒有想到自己亦應負責任,而且是負主要責任。他們更不會去反省朝廷體制上存在的問題。
不過,崇禎帝似乎也沒有時間去反省,因為清兵才退出長城不久,湖廣又出了大事,原先歸順朝廷的張獻忠,竟又在谷城重舉造反大旗了。而那位躲人深山、已銷聲匿跡了很久的李自成,也乘此機會蠢蠢欲動了。
已被多爾袞折騰了半年多的崇禎帝及其朝廷,才剛喘了口氣,不想湖廣戰火又起。精疲力竭的崇禎帝和他的那班大臣們,只得再打起精神,來全力對付張獻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