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2024-10-09 05:42:07
作者: (美)詹姆斯·艾爾羅伊
傑克在沙發上醒來,給凱倫寫字條。
親愛的:
我和艾里斯鬧翻了,你對我生氣很公平,可連睡兩個月沙發就不公平了,再說局裡都能原諒我,你也應該可以。我已經六個星期滴酒不沾,你看我衣櫥邊的日曆就會知道。並不指望你會覺得這樣就全都沒事了,但你也得看到我畢竟在努力,我會努力的。你想去念法學院,很好,雖說我敢打賭你不會喜歡。到5月我就退休了,也許我能在什麼好學校附近的小鎮謀個警長的職位。我會努力的,但對我請別太苛刻,因為局裡雪藏我逼得我發瘋,而現在我絕對不能發瘋,因為我被調回了便衣崗位,查一個對我來說非常重要的案子。接下來一兩周我會經常加班,但保證回家向你報到。
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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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衣服,等電話響。進廚房喝咖啡,看見凱倫的字條。
傑:
我最近脾氣不太好。很抱歉,我認為咱們應該想辦法熬過難關。我回來的時候你在睡覺,否則我就邀請你進我的閨房了。
凱
又及:辦公室的女同事給我看了這份雜誌,估計你會感興趣。我知道你認識雜誌上說的那個埃克斯利,文章和最近報紙上的那些新聞也有關係。
桌上的報紙是一份「值得曝光的所有醜聞」的《耳語》,傑克邊翻邊笑,隨即見到了一篇夜梟案特稿。
報紙上的內容是聳人聽聞的東西:「堅守正義的私人偵探」「『公爵』凱斯卡特的冒充者」和對淫穢書刊的推測。艾德·埃克斯利被架在火上烤,很受痛恨。他靈光一閃:「私探」巴德·懷特捅了埃克斯利一刀。1月上市的2月刊,出刊後恩格克林兄弟才遇害,聖昆廷監獄的黑鬼跳出來提供不在場證明。東海岸發行,在洛杉磯幾乎不可能買到。埃克斯利和高官多半沒看過,否則他肯定會收到風聲。
電話鈴響起,傑克抓起聽筒:「埃克斯利?」
「對,你已被正式調職。懷特和琳恩·布雷肯談過,她同意注射噴妥撒測謊,我要你去帶她回來。一小時後,她在警探局對面的中餐館等你。接上她,帶她去內務處,要是有律師就甩掉。」
「我說:有些東西我認為你應該看一看。」
「把那女人帶回來再說。」
焚燒檔案之後五年,再次見到這女人。琳恩·布雷肯在老王餐館喝茶,傑克隔窗看她。
仍舊美艷絕倫。如今是黑髮了,35歲仍舊吸引眼球。她看見傑克,傑克一陣心亂,想起他的黑檔案。
她走出餐館。傑克說:「真不希望發生這種事。」
「你的功勞。我知道你的那些事情,你不害怕?」傑克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離審問還有五分鐘,她過於冷靜。「有個嚇人的警監罩著我呢。就算風聲走漏,我也敢打賭他會壓下去。」
「別打你輸不起的賭。我之所以答應,只是因為巴德說否則他就會倒霉。」
「巴德還說什麼了?」
「你那位嚇人的警監的壞話。可以走了嗎?我希望能儘快結束。」
他們穿過馬路,爬上警探局後門口的台階。菲斯克在內務處門口等待,領他們走進埃克斯利的辦公室。辦公室里有嚇人的布置:艾德警監。雷·平克的桌上擺滿醫學用品,有安瓿瓶、注射器。還有一台測謊儀,預防吐真藥失敗。
平克吸滿一個針管。埃克斯利給琳恩指座位:「請坐,布雷肯小姐。」
琳恩坐下。平克給她左臂消毒,扎壓脈帶。埃克斯利用完全公事公辦的語氣說:「我不清楚巴德·懷特是怎麼跟你說的,但這次調查牽涉好幾個互相關聯的犯罪陰謀。如果你提供的情報有價值,那麼我們就準備豁免你有可能遭到起訴的所有罪名。」
琳恩攥緊拳頭:「我撒謊水平不高。咱們儘快結束這件事吧。」
平克向她的手臂注射藥水。埃克斯利打開磁帶錄音機。琳恩變得眼神朦朧——不太像注射噴妥撒後的效果。埃克斯利手持麥克風說:「證人琳恩·布雷肯,1958年3月22日。布雷肯小姐,請倒數一百。」
琳恩已經口齒不清:「一百,九十九,九十八,九十七,九十六……」
平克查看她的瞳孔,點點頭。傑克拉過一把椅子,他能感覺到她還是過於冷靜。
埃克斯利清清嗓子:「1958年3月22日,在場證人有我、道恩·菲斯克警司、約翰·文森斯警司和法醫藥劑師雷·平克。道恩,你負責速記。」
菲斯克拿起記事簿。埃克斯利說:「布雷肯小姐,你多少歲?」
稍微帶點齒音。「34。」
「你的身份?」
「女商人。」
「你是聖莫妮卡的維羅妮卡成衣店的老闆嗎?」
「是。」
「為什麼選擇『維羅妮卡』當店名?」
「一個私人玩笑。」
「請說明。」
「來自我以前的生活。」
「請詳細說明。」
做夢般的微笑。「我以前是妓女,扮成維羅妮卡·萊克的樣子。」
「誰說服你這麼做的?」
「皮爾斯·帕切特。」
「明白了。皮爾斯·帕切特有沒有在1953年4月殺死一個叫席德·哈金斯的人?」
「沒有。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他有什麼理由要這麼做?」
「你知道席德·哈金斯是什麼人嗎?」
「知道。醜聞小報的記者。」
「帕切特認識哈金斯嗎?」
「不認識。我的意思是假如認識,他肯定會告訴我,哈金斯畢竟是個名人。」
她在撒謊,藥物沒有完全控制她。她肯定知道他知道她在撒謊,她以為他會幫她掩飾。
埃克斯利說:「布雷肯小姐,你知道1953年春天是誰殺死了一個叫凱西·簡威的女孩嗎?」
「不知道。」
「認識一個叫拉瑪·辛頓的男人嗎?」
「認識。」
「請詳細說明。」
「他曾經為皮爾斯工作。」
「什麼方面的工作?」
「司機。」
「什麼時候的事情?」
「幾年前。」
「知道辛頓現在的下落嗎?」
「不知道。」
「請詳細說明你的答案。」
「不知道,他跑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兒。」
「辛頓有沒有在1953年春天企圖殺死傑克·文森斯警司?」
「沒有。」
當時她也這麼告訴他。
「那麼是誰試圖殺死他?」
「不知道。」
「還有誰是帕切特的司機?包括過去和現在。」
「徹斯特·約金。」
「請詳細說明。」
「徹特,徹斯特·約金,他住在長灘什麼地方。」
「皮爾斯·帕切特是否教唆女子賣淫?」
「是。」
「1953年4月,是誰在夜梟咖啡館殺了那六個人?」
「不知道。」
「皮爾斯·帕切特是否通過名叫鳶尾花的服務售賣多種非法物品?」
「不知道。」
她在撒謊,證據是臉上的血管在跳動。
埃克斯利問:「泰利·拉克斯醫生有沒有幫帕切特給妓女做整容手術,把她們變得更像電影明星?」
琳恩的血管逐漸舒張:「有。」
「帕切特事實上長期經營費用高昂的應召女郎?」
「是的。」
「1953年春天,帕切特是否分銷昂貴而製作精良的淫穢書刊?」
「不知道。」她的指節發白。
傑克抓過記事簿,寫道:「帕切特是化學奇才。琳恩在撒謊,我猜她用了能抵消噴妥撒的藥。取血樣。」
「布雷肯小姐,你——」
傑克把字條遞給埃克斯利,埃克斯利掃視一眼,遞給平克。平克準備針管。
「布雷肯小姐,帕切特是否持有從席德·哈金斯那裡偷走的秘密檔案?」
「我不知——」
平克抓住琳恩的手臂,扎針。琳恩猛地一掙,埃克斯利按住她。平克抽出針頭,埃克斯利把琳恩死死按在桌前。她掙扎踢打,菲斯克從背後給她戴上手銬。琳恩吐口水,正中埃克斯利面門。菲斯克押著她出門進走廊。
埃克斯利擦拭面頰,臉上紅一塊白一塊的:「我自己並不確定,以為她有可能是昏頭了。」
傑克把《耳語》遞給他:「我比你清楚她應該怎麼回答。警監,你該看看這個。」
埃克斯利臉膛通紅,眼神像是要殺人,很是嚇人。埃克斯利讀著文章,把雜誌撕成兩半:「懷特乾的。你去聖貝納迪諾找蘇·萊佛茨的母親談談。我來讓那女人招供。」
傑克亂鬨鬨地趕往聖貝納迪諾,埃克斯利讓那女人招供的經過猶如幻燈片。黃頁里找到「希爾達·萊佛茨」,按路線開車,找到那幢白色板條,煤渣磚增建房間的屋子。
一個老媽子在給草地澆水。傑克停車,用透明膠帶粘起被撕破的《耳語》。老女人看見他,轉身就跑,奔向大門。
他追上去。她尖叫道:「讓我家蘇珊安息吧!」
傑克把《耳語》塞到她眼前,說:「一個洛城警察找你談過,對吧?大塊頭,40來歲?你說就在夜梟案之前不久,你女兒交了個酷似『公爵』凱斯卡特的男人。男人讓她『你要習慣叫我「公爵」』。警察給你看大頭照,但你認不出她的男朋友。對不對?你讀讀這篇文章,然後跟我說實話。」
她讀得很快,眯著眼鏡遮擋陽光。「可他說他是警察,而不是私家偵探。他給我看的都是警察那種照片,我認不出誰是蘇珊的男人又不怪我。再說我希望記錄里能一直記載蘇西死時還是處女。」
「女士,我相信她肯定——」
「我還希望記錄里能加上一筆,說那個警察還是什麼人檢查了我家新搭的房間底下,啥東西都沒發現。年輕人,你是警察,對不對?」
傑克搖頭,感覺腦袋灌滿稀泥:「夫人,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兩個多月前,那位私探警察先生爬到我家屋子底下看,因為我說就在你們這幫人盡來煩我的什麼夜梟案之前,蘇珊·南希的男人和另外一個男人先是吵架,然後做了相同的事情。他只發現一群耗子,沒有犯罪的痕跡,就在那兒。」
就在那兒。
老媽子指著房屋和地面之間的狹窄縫隙,就在那兒。
他媽的不可能。巴德·懷特沒這個腦子,不可能藏著這麼一張王牌。
傑克拿著手電筒俯身爬進去,希爾達·萊佛茨站在旁邊看。灰塵、腐爛、樟腦丸的臭味,光照亮泥土和老鼠,老鼠的眼睛閃閃發亮。麻袋、樟腦丸、覆蓋肉筋的骨架,骷髏頭的雙眼之間有個洞。